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斷言,但我知道,那是不祥的預兆,一種令人戰慄的可怕神情,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複雜情緒變化,委實令人替她耽心。”
“這是說……”
“這是說她已有了可怕的轉變。”
“她變得……”
“不是毀了別人,便是毀了自己。”
“有這麼嚴重?”
“很難說。”
“有解決之道嗎?”
“有,關鍵安全在沙千里身上。”
“你打算……”
“我恐怕無能爲力。”
“你放手不管了?”
“當然我不能置之不理。”
“那……"
“如果沙千里能平安逃出山區,他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到武昌找他的黨羽,二是到集賢莊投靠太湖一君。碧落宮一場歹徒火拼,沙千里只損失在江西所網絡的爪牙,絲毫不曾搖動他的根本,假使他回到這兩處地方,日後我將和他再次碰頭,那時便可以見機而爲了。”
“你打算到集賢莊?”
“我無意與太湖一君算賬,但他如果把我的師兄八臂哪吒弄來,又當別論。”
站在臺階上的安華叫道:“大哥,兩百八十一名美女,與十二名小妖道已帶至柵口待命,大哥有何打算?”
林華向上走,笑道:“咱們帶些食物,送她們出山。”
“山下有八大天王的嘍兵,如同蜂屯蟻集,走得了?如果沒有這些女人……”
“我先去看看再說。”林華眉心緊鎖地說,憂形於色。
站在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外柵門樓向外瞧,看到下面滿山滿谷的嘍羅。賓館下的一小隊賊,爲首的是個鐵塔般的巨人,像寺院山門外的金剛。
“這些人是看風色來的,他們已知道有變了。”林華向兩人說。
“沙千里與雷姑娘怎能逃出去?”淑華不解地問。
“沙千里與他們相識,找繩索下去並不難。”
下面的賊人擡頭上望,賊首大聲喝I司:“上面是什麼人?碧落宮主在不在?”
林華站在欄外,向下叫:“風月道人已經死了。”
“你是何人?沙千里公子呢?”
“在下?江湖浪子林華,沙千里不是下去了嗎?”
“你是風月道人的什麼人?”
顯然這些久居深山的賊人,從未聽這江湖浪子的名號,林華淡淡一笑,說:“風月妖道惡貫滿盈,已經死了。”
“死在沙公子手上嗎?快請公子前來答話。”
“沙千里不在。”
“那你……”
“在下要與八大天王的北大寨寨主無敵天王談談!”
“下來,本寨主帶你去見謝寨主。”
林華向安華說:“把咱們的樁梯放下去。”
淑華大驚,抓住他急叫:“大哥,你要下去與上千嘍兵打交道。”
他沉靜地點點頭,用堅定的口吻說:“是的,我必須走一趟。”
“你知道危險嗎?”
“知道,但龍潭虎穴我也得走一趟。”
“我的天……”淑華臉無人色恐懼地叫。
“天不會幫助我們,我得用智慧應付這場浩劫,如果成功,兩百餘名可憐的女人便會得救,失敗便不用說了。”
“大哥,我們……”
“我們本可利用夜間脫身,但我不能一走了之,安華弟萬一我回不來了,你和小妹利用夜間脫身。替我祝福吧,我要下去了!”
“大哥……”淑華慘然叫,忘形地撲入他懷中飲泣,渾身可怕地痙搐。
他輕撫她的秀髮,強笑道:“小妹,堅強些,你和安華弟準備夜間脫身。”
安華仄然一笑,豪氣飛揚地說:“大哥,除非我和妹妹死了,不然決不只顧自己逃命而將這些可憐的女人置之不理。”
林華點點頭,笑道:“好,這纔是大丈夫的氣概。當然我不會逞匹夫之勇,如果決裂,賊人不講理道義,我便會突圍脫身……"
“大哥……”淑華慘然叫。
“小妹,放心,想當年在漠外哈密,千軍萬馬之中……”
“大哥,那時你**有馬,手中有刀……”
“你瞧,山高林密,盡任我縱橫,賊人不可能像潮水般涌到。脫身之後,晚間在咱們上來的地方,以火摺子的亮光三閃爲號,安華弟可放下繩梯接我上來。”
“上來?不是下去?”
“下去?這些女人怎能帶出山區?”
“那……"
“一不做二不休,咱們想好策劃,夜間出動,逐一剷除他們的垛子窯,殺他個落花流水,將他們趕出山區,咱便可帶着這些女人平安離開了。你兩人願助我完成這件心願嗎?”
