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鬟回身,卻見周天水兀自惱恨地盯着水上那盞將要沉了的蓮花燈,她心中越發詫異,便說:“不如再買一盞?”
周天水甩手道:“罷了,不過是個玩意兒。”話雖如此,神情卻有些失落。
因離了原地,不見了旺兒林嬤嬤等,雲鬟生怕他們擔心,又見周天水如此,便道:“我該回去了。”
周天水聞言:“怕什麼?莫非還怕徐沉舟追來麼?”又笑道:“橫豎已經出來了,且放開胸懷,好生遊樂罷了。”
當下便丟了那花燈不理,只陪着雲鬟又走了一段,因又說起本地勝景來,便約雲鬟改日同遊蘭亭、曹娥廟、戒珠寺等地。
正走間,便見旺兒露珠兒等正東張西望地找人呢,見了周天水陪着而來,才歡天喜地上來接着,道:“林嬤嬤見沒了人,着急的了不得,快隨我們回去。”
當下過了十五,才進了三月,本地卻生出一件稀罕事來。
原來只因爲韓伯曹辭了捕頭一職,又選不上好的來,故而一直到如今,本縣捕頭尚且空缺,如今過了節,正是迫在眉睫,鄭盛世因召集了縣丞主簿,巡檢,典史等,商議過後,便請了一人暫代捕頭之職。
這位卻不是別人,竟正是徐府的徐大少爺,徐沉舟。
雲鬟聽說這消息之後,只覺匪夷所思,想想徐沉舟那模樣,萬想不出他任職本縣捕頭到底是何情形。
這一日,因先前約好了,周天水絕早前來,請雲鬟同遊蘭亭。
雲鬟乘車,周天水騎馬,出城又走了小半個時辰方到。
卻見果然好一派風光,前有崇山峻嶺,身側茂林修竹,清流急湍,映帶左右,路上又有許多古字題跡,景緻怡人,風雅非常。
將近中午,便在騁懷亭內歇息,周天水見她今日着一件玉蘭白的緞子衣裳,玄色束髮,越發顯得清淨秀麗,彷彿不食人間煙火。
周天水暗中讚歎,便道:“元宵那夜,我看你終於穿了我送去的衣裳,倒果然是極合身,也甚是好看,如今天氣慢慢熱了,待我再送兩件兒這會子能穿的,必然更佳。”
雲鬟忙道:“委實不敢再消受。”
周天水笑道:“哪裡的話,我並不把你當外人,你也不必跟我客套,只要你別嫌棄,肯穿上身兒就行了。”
兩人說了半晌,那邊兒旺兒等滾好了茶,便奉上來。
兩個人各自吃了半盞,又吹了會兒風,正欲沿路往回,卻見旺兒從竹林後轉出來,因說道:“方纔我去茅廁,看見那掃亭子的老伯手裡提着個包袱,說是不知哪個客人落下的,打開來看,竟是一錠二十兩的銀子,並些碎銀散錢等呢。”
周天水道:“白得了這些錢,這可是他的造化了。”
旺兒道:“造化什麼?這老頭子憨實的很,說這丟了包袱的人必然着急,竟非要等人來尋呢。”
周天水笑道:“難得,這地方倒也有些忠實之士。”
因他們要走,便也顧不得此事了,當下小廝們收拾了茶具等物,正欲往回,忽地聽得嘈雜吵嚷之聲,隔着竹林傳來。
衆人駐足觀看,旺兒是個好事的,跑過去探頭觀望了會子,忙折身回來,搖頭道:“主子你看,我說這好人做不得呢,原來是那丟了包袱的客人找回來了,那老伯只當把包袱給他就成,不料他翻了翻,硬說是還少了五兩,非要拉着那老伯討要呢。”
周天水聞言,道:“豈有此理?”先邁步往那處趕去。
還未到跟前,果然就見一個身着灰衣的中年男子,正扯着那花白鬍須的老者,叫嚷說:“快把私藏的五兩還回來!”
周天水上前攔住:“做什麼?”
他雖然身量不算高大,可這般信手一扯,那漢子便動不得,因回頭道:“這老東西昧了我五兩銀子,我叫他還回來,又怎麼樣?”
周天水啐道:“他若是肯昧心,這二十多兩早也飛了,何苦還在這裡等着還給你?”
客人叫說:“誰又知道?”
周天水冷笑:“哦,我卻知道了,這老伯並沒說謊,你也並沒說謊,既然如此,這個包袱自然不是你的,這是別人丟的二十兩,你自去其他地方找你的三十兩吧。”
旺兒聽了也笑:“說的很對,這話在理。”又對老伯道:“您只管拿了去,別理會這渾人。”
誰知這老者雖受委屈,卻不敢貪圖:“不好如此的……將事情說清楚了便是……”
那客人見他們如此強硬,便有些畏縮之意,悻悻道:“罷了罷了,我也不爭那一點兒了,只當我別處丟了就是。”扯過包袱,便要離開。
雲鬟在後面看到如今,便叫道:“周兄。”
周天水聞言回來:“怎麼?”
