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遠遠走近裴清妍的病房時時就已經聽到裡屋傳來的動靜，頗大，且非常混亂。
我大步衝上前，站在門前只看見屋裡頭的裴清妍被幾人按在牀上，她渾身痙攣、抽搐個不停。
陸孤城站在她身前用力摁着她的肩膀，欺在她耳邊不知在說些什麼。
醫生拿來鎮定劑迅速給她打上。
她抱着陸孤城情緒慢慢穩定下來，我站在門前望着全過程一時百感交集。
而她忽地擡起頭來，看見我，愣了一秒，隨後雙眼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凝聚起極度憎惡的情緒，看沉下去的情緒再次爆發，甚至比剛剛更激烈，擡手指向我。
裴父先看見我，大喊着朝我跑過來，“你走開！”
我緩過神來看了裴父一眼。
陸孤城也轉過身來，見是我，頓了一秒後立即朝醫生道，“再打！”
我被裴父拉出裴清妍的視線範圍內，在樓梯口停下，他捂着鼻子用力吸了口氣道，“言小姐，你也看到了。”
我緘默看着他。
他呼了口氣道，“可能我接下來說的話言小姐並不愛聽，可是，我已經失去過一個孩子，我不能再失去一個。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嗎？”
我心下一沉。
他繼續道，“這樣吧，你需要多少錢？你開個價吧，只要你願意講孤城還給我們家清妍，我什麼都答應你。”
“呵。”我是真的沒忍住冷笑，“他不愛她，你強行將他留在她身邊，又考慮過他的感受嗎？”
裴父卻驚喜笑起來，“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可以向你保證，孤城絕對喜歡我們家清妍。”
“是嗎？可他親口與我承認，他不喜歡裴清妍。”
雖然我同情裴清妍的情況，可如果拿這個去絆住陸孤城的一生，未免太不公平。
裴父依舊笑着，“那你有沒有想過，他只是爲了哄你開心？”
我面無表情，對他這番犀利的猜測我已經沒有心情再就這個事兒和他談下去。
我搖頭，越過他要走，他抓住我的手，下一秒又被另一隻手拂掉。
陸孤城面色冷然朝裴父道，“裴叔，清妍剛睡下，我和我女朋友先走了，你照顧好她。”
話落，他勾住我的腰直接將我扯出醫院。
回黎樣的車上，我始終沉默，陸孤城也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牽着我的手。
上樓剛一進門，他將我緊緊抱在懷裡。
我不明所以，雙手環住他的腰，柔聲問道，“怎麼了？”
他抱着我在沙發上坐下，分開我的腿令我坐在他腿上，然後捧着我的嘴角吻了吻道，“她打電話給我，情緒很不穩定。”
他在解釋他爲什麼會去醫院。
我忽然想起上次在他辦公室看到他哄裴清妍的一幕，“之前也是因爲她病發？”
他下巴擱在我頭上，近幾日來未剃的胡茬有些扎肉，“恩。”
我沒由來臉色一紅，這也難怪那個時候陸孤城說‘不是那樣’卻沒理出個所以然來。
癲癇俗稱羊癲瘋，這病，着實是個難以啓齒的。
若是我，我也絕不允許我愛的男人的女人知道我有這個病。
我更緊圈住陸孤城的腰，喏喏道，“對不起。”
他玩味兒瞧着我，“說說吧，和姓紀的去布格城那次想怎麼補償我？”
我自知理虧，埋在他懷裡，“你想怎麼償？”
他抱着我走進臥室，“肉腸。”
我面紅耳赤咬在他喉結上，恩——我承認我是故意的。
翌日，醒來第一件事，我問陸孤城去不去醫院。
他搖頭，“陸七在照看她。”
“她現在情況怎麼樣？”
陸孤城壓着我的腿，雙手又開始不老實的遊走，“暫時穩定。”
我打了他的手一下，“你還是執意要將她送出國？”
他淡淡‘恩’了聲。
“爲什麼？”
他直接堵住我的脣。
雖然陸孤城沒有去醫院，但我還是去了。
裴清妍的情緒已經穩定了不少，看見我，她沒有太大波動，只是掃了我一眼，靠在牀上假寐。
我站在她窗前，她忽地開口，“滾吧，我不想見你，也和你沒什麼好說的。”
我沒有說話，只是一言不發看着她，片刻，她慢悠悠轉過頭來，眸光陰冷，“滾出去。”
“原來你這麼慘，裴清妍，你聽過一句話嗎？叫做‘天道好輪迴，蒼天繞過誰’。”
她拿起一旁的杯子猛地向我擲過來，我輕靈避開，繼續道，“我雖然沒有證據抓你，但老天爺不會放過你，裴清妍，往後多做點好事吧。你這樣，只讓我覺得可憐。”
而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我話音一落，餘光瞥見一道極速向我衝來的身影，我迅速避開。