兄妹倆收起愁顏,不約而同地說:“大哥,水裡火裡,一句話。”
淑華凜然地又道:“大哥,你如有三長兩短,我不獨活。現在,送你下山。”
“呵呵!小妹堅強起來了,好丫頭。”林華泰然笑道。但他卻看到了淑華頰旁掛下的淚珠。同時,他感到自己被這幾句所感動,像春雷般震至內心深處。
他在夜行衣外加了一件直裰,掩住了特製的皮護腰,不帶劍,在下面無數嘍兵的注視,與兄妹倆的祝福中,墜下崖底的賓館。
金剛般的賊首在等候着他,挪動着大刀笑着說:“我,南二寨寨主。”
“翻天王林寨主,在下聽說過,本來嘛,咱們該好好親熱親熱。”林華豪笑着說,伸出了大手,要行把臂禮。
翻天王卻不想行把臂禮,伸出一雙毛茸茸的大手,桀桀怪笑道:“好小子,你是咱們林處的本家,五百年前是一家人,理該親熱親熱,看本天王能不能摔你個半死。”
“好,摔得動你就來吧。”他也伸出了一雙大手。
論摔角,他有足夠的本錢。在邊疆流浪,蒙人回人皆是摔角的能手,那些大漠草原民族,從小便受到嚴格的訓練,他見過的摔角高手可說都是上上之選。翻天王身材高有九尺,比他高一個頭,他可不在乎。
在羣賊的虎視眈眈下,他必須速戰速決壯大自己的聲威。兩人搭上手,翻天王先下手爲強,抓住他伸腿便絆,扭身便摔。
林華身軀下挫穩定重心,用千斤墜釘牢馬步六地生根上體用勁前傾,在迫散對方壓下的千斤力道時,便取得了優勢,大喝一聲,力發如山洪。
翻天王仰面便倒,“砰”一聲背脊着地,仍抓住林華的雙臂不放。
林華雙手五指一緊,上臂肌肉堅如鐵石,潛勁外繃,震鬆了對方的抓握,大喝一聲,換步移位扭身力道驟發,奮力將人摔出。
翻天王仰躺着的身軀突然飛起,頭前腳後射向小嘍羅叢中,摜出兩丈外。小嘍羅們駭然驚叫向兩側急躲。
“嘭嘭……”翻天王左肩揹着地,餘勢仍然兇猛,倒背一匝,撲倒在地。
“還來不來?”林華拍着手問。
翻天王狼狽地爬起,發覺自己的大刀正跌在身旁,惱羞成怒本能地急抓刀。
“刷”一聲響,一把亮晶晶的飛刀插在劊刀靶旁,林華的喝聲震耳欲聾:“住手!要動刀可以,但必須先講個明白。”
翻天王擡頭狠狠地盯着他,手停在刀旁遲疑不決。綠林人稱英雄道好漢,吃的是玩命飯,挑不起擱不下就是膿包,有身份的有決鬥必須公平交易,才能稱英雄道字號。翻天王一寨之主,豈能亂來林華這一馬,不啻挽救了他的聲譽名號。
以目前的形勢看來,翻天王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拔起飛刀,與林華鬥刀子,一是不拔刀,仍然徒手相搏,不然就得認栽罷子。林華沒帶刀劍,在衆目睽睽之下,絕對不可以用劊刀行兇。
翻天王終於放棄了拔飛刀決鬥的念頭,大吼一聲,疾衝而上,伸手便抱,衝勢兇猛無比,落腳時地面亦爲之一震動。
林華放棄借力打力的念頭,毫不畏縮地迎上,雙盤手向上一崩,快!快通電光石火。學拳千招,不如一快,快主宰了勝負的關鍵。一般說來,身材高大的人,形難練至比小個兒靈活的境界,但如果出人頭地,必定是體罰與智慧皆臻上乘的人。翻天王身材龐大無比,可惜智慧無法配合,只靠與生俱來的天生神力取勝,今天遇上了剋星。
“噗噗噗噗”林華在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崩開對方的雙手,四記重劈掌皆在對方的左右勁根開花,每一掌皆用了八成勁。
翻天王連退四五步,昏頭轉向無法招架。
林華趕上,避開對方瘋狂亂撈的雙手,一腳掃出。
“砰”一聲響,翻天王重重地坐倒,像是倒了一座山。
林華衝上,便待一腳踢向對方的下頷。
“慢來慢來,你勝了。”翻天王怪叫,伸手亂搖。
林華拔回飛刀,說:“好,勞駕,請替兄弟引見無敵天王主。”
翻天王拍掉身上的上,猛揉着牙根咧咧嘴地說:“好啊,你的掌好厲害,我翻天王皮粗厚不怕棒打槌追。卻被你這四記肉掌打得暈頭轉向。說心裡話,我領你去見老人。”
“謝謝。"
“走,我先派人前往稟報。”
“謝主目下何在?”