雲鬟低低在他耳畔說了幾句,周天水一怔:“果然?”
雲鬟點頭,周天水衝她一笑,復回來,竟二話不說,把包袱自扯了過去。
那客人叫道:“你這是做什麼?”
周天水道:“這果然是你的包袱?”
那客人見他似是個難纏的人物,又聽問的如此,便透出心虛之意,偏道:“不是我的難道是你的?自是我的。”
周天水冷笑:“將晌午的時候,我明明看見一個穿紅衫子的客人揹着這個包袱,那人還比你高許多,又年輕,難道我看錯了?”
雲鬟在旁聽着,心裡自然有數,方纔因見這客人跟掃地老伯糾纏不休,她看着那包袱,心中搜想,果然便想起先前閒遊之時,曾見過一個身着紅衣的青年人揹着這包袱上山,可見此人是冒領。
面上微笑乍現,卻又極快僵住了。
雲鬟擡頭,眼前忽地又閃出一幕:
當時她同周天水且行且說,目光無意中掃過那紅衣青年,倒也罷了。
然而此刻回想,雙眸遠望,卻見那紅衣青年之後的竹林路口上,有幾道影子,疾馳而過。
那真正就是所謂“白駒過隙”的瞬間,對於一萬個人來說,甚至絕不會留意曾在那狹窄的路口上,有什麼人物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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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對雲鬟不同。
在她凝神回想的那一刻,時光就彷彿定格兒在那數人縱馬而過的瞬間,雙眸漸漸睜大,而眼前所見——那個在風中亦萬千蘊秀,姿容端方之人,其輪廓身形,也越發清楚起來。
雲鬟驚心膽顫,茫然失魂。
此刻周天水跟旺兒正攔着那人質詢,那客人聽說的如此詳細,頓時眉眼亂晃,支吾着說不出話來。
旺兒早明白過來,忙上前揪住道:“好囚攮的,原來你這廝是詐領!快點跟我去見官!”
那人聽聞“見官”便慌了,再撐不住,便求饒起來。
正在這不可開交之時,忽然那掃地老者指着前方一人:“莫不是那位客人?”
周天水跟旺兒等回頭,卻見不遠處,果然有個身着紅色衫子的青年,低着頭,邊走邊四處搜尋打量,滿面焦急之色,忽地聽見此處吵嚷,才擡起頭來,當看見老者手中包袱之時,頓時滿眼喜色,忙奔過來。
原來這青年乃是自外地纔回來,包袱中是連年經商得來的全部身家,本來統共有三十兩的樣兒,後來這人把其中五兩揣在荷包裡,隨身帶着。
誰知只顧探看蘭亭風景,自茅廁出來後便忘了帶,路上想起,急忙往回來尋。
這冒領的客人,卻是因爲見他亂找一氣,便問緣故,這青年並未防備,便同他說了端倪,忙中忘記荷包裡的銀子,只說丟了三十兩。
誰知這人聽聞便生了邪心,搶在這男子跟前兒找來,因爲他又格外貪利,竟不信掃地老者所說的話,非要再討回那五兩。這可是:人爲財死,鳥爲食亡。
因不耐麻煩,旺兒便打了他一巴掌,喝道:“這樣清雅的地方,偏你這種貨色現世,別再給蘭亭丟臉了,下次若還見你發壞,立刻扭送衙門,還不快滾!”那人連滾帶爬而去。
剩下紅衫男子很是感激,因紅着眼眶道:“我寧肯年下也不回來,無非就是爲了攢夠銀子,家中老小都盼着呢,方纔回來找時,已經打定主意,若是找不回來,我便只在這裡找個地方吊死罷了,老人家乃是我救命恩人。”便拿了塊碎銀要給那掃地老者。
老者拒而不受,笑道:“我只圖個良心安穩罷了,若要收你這銀子,可就超出本意了。何況,多虧了這些先生公子們提點,纔沒給人冒領了去。”那青年又團團道謝。
周天水見狀,心頭一塊兒大石落地,因含笑回頭看向雲鬟,卻見她不知何時已經倒退至花壇邊兒上,正坐在那一枝子的紅梅樹下,一手扶着額頭,臉如雪色。
周天水忙扶着,又探她脈,卻覺着脈息突突亂跳,竟似血不歸經,周天水嚇道:“方纔還好端端地,是怎麼?”
雲鬟笑了笑:“咱們……回去吧。”
周天水見她如此,便道:“你走不得了。”回頭招呼小廝:“往前去招一頂藤轎來。”
那小廝飛快去了,半晌果然有轎伕擡了頂藤轎,便扶了雲鬟坐上。
這藤轎雲鬟卻是頭一次坐,只覺得軟輕異常,還未反應,整個人便騰空而起,看周遭越發清楚了,她心中更爲不適,便擡衣袖遮住眼前。
周天水見狀,便將那轎兜轉了過來。
雲鬟覺着眼前一暗,略睜開眸子,見那遮陽傘擋住了半個身子,外間自然看不到自個兒了……這才緩緩地又吁了口氣。
坐了藤轎下山,才又換了馬車,周天水卻只騎馬。
衆人往回而行,將到城門之時,旺兒因道:“那不是新任的徐爺徐捕頭?這是要做什麼,好大的陣仗。”
雲鬟掀起簾子看了眼,果然見城門邊兒上,是徐沉舟身着捕頭公服,斜斜地靠在一匹馬上,身旁十幾個公差分兩列站着,正不知怎麼樣。
因深知此人性情,故而見他縱然穿着公服,那渾身上下也都透出一股子風流紈絝之氣,雲鬟便垂了眼皮兒,不去打量。
不料徐沉舟偏生最是眼尖多心,因瞧見了周天水,便趕過來道:“老周,你這是打哪裡來?”