詹焚佑臉色鐵青，“誰讓你來的！”
他上次忽地衝到我辦公室想打我的事我可不敢忘，瞧見他，我下意識後退，他太危險，我打也打不過他，與他正面相抗，我沒有絲毫勝算。
於是我不動聲色轉移他的注意力，“她情緒很不穩定，你確定你不去看看他？”
他神情明顯一變，擔憂朝陪裴清妍走過去。
我最後瞥了裴清妍一眼，心中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
離開醫院我沒有去工作室，而是去了墓園。
蕭蕭的墓前放着一束花，我將我的那束也放在一旁。
照片上的她笑得鮮活。
說起來認識她的時間其實並不長，只有一年多，可她的出現在我生命裡起了極其重大的意義。
“謝謝你的出現。”
“裴清妍雖然沒有伏法，但老天爺在替我懲罰。”
也是這樣，我纔有勇氣來看一看她。
我在墓園待了很久。
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在她墓前站着，好似在她面前站着般。
而離開墓園時我接到裴清妍的電話。
那頭的她低低笑着，“言希望，你會後悔的。”
我頓住腳，聽見那邊傳來的航班廣播，我霎時反應過來她現在在哪，這令我特別震驚，陸孤城的動作竟然這麼快。
“你還是顧好你自己吧。”我語氣淡淡，擡手攔了輛的報了工作室的地點。
她語氣一點也不難過，輕快得不得了，“你真是令我驚喜的存在。”
我眉心微擰，“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玩味兒道，“言希望，你猜猜，我們之間，最後勝出的會是誰？”
“裴清妍，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贏家，所以我們之間根本不存在勝負。”
“你呀，”她壓根沒聽進我的話，自顧自道，“根本沒有獲勝的可能，你會後悔的，一定會。”
這是最令我覺得奇怪的，她究竟覺得我會後悔什麼，“後悔什麼？我有什麼可以後悔的？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能將你送進監獄，讓你爲蕭蕭的性命付出你應付的代價！”
“你到現在還在執着這件事情啊。”耳邊傳來她毫不掩飾的嘲笑，“她都死了多久了！你又能，拿我怎麼樣呢？”
我淡然道，“你以後還想對付我的時候最好動作做得再隱秘點，因爲我會一直一直盯着你。今天這麼突然的離開，線索銷燬得乾淨麼？”
話落我直接掛了電話，車子恰時停下，走進辦公室，白思思迎面走來，遞給我一沓文件，“希望，這些文件你得審批一下。”
推開辦公室的門，我就着沙發直接躺了下去。
白思思將文件放在我辦公桌上，見我躺着，走到我跟前來，溫柔碰了碰我的額頭，“怎麼啦？生病了嗎？”
她在我身前坐下，我抱住她的腰枕在她腿上，“思思。”
她溫柔撫摸我的頭髮，“恩？怎麼啦？”
“我有點兒想蕭蕭了。”
她矮下身來抱住我的頭，“你在想她的同時，她也在想你。”
我有些淚目，“你說，她過得好嗎？”
“很好，她一定過得很好。”她柔聲安慰我。
下了班陸孤城來接我時我剛批完文件，他坐在桌上捧着我的臉親了一口。
我起身抱住他，他將我從椅子上抱起來放在他腿上，我不想動便這樣躺在他懷裡。
他抱我走出工作室時邊道，“明晚子白生日宴會，你去不去？”
我雙腿纏在他腰上，有些驚訝擡起頭，“顧子白明天生日？”
那楚小莫……
話說近來顧子白和楚小莫怎麼樣了？
他將我抱上車，我趴在他懷裡看着他的下巴問道，“顧子白最近有些小莫聯繫麼？”
“我不知道。”他淡笑，“他沒提過，倒是經常問起六嫂的情況。”
我有些臉紅，一時也不知道怎麼接話。
上了黎樣，太白撲過來時我鬆開陸孤城抱着太白耍樂，想起下午打電話給我的裴清妍，我想了想還是問道，“你怎麼那麼快就將她送出國了？她的病趨於穩定了麼？”
他勾住我的腰在我脣上啄了一口反問我，“怎麼？不開心？”
這問題，我回答開心真的好嗎？
瞪了他一眼，他掐着我的臉忽道，“唯有你，我不能失去。”
他的眼裡閃着明亮的光，那是我從未見過的靚麗色彩，那一刻，我是真的覺得，他愛我。
只是情有多深，後來就有多疼。
“話說，顧子白喜歡什麼？”
陸孤城不加思索道，“女人。”
“噗，”瓜子連同瓜子殼一起從我口中噴出去，我瞪大眼睛直起腰，“出息！”
“他就沒點兒其他的愛好樂趣？比如吃啊！”
他揚脣勾笑，眸角戲謔，“你確定你說的不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