“在山寨。”
林華的心中大喜,如果寨主在這附近,山谷內嘍兵四五百之多,弄僵了將有一場艱苦的好殺,在對方的山寨中,反險動手,脫身要比此方便得多,因爲對方如果堵住了谷口,便突易突圍了。
北面第二座山頭,便是北大寨的所在地,由於地勢遼闊,根本不怕官兵前來進剿,所以寨莊不建在山頂上,而是位於麓江一座溪旁的平坡上旁。
進了寨,便看到了大羣的男女與小男女娃娃。與一般村寨並無異致,唯一不同的是村中那根高五丈的旗杆,旗鬥上兩名警哨,一面黃底綠穗,繡了一刀一斧交統治圖案的大旗,所繡的題目是:北大寨無敵天王謝。
最大的一棟樓房前,也樹了兩根大旗,兩面大紅旗一面繡了一個黑色大字,另一面繡了個金字“帥”,這是說八大王的首領主帥。方能擁有這面帥旗,而無敵天王就是八寨嘍羅的主帥。
身人險境,先注意退路,看了看大寨的格局,林華心中一寬。
大門口有一隊精壯的赤胳膊大漢列隊,每人一把鬼頭刀。叉手而立,所有的目光皆向來客集中注視,虎視耽耽殺氣騰騰,威風凜凜。
翻天王領先而行,命帶來的八名手下在外面等候,獨自帶了林華踏上了臺階,院子裡排着一隊甲士,盔甲齊全,一手持長槍一手持盾,好神氣。
廳左右,是甘八名赤膊的大漢,一個個健壯如牛,皮護腰,皮護手,帶短劍。
上面的長案主位,高座了一名穿背皮甲的虯發大漢,虎背熊腰,銅鈴眼光兇光暴露。左右,是八名穿豹皮背後甲的大漢,一條腿踏在牛環椅上,抽了沉重的鬼頭刀,八雙怪眼圈,目不轉睛的盯視着威風凜凜的踏進門的不速之客。
翻天王先前行禮,亮聲道:“江湖浪子帶來了,兄弟敗在他手下。”
“賢弟退在一旁。”主人揮揮手說。轉向站在堂下的林華說:“我叫無敵天王。你找我幹什麼。我不認識你,你有種,上前回話。”
林華上前彬彬有禮的抱一禮,泰然的說:“久仰謝寨主大名。幸會幸會。兄弟林華,江湖末流,寨主自然不知道兄弟的名號,兄弟三位恩師中,其中千手神君與魔蕭皆是字內聞名的武林名宿。”
“不錯,聽說過,千手神君基獲武林朋友的尊敬,魔蕭可令人不敢領教。”無敵天王臉色不正常的說,顯然對這兩個人見人怕的名宿懷有戒心。
“兄弟這次追逐沙千里,來得突然,未克拜候寨主,十分抱歉。目下碧落宮妖道已經死傷淨盡,風月老人已經身死,宮中遺留下來的兩百餘名女人,兄弟欲將這些可憐的女人送出山區,因此請寨主放行,感激不盡,寨主寬宏大量,尚請成此功德。”
“什麼?你好大的膽量,居然想放那些女人帶走?”無敵天王大叫。
“寨主明鑑,那些女人可憐蟲,如果不放她們一條生路,日後天下各地的苦主必將紛紛前來……”
“廢話!殺了你之後,便沒有苦主來找人了。”
“哈哈哈哈!”林華狂笑,笑完說:“家師在東面第四座山帶了六十名高手在等候迴音。他三位老人家不願出面驚世駭俗。如果兄弟在午間不見出山,那麼八寨恐怕有不便,不要說家師如何了得,林某也曾在千軍萬馬中斬將奪旗,碧落官還有嶽麓山百花山莊的門人子弟候信,他們的藝業不用林某吹虛,寨主既然不允,兄弟告辭。”
這番話充滿了火藥味,頗具有威協性,所提到的人令人變色,悚然而驚。
“你可以帶那些女人走,愈快愈好。”無敵天王揮手大叫,把桌子拍得暴呼如雷。
林華搬出家師有名號,聲稱有六十名高手在東面第四座山峰候信,再加上碧落宮有百花山莊門子弟的事實,果然把無敵天王與衆匪首嚇住了,所以讓他把衆人帶出山區不加阻止。
這些人本來就極少打劫舍,劃地爲界防止官府來干擾,八寨的人男耕女織,漁獵畜牧,並不希望與外人衝突。更不希望爲了不相干的事拼命把這些世外桃源孤獨一擲,既然來人是江湖上天下聞名的高手,鬧起來不好,但確是有意送這分人情。
林華心花怒放,少不了誠執地向對方道謝,危機風消雲散,一場可能會發生的慘烈浩劫因無敵天王的明知與林華的大膽,而消滅得無影無蹤。
山路崎嶇難行,兩百餘名婦女走起路來真夠瞧的,林華答應十三小妖道,在出山後釋放他們自由,沿途他們必須照顧走不動的女人,誰想逃走,格殺無論。
不足百里的山路,他們走了整整三天,方到達有人煙的鎮。距袁州載縣還有三裡。
林華縱走了十三名小妖道,然後一座長爲沙溪村的小村,找到了長裡村長里正,他們通知地方,派人到縣城報案。
他們匆匆離開,不再管這件震驚贛西的驚人大案了。
他們立即向西啓程,馬不停蹄奔向湖廣地境。
當他們將美女輪番下放時,碧落宮的一座秘室中,獨腳妖與沙千里匿伏養傷,等候脫身的機會,宮後一座怪石下的草叢中,雷秀萍木無表情地沉沉入睡。