周天水翻身下馬:“方纔去蘭亭遊玩,徐爺在此是做什麼?敢情有要緊公務?”
徐沉舟道:“可不是麼?昨晚上鄭大人就派人把我從被窩裡掀出來,說是從……什麼勞什子京城來了個了不得的大人物,叫我帶着三班兄弟們仔細迎接,別怠慢了貴客。”
周天水笑問:“哦?不知是什麼大人物?”
徐沉舟道:“就是不知道呢,不過,據說是爲了先前那連發的金行劫案來的,大概是跟三法司有關……只是我們從早上幹站到現在,連個毛兒都沒看見。”
說着掃一眼那馬車:“裡頭是誰?”
周天水笑道:“是小謝。今兒便是跟他一塊兒去遊山的。”
徐沉舟早猜到是“謝鳳”,聞言便笑得意味深長,道:“老周,看不出來,你倒是個深藏不露的。”
周天水若無其事,含笑拱手道:“我還是不打擾徐爺的正經差使了,請。”
徐沉舟嘿嘿一笑,瞥着那馬車,似笑非笑,只等車子進了城,才總算收回目光,又望着前方那空落落的大路,便伸了個懶腰:“罷了,打道回府吧。”
底下差人問道:“徐爺,這會子不等,倘若上差來了,怪罪下來怎麼說?”
徐沉舟笑看那人,點頭道:“你這資質,也很可以去當縣太爺了。咱們大老爺這官兒當的很妥當,聽了人家吹點風兒,就慌的亂轉,豈不知等這風吹到他耳中的時候,早就是風尾,只怕人家那該辦的事兒都辦的差不多了,哪裡該在這裡迎接,倒是該在這裡送神纔是。”
底下衆人似懂非懂,徐沉舟一揮手,道:“晌午了,咱們去匯翠樓喝了酒再回衙門吧,我請。”
衆人聽聞,大喜過望,紛紛簇擁着去了。
且說周天水陪着雲鬟回到可園,見她下車,纔要離開,忽然雲鬟回身,道:“周兄,可否進來說話?”
周天水一怔,他們雖也算認識許久,只是雲鬟極少主動請他進宅子裡,此刻聽了,眼珠一動,便叫小廝先把馬兒牽回家裡去,隨着雲鬟進了可園。
兩個人一路往內,卻是誰也並不曾開口說話,此刻陳叔人在店裡,林嬤嬤跟兩個丫頭聽見回來了,都迎出來,又見周天水陪同,神色才又拘謹起來。
雲鬟道:“晴兒倒茶來。”便領着周天水進了書房。
不多時曉晴送了茶上來,雲鬟又吩咐:“不用人伺候了,都退下。”曉晴見她神情不似平常,忙低頭退了,露珠兒跟旺兒原本站在門口,曉晴便也將他們招了離去。
當下書房內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周天水瞅了一眼雲鬟,便端起茶盞,吹了吹上頭的茶葉,問道:“你身子好了?方纔在山上是怎麼了?”
雲鬟輕聲道:“我已經好了,如今……是有句話想請教周兄。”
周天水笑道:“不敢當,你說就是了。”
雲鬟並不立刻就問,只是將他從頭到腳細細地看了一遍,周天水雖仍是若無其事的樣兒,端着茶杯的手卻不動了,半晌才笑問:“怎麼了?倒是想問什麼?”
雲鬟這才問道:“周兄,可認得……
作者有話要說: 巽風?”
周天水聞言,手禁不住一抖,卻又極快止住,臉上雖仍帶着笑,那笑裡卻依稀透出了幾分警惕之意。
雲鬟的目光從他的手上移開,又看向他頸間,最後在他的臉上停留片刻,周天水被她一眼一眼看着,忍不住竟轉開頭去,攏着口咳嗽了聲:“我不認得,好生疏的名字。”
雲鬟望着他笑了笑,忽地擡手,竟輕輕地撫上了周天水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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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什麼……情況?
清輝:繼逛青樓之後的第二壯舉,調戲良家男子(默默記錄在案並看向樓上
六六:西湖的水,我的淚~(此處應有斷橋相會時候許仙狂奔的身影
作者:現在是場外觀衆答題時間,導致這種詭異情況產生的原因是——
a鳳哥兒有斷袖之癖
b鳳哥兒飽受刺激精神混亂
c鳳哥兒正式出牆並向你扔出一頂綠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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