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你們那兒,大夥兒全都凍僵了,尤其是你,成天昏迷不醒,讓你小舅抱着。你小舅說,你得了啥低溫症,是凍的,但是我們都不大信。你身上裹的可是狐皮大衣,還有熱水袋,這要是再得低溫症,我們就不要活了,早就成了冰棍了。
不過呢,你小舅是出錢的東家,我們是拿錢的幹活,他怎麼說,我們就怎麼聽着唄。結果好不容易到了你們家,就那個木頭房子,熱水還沒喝上一口,你姥爺,就是東家的父親,就在門口先等着了,說時間來不及了,趕緊上山!
我們那十幾個弟兄,幾乎要給他跪下了,在風雪裡趕了幾十個小時的山路,凍得眼睫毛上都是冰溜子,還要上山?!而且,這山上全是大冰雪,白毛風亂刮,這不是趕上往閻王殿裡送嗎?!
當時就有人不幹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在那罵了起來,誰他孃的愛去去,反正老子是不去,隨他孃的便吧!
結果白朗當時就上去,話都沒說一聲,上去就一槍,給那人的腿廢了。白朗這人狠啊,他打就打吧,還專往人膝蓋上打,這傷就算是治好啦,人下半輩子也只能做輪椅了。好在東家還挺厚道,後來陪了他一大筆錢,讓他回家養老了,唉!
我見他越扯越遠,事情也越來越離奇,好像越來越接近真相了,趕緊催着他問,然後呢?你們後來上山了嗎?
他眼睛一橫,就你小舅那麼任性,加上白朗那個獨狼崽子,別說上雪山,我看就是讓我們去月亮上,我們也能上去!東家當時就打了圓場,先讓人把那個弟兄擡到鄉村診所,又讓我們先吃點兒東西,喝點兒酒,休息一下,待會兒再出發。
大家知道,就算是死,也得死在山上,也沒啥好說的了。平時東家待我們不薄,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大家這時候也不能掉鏈子,半瓶酒下肚,大家也都拍了胸脯,保證給東家頂住嘍!
東家就讓人給我們發裝備,那裝備,嘖嘖,具體是啥規格,我也不懂,不過全都是軍用的,大衣、手套、長皮靴!還有吃的用的,外面都是外國文字,好多我們見都沒見過。那罐頭、盒飯啥的,高級得很,全都能自動加熱,都有肉!有當過兵的人說,這些都是美軍制式裝備,裝備傘兵的,沒想到東家能弄來這些!
弄好這些,我們就出發了,當時還有一個嚮導,那個人你認識,就是關東姥爺。
“關東姥爺?!”我吃驚地叫了起來。
“對,就是那個老梆子!”他點點頭,說“你姥爺和他關係不錯,我們到的時候,兩個人正盤腿在炕上喝酒呢!當時他還仔細看了看你,說是時間還夠啥的,也搞不懂是啥意思。”
我心亂如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就擺擺手,讓他繼續說,我聽着呢。
他說,我們這邊吃飽喝足了,就跟着關東姥爺上山了。對,你姥爺也去了,他們兩個在前邊帶路,我們在後面。還別說,這兩個老人都是好身板,腳底下蹬着皮烏拉,比我們穿的大皮靴還好使。在山上,他們說走就走,說停就停,就這麼走了差不多三四天吧,我們終於到了一個地方。可是誰也沒想到,那竟然是這樣一個地方。
說到這兒,他猛然打了一個寒噤,收緊了衣服說,那個地方,那麼多年來,我都不敢回憶。也就是到了這裡,看着和那裡有點兒像,也碰上了你,扯閒話扯過來了,要是平時,我可不敢說。
我忍不住說,那到底是什麼地方,還能比這裡還可怕?
他笑了,笑容很難看,手裡緊緊賺攥着酒瓶子,咕咚咕咚又喝了幾口,說,要是說這裡是羅剎城的話,那裡就是十八層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