第二天,八大天王派人上山善後,他們不知機關埋伏有佈置情況。採用最笨拙的方法,探索掘道而進,屋進行拆除工作進程甚慢,當天晚間,獨腳妖沙千里悄然下山走了,雷秀萍也下山,她外表並無表情,但內心的變化極大,兩天來冷靜思索,她終於從痛苦的深淵中自拔,慧劍斬情絲跳出了迷失的情關。
可是,她並未能於短暫的兩天中大澈大悟,兩天的靜思,時限畢竟太短暫了。因此,她重新陷入一種奇異的境界,沒有人及時在旁督導,這種轉變極具危險性。
要追蹤林華十分簡單,兩百餘名女人走路像蝸牛般緩慢。沙千里與獨腳妖緊跟在後,等到發覺林華與安華兄妹取道奔向袁州府,便知三人必定進入湖!”前往長沙了。
沙千里爲人機警,但猜不出林華何以從武昌跟來有何用意,但卻猜出林華必定往嶽州集賢莊。太湖一君曾出重賞購林華的人頭,這段仇恨早晚會結算,其次是太湖一君己放出空氣,說張全是林華的同胞兄弟,目下己陷身集賢莊,不管這消息是真是假,林華勢將前往一行打聽明白。再就是太湖一君爲報兄仇,派往山東海捉八臂哪宅,不久將可解至集賢莊,林華怎能置之不理?
因此,沙千里決定早走一步,在前途設伏,先下手爲強。
過了插嶺關,便是湖廣長沙府醴陵縣境。
這一帶是山區,縣城背山面水,依山築土城,沿河一面建木柵,規模不大,是山區中的小城,往來要道,市面倒也繁榮.官道商販往來兩省絡繹於途。
城東羣山之中,有一座王仙山,也稱王喬山,東北數裡便是官道。這天近午時分,獨腳妖與沙千里走上了至王仙山的小徑。
後面半里地,雷姑娘扮成小村夫,遠遠地緊跟不捨。
後山下的一座小村向上走,不久便看到了嶙峋怪石,獨腳妖似乎對這一帶不陌生,沿樵徑急走。
不久,他在一株古松下止步.向前一指說:“瞧,那就是五毒叟唐誠的清修洞府,賢侄不可將令尊的名號說出,必說不定大有麻煩,一切由老夫應付,賢侄不可多言,切記切記。”
“小侄理會得。但不知五毒叟的藝業……”
“這個你大可放心,他的藝業雖比不上老夫,但善用詭策詐術,以智見長,定然靠得住,再說,即使他失敗對咱們亦無損失,而且沿途老夫只能找得到他這位足以幫助咱們的高手,無論如何不能輕易放棄這好大機會。”
“但不知他肯不肯應允相助?”
“放心啦,只要說出來林小狗是魔蕭的門人,你即使拒絕他相助,他也會不請自來,想阻也阻他不了。他這座王仙洞是三大石室之一,裡面有天生的石牀石桌,生活相當清苦。”
當天,未牌初,林華三人通過了插嶺關,距王仙山口只有六七裡了。
岔路口有一座歇腳亭,是沒有茶水供應,僅可歇腳的小涼亭,附近十里內沒有村莊,因此沒在茶水供應。
官道其實並不大,翻山越嶺平路不多,通人馬而不通車輛。岔路口是十字路,涼亭下就有一根指路將軍箭,旅客不至於向南北岔路走。
未牌正,日影西斜,天色尚早,只消腳下略緊,申牌正便可趕到縣城。
安華一馬當先,林華與淑華姑娘,在後並肩而行,兩人喁喁傾談,頗不寂寞。
轉過山腳,便看到了涼亭。安華一怔,扭頭道:“怪事。今天涼亭怎麼有茶水供應,這條路我走過三次?附近沒有村落,從沒聽說有人供應茶水呢?”
“也許新近有人落戶吧?”淑華微笑着笑答。
是否有茶水供應,不足爲怪。林華談淡一笑說:“瞧,既然有樵夫,附近定會有村落哩。”
亭柱下放了一隻木架,架有一隻木茶桶,木架插有四隻竹筒茶杓。
從北面的山徑中,冉冉來了一位白鬚老人.老態龍鍾,眼皮下搭,臉色蒼黃,一眼便可看出是一個進土一大半的人,生命的燈已經暗淡,接近油盡燈枯之境了。所挑的一擔枯枝,輕飄飄的不足四十斤。不管從任何角度看,也知是一個極爲平凡,極爲普通的老村夫。
路左的小山丘上,相距約在三丈左右,沙千里與獨腳妖躲在樹林中,向下目不轉瞬地注視接近涼亭的三位年輕男女。兩人的傷並無大礙,可是卻對林華深懷戒心,竟然不敢出面攔截。
岔路南端的路旁深溝下,兩個樵夫打扮的人潛伏在內,他們手中持的不是樵斧,而是開山大斧,光閃閃亮晶晶,令人望之毛骨悚然。兩人皆年屆花甲,眼中兇光暴射,滿臉橫肉,看長像便知不是善類。
老樵夫先到達涼亭,柴擔往路中一放,進入竹筒中取茶杓舀了一杓茶,站在亭口一面喝,一在面向從東面來的林華三人注視。
三人接近涼亭,雖感到略有渴念,卻不打算歇腳或用茶水解渴。淑華姑娘天**潔。從不飲用路旁的茶水。
老樵夫堆下笑,操本地口音含笑招呼道:“客官歇歇腳吧,前行十里沒有人家。深秋心火旺這裡的百草涼茶止渴生津,除心火,祛熱,喝兩杓腳下定然輕鬆些,到縣城還有三十里,定能在城門關閉前入城,不用我趕哪!”
