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銘明白:沉香是在委婉地提示說,這件事情關係太過重大,最好先搞清楚真僞,再決定要採取什麼樣的行動。他忽然對眼前這個多年以來,只在府裡忙碌着做些伺候人的活計的婢女,生出了一絲敬意。心想,她既有這般見識,說不定將來還能派她去些更好的崗位呢。
這樣想了一回,他才慢慢地打開了那張仔細疊好的字條。一股女性的馨香撲面而來,牽扯起秦天柱內心深處的許多柔軟的情懷來。
自那時候見過一面以來,洛銘便在也沒了她的消息。
展開字條來,字條上只短短寫了幾行字:“洛公子,璐曦在父王那裡得到一些重要消息,便隻身前來黑雲城,想來告訴你。無奈大秦御前侍衛追查甚緊,璐曦無法拋頭露面。盼洛公子速速來軒仁府一見。切記,公子單獨前來即可,萬不可告知旁人。速來速來,璐曦翹首以盼。”
字跡非常娟秀,顯得要成熟一些。洛銘生性謹慎多疑,並沒有就此衝動。他皺着眉想了想,仍然對秦璐曦爲什麼會住在軒仁府有疑問,便問沉香道:“梅花有沒有說,璐曦小姐是什麼時候來宣陽城的?她怎麼會住進了軒仁府的?”她便果斷地搖頭道:“梅花沒有說,沉香不知道。”
洛銘還想再問下去,卻見外面的花園門口有個丫鬟在跟沉香招手。洛銘立即站了出來,那小丫鬟是夜郎王府的,見到洛銘突然出現在房間的門口,嚇得趕緊低頭跪在道邊。洛銘便招手叫她過來,問她什麼事。那丫鬟便道:“軒仁府的梅花小姐來了,說是急着想見沉香姐。”
“那她現在人在那裡?”洛銘問道:“她怎麼不直接來找我?你去帶她來見我。”
那個丫鬟出去片刻,就將一個低眉順眼的、長相可愛的女孩兒引了進來。女孩走到他面前跪下福了一福,說道:“軒仁府使喚丫頭沉香,特來拜見夜郎王太尉大人。”
“免禮吧。”洛銘擺了擺手問道:“這麼急着來找沉香,是有什麼事嗎?”
梅花便低頭答道:“梅花從昨日起就聽從主子的吩咐,在伺候亞夫蘭斯公主殿下。剛剛公主殿下吩咐梅花速速來找太尉大人,說是形勢所迫,今天下午就不得不離開黑雲城了。她正急盼着與大人最後一見,說時間非常緊迫,如果大人現在方便的話,就請隨奴婢來吧。”
這個消息令洛銘稍稍一驚,便問道:“是追蹤她的人發現了什麼嗎?”
梅花道:“這個奴婢就不清楚了。公主殿下這麼說,奴婢只有照辦的份兒,不敢去問原因。”
洛銘便道:“那你帶我去吧。”他說完就起身,小瑜也跟着要走。梅花卻仍是跪着不動,道:“公主殿下吩咐奴婢說:只是幾句體己話而已,請太尉大人自己一個人來吧。旁的人就不必來了。另外,大街上並不安全,你打扮成家僕的模樣,隨奴婢走小巷子,從軒仁府的側門進去就好,不必走從正門走的。”
洛銘心想,怎麼在我這地盤兒上還如此緊張?當真有這麼邪乎?看我回頭不找賀挺這個傢伙好好算算賬纔怪。
他匆匆換了身家僕打扮的衣服,吩咐小瑜不必跟來了,就跟梅花上了路。
兩人從夜郎王府一個不起眼的側門出去,穿過幾條小巷子,來到了軒仁府後院的一個僻靜的邊門。這大概是一道常年無人出入的小鐵門兒。鏽跡斑斑的門和大鎖顯然是剛纔有人費了半天的勁纔打開的。
門口站着兩名家丁,鬼鬼祟祟地盯着偶爾路過的行人看。見他們兩人來,那兩個家丁急忙打開那道小鐵門,彎腰低頭束手,恭敬地請洛銘入內。
洛銘有好些年沒到這裡來了,他也從沒通過這個小門進過這家大院。進到門裡,滿目都是荒蕪的雜草和無人拾掇的花樹。洛銘心說這地方怎麼這麼荒涼啊?左慧軒沒那麼多家僕來拾掇這麼大的院子麼?
梅花在前面引路,她輕聲說道:“前面不遠就是紫竹殿,公主殿下眼下就被安頓在那裡。請大人跟着梅花走。”
幾乎有一人多高的雜草中,只有一條一看就是平時少有人走的鋪石子的小路,彎彎曲曲地延伸向前。也不知走了多遠,前面便出現了一座房屋建築,似乎是一直荒廢着,直到最近才匆匆裝修過的樣子。好多地方的漆都是新刷的,窗簾傢什多數都是簇新的。梅花回頭道:“紫竹殿到了,殿下請跟梅花進去吧。”
紫竹殿只有兩三個婢女出出進進地在伺候。梅花領着洛銘進了正殿,就請他在待客的圓桌旁坐了,說:“請太尉大人先在這裡用茶。梅花進去通報一下。”
桌上放着一壺剛剛沏好的茶,清香怡人,洛銘不由覺得有些口舌生津起來,便端起杯子要喝。他看着梅花輕輕巧巧地走進放着紗帳的寢殿裡。那紗帳後面隱約可見一個身材打扮跟秦璐曦一樣的女孩,正在被人伺候着換衣服。
洛銘便心中嘀咕道:不是說馬上要走麼?怎麼還在這裡磨磨蹭蹭的?
正這麼想着,但見那女孩兒在梅花的耳邊低語了一句什麼。梅花便走了出來,對洛銘說道:“公主殿下說:換好了衣服馬上就出來,請殿下先喝茶。”
洛銘已經將茶杯舉到了嘴邊,陡然間冷笑一聲,將杯子放下,說道:“這個根本就不是公主殿下秦璐曦。”
他冷冷地看着目瞪口呆的梅花說道:“你們把我誑到這裡來是想做什麼?”
他雖然沒有見到紗幔後那個女孩兒的面,但是在以前僅有的一次交往中,秦璐曦都給洛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是個潑辣果決、外向強勢的女人,如果看見他洛銘來了,必然會大聲打招呼跑出來。即使不便出來,也會隔着紗帳大聲說笑的,怎麼會像現在這樣小聲跟婢女丫鬟們嘀嘀咕咕呢?
洛銘雖不敢十分肯定紗帳裡面的一定不是秦璐曦。但是他慣用詐騙咋呼的伎倆,一看見有疑問,立刻就先叫了出來,並且不再喝茶。哪想到他一語未畢,就看見紗幔後的那個女孩兒慌慌張張地跑向了連着寢殿的後面的房間,而梅花和其他的下人也都丟了手中的傢什,四散奔逃。
紗幔後有個聲音問道:“他喝了那茶嗎?”一個逃竄的婢女喊道:“沒喝,那有毒的茶他一口都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