人和人的來往有時候不需要太多回合,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簡單的動作,往往就能判斷出這個人可不可以交往,值不值得交往。
毫無疑問,這楊主任給江躍的第一感覺,就是不好相處,不可能會有很深交集的人。
當然,從對方直呼韓翼陽的大名,就知道此人在中南大區官方肯定是有些實權,甚至有大區級別的大老撐腰的。
否則以韓翼陽星城主政的身份,中南大區除了幾個頂級大老之外,還真沒有人可以直呼其名。
哪怕這位楊主任是中南大區官方二級部門的大老,在級別上也不過是跟星城主政同級。
但是星城主政是主政一方的大老,不管是實權還是待遇上,都是默認要高半個級別的。
不過,這些官場的彎彎道道,江躍也沒興趣去深究。
他來西陲大區原本也不是爲了交朋友,更不爲討好誰。
這楊主任是否喜歡他,對他是否有什麼負面觀感,這並不影響江躍的心情。
說白了,他來參加這個會議,也不過是給個面子罷了,不想給人造成一種中南大區不合的印象。
如果這位楊主任真要擺譜,江躍肯定不會慣着。無非就是撒腿離開的事。既然星城隊伍不接受大區領導,楊主任還真拿捏不了他。
江躍之所以願意來,一是本着團結的想法,其二也是給星城主政韓翼陽的面子,讓他在大區那邊不至於太難做。
見江躍微笑不語,這楊主任不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悅。顯然對於江躍這個態度,他並不是特別滿意。
而那個之前針對熊炎的吳青箬,冷不丁道:“楊主任,我多嘴一句,要是說錯了,您可得多包涵。”
楊主任嗯了一聲,端起茶杯輕輕嘬了一口茶水,微微點頭,表示同意。
吳青箬站起來,朝江躍這邊看過來,毫不客氣道:“我要對星城的隊伍提出批評。”
其他人顯然很有默契,見吳青箬公開發難,紛紛點頭,雖然沒有也跟着起鬨,但肢體語言和表情,顯然都是在附和吳青箬。
只有熊炎一副早有所料的樣子,笑嘻嘻對江躍打了個眼神,分明是再說,我早就警告過你的吧?
江躍卻沒順着吳青箬的意思,忽然舉了舉手:“楊主任,時間寶貴。我就不浪費在聽廢話上了,先告辭。”
說着,他也沒看誰,施施然從座位離開,甚至都沒看吳青箬一眼。
批評?
誰愛搭理你?
看着江躍竟公開撂挑子,直接走人,所有人都驚呆了。還能這麼操作的嗎?
這些人大多數都是從陽光時代走過來的人,陽光時代根深蒂固的規矩,讓他們看江躍這個舉動,就跟看外星人沒什麼區別。
吳青箬就好像臉上被人潑了一臉剩菜,表情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
氣得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要不是擔心自己打不過,她都恨不得暴起直接幹掉江躍。
“楊主任,他……”吳青箬求助地望着楊主任。
要是讓江躍就這麼走了,她吳青箬的面子可就相當於徹底被踩在腳底。
楊主任也沒想到江躍會這麼剛,一言不合就拔腳走人。
這眼裡還有沒有中南大區,還有沒有官方權威了?
楊主任喝道:“江躍,你站住。”
此刻江躍已經走到門口,面對楊主任的呵斥,他倒也沒翻臉,澹澹笑道:“楊主任,這是在西陲大區,就別讓人看笑話了吧?”
“你也知道讓別人看笑話啊?”楊主任不悅道,“你今天要是走出這個門,中南大區纔會成爲笑話。”
“所以楊主任覺得應該怎樣?我進屋話沒說幾句,就要對我開火?臉多大呢?誰給她的權力批評這批評那呢?”
吳青箬逮住機會,叫道:“你星城的隊伍囂張跋扈,不服從大局,搞特殊主義,破壞團結,大區各支隊伍都對你們有意見,難道還不允許批評了?”
熊炎忽然道:“別,我們洪城的隊伍可不願意被代表。你們有意見是你們的事,別把我們也算進去。”
楊主任不悅地瞪了熊炎一眼:“熊炎,你別插科打諢!”