安華含笑點頭打招呼,笑道:“老伯,多謝指教。茶水不需要,倒是腿有點兒泛了,歇歇也好。”
三人在亭內的木亭凳上落坐,林華放下包裹,目光落在茶具上,信口道:“小弟,你說這裡從來沒有人施茶,瞧,茶桶可是舊的。”
“茶杓是新的。”淑華姑娘也信口答。
林華住欄上一靠,伸伸腿說:“走長路的人,隨身帶了蒜瓣,吃蒜瓣喝山泉,最爲可靠,茶亭的茶不潔,少喝爲佳,我寧可喝山泉,茶不對胃口。”
“小弟也從不喝茶亭的茶水。”安華伸伸腿說。
淑華姑娘是村姑裝,她挪正包裹內藏着的劍,笑道:“長途用腳趕路,我經驗不多,從不喝不潔的茶水。”
三人都明白表示不喝茶,老樵公卻掏了一杓茶,走近林華笑道:“小客官,不騙你,百草茶真是好,試試啦!”
林華劍眉軒動,朗目中神光乍現,捕捉老樵夫的眼神,他無意中發覺對方的老花眼中,這剎那間似乎有奇異的光芒一閃而逝,心中突生警兆,問道:“咦!老伯似乎熱心得反常……糟!”
當時人與人之間,身份區分甚嚴,長幼分得清清楚楚。老一輩的人,受禮僅以點頭回教老一輩的人,決不可能向小後生遞茶水,太反常了。
林華不知已經被人跟蹤,怎知有人計算他?心中雖生疑,卻未生戒念。話未完,突見老樵夫袖底光芒一閃。
他畢竟是闖蕩了十一年江湖的人.見多識廣,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一看便知不妙,糟字叫出,抓住包裹向側急滾,以包裹藏身。
“砰”一聲響,他滾落凳下,猛的一腳掃出。
安華兄妹見狀知警,不約而同向外一翻,便翻出亭外。
“哈哈哈哈!”老樵夫狂笑,向上一躍。
“拍”一聲暴響,林華一腳走空,掃中木凳的一條腿,木凳腿應聲而折。
可是,他知道糟了。老樵夫袖底飛出一蓬針雨,根本不可能閃避,他反應雖快,仍然晚了一些,包裹擋住了大部份針雨,但仍有兩枚射中他的右肩。
針是可怕的牛摶針,針身淬了毒變成灰藍色,長有兩寸左右,用袖箭筒一類以簧力拉發的銅管發射,貼身襲擊,而且出其不意,任何絕頂高手也難逃劫數。
針人體寸餘,創口小並無大得,針形暗器不擊中要害,並不可怕。可是,他只感到右半身迅即麻木,力道漸失。
他僅能挺身坐起,伸手拔取包裹內的劍,急叫道:“淬毒暗器,擒住他……”
老樵夫飄落實地,在狂笑中俯身伸手便抓。
東面官道上,四個長袍飄飄的人影,剛轉過山腳便看到涼亭有人動手。
安華躍出亭外,看出不對,一聲怒嘯,拔劍向亭內猛撲。
林華傾全力奮身一滾,避過老樵夫一抓,滾勢一止,他樵斧揮出,“錚”一聲暴響,斧劍相交,兩人各向側飄。
淑華大駭,飛搶入亭。
路溝內潛伏的兩名樵夫一躍而出,大叫道:“唐老,留一個給咱們太平山消遣消遣。”
王仙山與太平山是近鄰,雙老原是老樵夫五毒叟的鄰居。沙千里與獨腳妖在高處向下狂奔,大叫道:“唐老,要活的。”
安華與五毒叟展開了空前猛烈的惡鬥,他有點懼憚老傢伙的暗器,因此未能完全發揮所學,一面搶攻一面大叫:“妹妹,先將大哥救走,快!快!”
“誰也走不了,哈哈!”