江躍卻始終沒有動怒,嘴角那點澹澹的微笑也未收斂。
“楊主任,我只是奉命行事。出發之前,星城主政對我說星城的隊伍單獨行動,並告訴我這些都是跟大區商量好的。如果你們把這看作是特殊主義,是破壞團結,那應該去找大區的領導說,而不是跟我一個帶隊的人說。是誰允許的,你們找誰去。對麼?”
有理有據的說法。
江躍本身就是奉命行事,這些也確實都是星城主政告訴他的。隊伍單獨乘機來集合地點,隊伍不用接受中南大區的統一管理。
這甚至都不是江躍提的條件,而是韓翼陽給他爭取的條件。
如果這件事在楊主任這裡要被追究,要被這些人批評,江躍當然沒興趣奉陪。
憑什麼?
楊主任大概是知道內情,聽江躍這麼說,倒也不好再借題發揮。
微微沉了一口氣,努力做出心平氣和的樣子:“小江隊長,你年輕,火氣旺盛。不要心急嘛!吳青箬她不知道情況,性情有些急。誤會說開了也就過去了。你這麼甩手就走,顯得咱們中南大區多麼不團結似的。”
團結?
江躍笑道:“楊主任,我是來西陲大區對付詭異之樹的,從沒想過找誰的麻煩,或者跟誰搞什麼不團結。有人把陽光時代那套鬥爭思路放在這裡,我個人覺得毫無必要,也沒多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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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青箬知道江躍這是公然打她的臉,她根本咽不下這口氣:“我不知道大區爲什麼會批准這種特權。反正大區的隊伍應該團結,誰都不應該搞特殊。有人搞特殊,我吳青箬肯定要站出來說的。”
江躍悠然一笑:“你說你的,你完全可以在這裡說上三天三夜。但我也有權不聽吧?”
楊主任只得親自滅火:“好了,這件事到此爲止。吳青箬,你也別收收火氣。小江隊長,你也回到座位上。”
說着,楊主任板着臉對熊炎道:“熊炎,去,勸勸小江隊長。”
熊炎嘿嘿笑道:“你們這是用人的時候朝前,不用人的時候朝後啊。剛還趕我出去呢?這會兒要我當好人了?”
不過他嘴裡這麼說,還是嬉皮笑臉地把江躍拉住,半拖半拽把江躍弄回到座位上。
“小江,你別急啊。你這一走,回頭告刁狀的人什麼髒水都能潑你頭上。你就坐着,看他們怎麼表演。”
這貨一張大嘴還真是什麼都敢說,毫無忌諱。看得出來,這傢伙敢這麼說,一定是很有不小的依仗。
吳青箬顯然也是那種心高氣傲,很少服輸的人。
哪怕被楊主任勸住,也是氣鼓鼓的,一屁股坐回位置,臉色陰沉,顯然是把江躍跟熊炎都恨得牙癢癢了。
楊主任其實也略略有些尷尬。
敲打江躍,其實是他定下的基調,吳青箬只不過是得到他的暗示,充當了這個急先鋒罷了。
沒想到效果不但沒達到,還被江躍將了一軍。
這種愣頭青一樣的年輕人,根本不吃他們官方作風那一套。這讓他們有一種全力砸出的鐵拳卻砸在棉花上的感覺。
使不上勁。
江躍坐回到位置上,依舊是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不問外事的樣子。
給人的感覺就是,我人是到了,但是你們聊你們的,別把我算進去。
雖然沒說明顯不配合的話來,但肢體語言已經表明一切。
楊主任心頭雖然有氣,可偏偏卻發作不得,只能尷尬地把話題轉移開。
“諸位,我剛收到的消息,中樞的隊伍今天也會趕到。大概明天后天,全國各大區的隊伍基本就能到齊。到時候會有一個大會,將推舉出天伐行動的聯合指揮組。指揮組的核心成員由中樞那邊的代表和西陲大區軍方構成,各大區帶隊的領導層,也將各自選出一個代表,加入到聯合指揮組。”
“一旦聯合指揮組成立之後,咱們所有的隊伍,不僅僅是中南大區,包括全國各地的隊伍,都必須統一聽從聯合指揮組的統一指揮。所以,所謂的特權是不存在的,也沒有任何意義的。”
說到這裡,楊主任似乎不經意地在江躍那邊看了一眼。
這些話,名義上是說給大家聽的,其實還是說給江躍聽的。
你看到了嗎?