安華走不了啦,太平山雙老到了,兩把開山巨斧沉重如山,左右搶到。
淑華心膽俱裂,火速將林華扛上肩頭,向路側的樹林一鑽,去勢如電射星飛。
小姑娘不是個容易動情的人,但仍然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約束不住內心深處的青春之火。與林華相處,日久生情,一顆芳心早已被林華所佔有。只是她是個有教養的女孩子,她有她自己的自尊,不可能向心愛的人赤裸裸地表示愛意。林華一而再表示與情絕緣,也令她深感畏縮,畏縮是一回事,愛又是另一回事。她的愛是含蓄的,與雷秀萍那奔放的愛外表完全不同,但愛的性質並無異處,同樣愛得深切,愛的痛苦。
她一見心愛的人倒下不起,驚得魂飛魄散,乃兄叫她快脫身,她立即意識到自己責任重大,激發了生命的潛能,全力施展所學,以超類拔俗近處不可能的奇速,一口氣逃出五六裡,仍然沒感到絲毫疲倦。
太平山雙老之一本想追趕,但卻被樹林所阻,沒看到淑華己將林華救走。
安華奮起神威,力戰三名高手,居然用拼命的打法,纏住了三個老名宿而立於不敗之地,委實難能可貴。
沙千里與獨腳妖到了,安華心中一冷,暗叫大事去矣!
“咦!江湖浪子呢!”將奔近的獨腳妖大叫,兇狠地在叫聲中衝到。
遠處奔來的四位灰袍人之一高叫道:“誰要找江湖浪子,好啊!找我老人家也是一樣,哈哈來也。”
獨腳妖止步走神一看,臉色泛灰,脫口叫:“魔蕭來了,還有千手神君。”
叫聲中,太平雙老之一像兔子般往路旁一竄,溜之大吉,虛攻一斧,以進爲退躍出丈外,汗挾背地叫:“住手!說清楚再動手。”所有的幫手都逃光了,還有什麼可說的?他只想籍機喘息,希望有找到機會重裝牛毛毒針而已。
四位老人全到了,全都對安華注視,四雙神光炯炯依然年輕的眼睛,皆流露出困惑的光芒。
後面的三位老人,年紀皆在古稀以上高齡。那五官清奇,身材清癯高瘦,眼神極爲銳利,不怒而威的老人,腰帶上懸着一隻蕭,另一人團團臉,頗具福像,臉上經常掛着和藹可親的笑容,最後一人眉心有一紫紅色的三分大硃砂痣,肋下掛着一箇中型革襄,四位老人同武打扮,梳道髻,先逃者有福了。
“哎……呀!”另一老狂叫,撒腿便跑,左肩鮮血淋漓,捱了安華一劍。
五毒叟一躍出亭,叫道:“掩護我,讓我重裝毒針……咦!你們怎麼都跑了?”
原來在他的大叫聲中,獨腳妖與沙千里已經溜了。
安華一聲怒嘯,飛撲而上大喝道:“留下解毒藥,饒你不死。”
“你做夢。”
“兩人又纏上了,但這次主客易勢,五毒叟這糟老頭單人獨斧,根本不是安華的敵手,攻了十餘劍,老傢伙便手忙腳亂招架不住了。”
第一個奔到的人,是個國字臉膛,留五綹白髯紅光滿臉的高大老頭笑道:“原來是五毒叟姓唐的糟老頭,你配與老夫的門人動手叫陣?”
皓髮如銀,長髯拂胸,穿一襲己泛灰色的青寬袍,身上未帶任何兵刃。
國字臉老人突然怒眼圓睜,向五毒臾喝道:“住手!不許你利用機會裝你那沒出息的五毒針了。”
五毒臾的手僵置在袖口,不敢向裡探,怪眼連翻。
千手神君不屑地說:“那你就別管。”
“見你的大頭鬼。出師的門人子弟,有他自己的前程,有他自己的作爲,一切旨由他自己擔當。除非他不仁不義離經叛道出賣師門等等不赦罪行之外,師門是不會過問他的所作所爲的,老夫小看了你,你還不配和小徒公平一決。這位少年人不是小徒江湖浪子,所以老夫不許你籍機重裝暗器。”
安華不敢造次進擊,急叫道:“老前輩,林大哥被這老賊假扮樵夫近身暗算,中了毒針,必須擒住他討解藥。”
“什麼,小徒怎麼與這老毒賊結了仇?”懸蕭的老人變色問。
“晚輩與林大哥從未見過這老毒賊。”
臉團團的老人壽眉軒動,沉下臉道:“姓唐的,不說清楚,老夫可就對你不容氣了。”
“不客氣又怎樣?閣下又是何人?”
臉團團老人淡淡一笑,說:“老夫不是武林人,而是前河南府登封縣嵩陽書院教諭,姓孟名臬,你當然不認識老夫。”
嵩陽寺院位於大室山麓,距寺不遠,原稱太室書院建至五代寧初,至寧朝景佑二年方改爲嵩陽書院,天下四大書院是睢陽、白鹿、嶽麓、嵩陽。這四大書院出身的生員已經是儒林魁首,教諭自然更是博學的通儒,孟教諭自稱不是武林人,但他卻與少林的高僧大德交情深厚,要說他不會技擊,無人置信。
“武林朋友的事,讀書人最好少管。”五毒叟冷冷地說。
“江湖浪子林華,也是老夫的門人。”
五毒叟大惑,掃視着眼前的四位老人,說:“怪事!有三個人自稱是江湖浪子的師父了,還有一個呢?也是?”
“連三眼醫聖你也不認識,還玩什麼毒。”千手神君微笑着說,轉向眉心有珠砂痣的老人笑道:“崔兄極少在江湖走動.可是江湖稍具名望的人,皆知你老哥的大名尊號,這位大名鼎鼎的五毒叟果真孤陋寡聞。”
“老前輩,快向老毒鬼討藥。”安華焦急地叫。
千手神君毫不着急,笑道:“有三眼醫聖在此,還用得着向老毒蟲討解藥?這糟老兒的毒針淬的慢性毒藥,中者全身麻痹,但需六個時辰方行發作,不用耽心,先問清結仇的前因後果,再決定如何發落他尚未爲晚,老一輩的人該公公正正地替你們評評理。”
“根本不用問,這糟老匹夫十餘年前被我抽了兩耳光,懷恨在心,向我的門人子弟報復而已。冤有頭債有主,我和他了結這場恩怨好了。”魔蕭掀須微笑,泰然地說。
五毒叟大驚,向後退,臉色泛青,急急地說:“在下己……已經認栽,你……”
“你卻向老夫的門人暗算泄恨。”
“這……”
“你快裝上毒針,老夫給你一次公平決鬥的機會。”
五毒叟雙手一攤,恐懼地說:“在下不和你動手,你動手好了。”
“你這沒出息的傢伙。”
“你罵好了。”五毒叟不在乎地說。
“你簡直厚顏無恥。”
“不划算。”
千手神君笑道:“這叫做好漢怕賴漢,賴漢怕死漢……”
“晚輩來對付他。”安華搶着說。
“小友貴姓?你與小徒……”
“晚輩杜安華……”
“咦!你是……福慧雙仙杜老的公子,不是杜安華嗎?”魔蕭急問。
“正是晚輩。”
“你……"
“福慧雙仙正是家父母。”
千手神君笑道:“真巧,那個老不死剛從武夷山倦遊而歸,要越湖廣走鬼方進入天府之國,到峨嵋找大人盤桓,順便至令尊處走走。十餘年前老朽與令尊曾有一面之緣,一直不曾至貴山莊拜望令尊堂,難怪你不認識咱們這幾個山野狂夫,小徒目下……"“他被老毒叟所暗算,已被舍妹帶離險地。可能就藏在附近。”
“老毒物的幾個黨會舉將他倆找到……”千手神君遲疑地說。
“快找。”魔蕭急叫,首先搶人樹林。
千手神君向安華問:“小徒與老毒物結怨的經過,賢侄要問其詳?”
“不知道。但據小侄所知,林大哥根本不認識老毒物,老毒物定是獨腳妖與沙千里請助拳的人、”
千手神君一驚,問:“剛纔的四個人中有獨腳妖在內?”
“是的,他認識你老人家和魔蕭老爺子,見機逃掉了。”
“他的藝業比小徒強,修爲深厚得多,似乎不可能找人助拳。”
“你老人家錯了,獨腳妖是林大哥的手下敗將。”
“怪!十年不見,他竟能勝得了獨腳老妖?不可能的。”
孟教諭己隨魔蕭走了,一旁站着的三眼醫聖笑道:“世間沒有不可能的事,任何事皆可能發生。”
安華將林華與沙千里結仇的經過概略說了,千手神君笑道:“原來如此,你們小一輩的仇恨,做長輩不能出面護短干預,必需由你們面對面自行解決。老毒物用卑鄙的手段暗算你的林大哥,你可以和他結算。”
安華身形一閃,便迫近五毒叟,劍尖指向對方的中宮,道:“老賊,你將自食惡果,動手吧。”
五毒叟已失去裝針的機會,先前被安華追得岌岌可危,這時再動手,豈不是自尋死路?
丟下樵斧說:“老朽是助拳的人.已經認栽,解藥給你,你看着辦好了。”
助拳的人認栽,便得退出雙方的紛爭。便得按江湖規矩陪禮,禮數對後,對方便不能尋仇報復。
老毒物目前己陷入困境,被他暗算的林華不在此地,生死不明,己不是所能解決得了的事了,只能耍賴啦!這位青年人是福慧雙仙的公子,赫赫名門俠義家風,難道敢把他老毒物剝皮抽筋不成?因此,也把安華拖入困境。
安華果然無奈他何,咬牙道:“把你的左手伸出來。”
“你……”老毒叟變色叫。
“在下要砍下你的的針筒。”
“老……老朽自己解下。”五毒叟機警地說,他怕安華砍下他的手來,即使無意毀他,也可說是失手,豈不太冤?一面說,一面急急解下針筒丟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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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華將針筒納入懷中,怒叫道:“解藥。””
“給你,每次吞服一位,三粒毒除痊可。”五毒叟掏出一瓶黃色丹丸拋過說。
“你給我滾!下次決不饒你。”安華沉聲怒呀。
五毒叟不再答話,好不吃眼前虧,扭頭撒腿狂奔。如同漏網之魚。
千手神君向安華頷首微笑,說:“畢竟是名門大家的子弟,福慧雙仙后繼有人,賢侄,咱們分頭尋找令妹與小徒的下落。”
可是,他們找遍了附近五里方圓的一草一木,那有淑華與林華的蹤跡?