你從大區那裡要到的特權沒有意義,除了得罪中南大區的其他隊伍之外,根本不存在真正的特權,最終還是要接受統一領導,統一指揮。
江躍又不傻,哪會聽不出對方這個意思?
熊炎卻故意裝瘋賣傻:“楊主任,各大區帶隊的領導層很多啊,選一個代表,是定了楊主任您本人,還是說,我們這些帶隊的隊長也算在內?”
理論上,肯定是中南大區帶隊的那五位領導人。
楊主任就是這五位領導之一,也是默認第一順位的領導人,是中南大區的總指揮。
因此,按照官場的慣例,這個加入聯合指揮組的名額,肯定是他楊主任,非他莫屬的。
可熊炎這麼混不吝地提出來,卻顯然有點不合時宜。
楊主任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
承認吧,萬一到時候有變數呢?畢竟現在是詭異時代,陽光時代那一套是否完全執行,誰都不敢打包票。
不承認吧,又顯得他楊主任多沒底氣似的,面子上怎麼下得去。
到底是久居領導位置的,楊主任澹澹道:“這次行動,每個人都是一顆螺絲釘,只要大局需要,就往哪裡放。我跟大家一樣,服從大局,服從中樞的安排。加不加入聯合指揮組,我個人都堅決服從,也欣然接受。”
話很好聽,冠冕堂皇。
熊炎嘿嘿笑了笑,卻沒有腦抽到直接反駁。
可在場誰都知道,這個位置肯定會落在他頭上的。要是沒落到他頭上,他能欣然接受纔怪。
楊主任輕描澹寫地擺了擺手:“好了,這些都是後話。相信大家在出發前,你們各地的官方都已經跟你們強調過此次行動的嚴肅性。對此,我希望大家有一個清醒的認識。這次行動,關乎着人類的命運,關乎着存亡。每一個人,包括我,都是有可能犧牲的。我醜話說在前頭,如果聯合指揮組安排下任務,不管任務有多艱難,風險多大,都必須毫無條件服從,堅決執行。哪怕是拼光隊伍的每一個人!”
“在天伐行動中,沒有誰是特殊的,沒有誰永遠特權,誰都可以犧牲,我也一樣。”楊主任語氣異常嚴肅。
所有人心頭都是一陣凜然。
楊主任說的這是官方的套話,但也是實話。
這次到西陲大區來支援,都知道是硬仗,是有可能付出慘烈犧牲,甚至全軍覆沒的高危行動。
出發之前,其實很多人都已經瞭解過的。
只是,人都有僥倖心理。
全國那麼多人呢,就算有犧牲,也未必就一定是自己?
再說,風險越大的行動,完成的話,功勞就越大,飛黃騰達的機會也就越大。
這些都是相應的。
想要建功立業,就必須承受這些風險。
每個人在出發前,其實都是深思熟慮過的,也都是不甘平庸,期望在詭異時代拼命一搏,博取一個錦繡前程的。
而江躍,可以算得上這裡頭的意外。
他來此,卻沒有任何功利心。純粹是衝着詭異之樹而來。
他若對所謂的錦繡前程特別熱心,在星城早就可以擁有了,甚至大區軍方,乃至中樞那邊,都對他拋出過橄欖枝。
功名利祿從來不是江躍熱衷追求的東西。
“關於西陲大區的情況,我已經派人去領取資料,馬上就會發送到各位的手頭上。我希望大家做好心理準備,多研究資料。知己知彼,總不會是壞事。詭異之樹能在西陲大區搞出這麼大動靜,肯定是有原因的。完全歸咎於西陲大區的疏忽,很容易陷入一種怪圈,從而低估了詭異之樹的可怕能力。這一點,我們每個人都必須有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