安華心急如焚,三眼醫聖也開始焦急,說:“老毒物的藥雖不算劇毒,但拖久了大損元氣找不到人,豈不糟了,賢侄,你與令妹預定在何處見面?”
安華更是心焦:“事先不知有人暗算,並未事先指定會合的地方。舍妹應該此地路旁親候的,這裡蹤跡毫無,恐怕是被惡賊們擄走了,糟!真糟!”
“你們預定到何處去?”魔蕭問。
“至嶽州府會合一些朋友。”
“今晚預定的行程……”
“醴陵城。”
“舍妹是否會在城內等候?”
“這……"
“走,到城裡去找找看。”
入暮時分進城,查遍了所有的客棧,毫無音訊,倒是查出獨腳妖與沙千里兩人,已在一個時辰前走上了至府城的大道,去意匆匆。聊可告慰的是,兩賊極狼狽,並未與他人同行,淑華不可能落在兩賊手中。
毒發作該在下半夜,必須爭取時效,但毫無線索可尋,到何處去找?不但安華心如火焚,四位老人家也因時光飛逝而憂慮漸增。
他們分爲兩撥,各帶了一些解藥,兩人在城內,三人出郊區,連夜查訪,向所能看到的人打聽消息。
最後,他們在城北郊找到了一位牧童的家,小牧童聲稱曾看到一個少年,背了一個高大的男人,抄小道繞城向西走了.可沒留意對方是不是女扮男裝的人。
千手神君總算沉得住氣,斷然地說:“杜姑娘當然知道危險,她不會在此地苦等,很可能去找善治毒的人,咱們立即向郎中與藥店打聽。”
“她會不會向人求救?”魔蕭心頭沉重地問。
“舍妹在此地人地生疏,無人可以投奔。”安華憂慮地應答。
“她不會將人帶回尊府,找令尊醫治?”千手神君問。
“這……不可能的,她也知毒物不能耽擱。”
“此至嶽麓山尊府有多遠?”
“三百里”
長沙府府城附廓分爲兩縣,東南是善化縣,西北是長沙縣,嶽麓山在善化的西面十里湘江旁從水西門過江,只須走六裡便可抵達。醴陵到府城陸路是兩百九十里,至嶽麓山如果能在易家灣改乘快舟前往,可望減少十里左右,因此全程僅兩百八十里,要兩天方能趕到。
千手神君嘆口氣,說:“令妹當然知道利害,她決難在六個時辰內趕回百花山莊。看來,小徒的命運已註定了。”
安華攜劍而起,切齒叫:“我要抓住五毒裡剝他的皮,我要……"“賢侄不可衝動。老毒物不是傻瓜,他會在石室中等死?恐怕早就逃出百里外了,因爲老毒物是個奸詐的老狐狸。”
“那……”
“明天再找一找,找不到即趕回府,也許令妹不信老毒物所說的期限,冒險回到了家裡求救了。”
“老天!我……我真不該讓小妹急急脫身的。”安華仰起天號叫,聲淚俱下。
淑華不知道五毒叟的毒針毒發物期限,一口氣逃出十里外,方將林華放下,她心中明白,乃兄一個人,決難攔住五名高手的,何況後來的四個灰衣袍敵友不明,如果是敵那就不堪設想了,要脫身諒無困難,但決難阻止追兵,她不能歇息等候。
她發現林華早已陷入昏迷狀態,不由芳心焦急,三不管倒出百花山莊的靈丹,妙藥百花露丹將這種一顆便以續命的聖藥塞給三顆在林華的嘴裡,她找到一座山,用巾替他洗臉。
冷水一觸臉部,林華的神智一清,失神的大眼回顧,虛弱的問:“小妹,我是在何處?”
她珠淚如雨。強忍悲傷說:“大哥,我……我不知道,你感覺怎麼樣了?”
“肩上捱了兩枚毒針快替我取下。”
“她手慌腳亂的幫林華脫掉上衣,不由得心中一緊,林華的雙肩腫得老高。紅中泛紫,胸肌亦已變色,兩根毒針露出肉外,鍼口四周的肌肉呈現綠色。
“大哥,是……是毒……毒針。”
“不管有沒有毒,取下!"
“可是,沒……沒有解藥。”
“不要緊,快制我的手陰陽大腸經與陽陰胃經,與三焦腑的上段經脈,我已感到頭昏眩,與胃中發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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