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否極泰來，在克服了一些小問題之後，接下來考察團的行程就要順利多了。
比如說，“買！買！買！”的過程就充滿了歡樂。
考察團的每個人不但在日本的超級市場裡充分享受到了公款消費的樂趣，擁有了各自的洗漱起居之物，也幾乎都買了幾件讓自己中意的小玩意。
當然，發給每個人的零花錢是不可能花完的，勤儉節約的習慣不是一朝可以改變的。
哪怕不是自己的錢，這些人花起來也是精打細算。
但關鍵是他們可以用這種方式，深刻地瞭解了一個發達國家商品的豐富程度和從沒有接觸過的，更爲先進的商業模式。
這是有講究的，不久前，姚培芳纔剛剛被寧衛民科普過怎麼看日料店的檔次。
這不僅是因爲她在用餐的同時，還要時刻關注着考察團所有人的舉動，以便及時發現這些人的需求，爲大家更好的解決需要。
等到購物完畢之後，時間已經差不多過了午後一點了。
另一個附和，“就是啊。不就是隨便吃頓飯嘛，咱們都是自己人，實在用不着這麼客氣。”
但話說回來，正是這種特別，纔會讓一個男人顯得格外有魅力，難道不是嗎？
而對於這道無比華麗的菜色，她因爲眼暈心跳，竟一時沒有搞清錢數。
大家看到在不同形狀的盤子裡，套放着方形、圓形、八角形的精美的漆盤，滿擺着造形獨特的紅色的大蝦，旁邊飾以黃色的小花，翠綠的菜葉，鮮紅的櫻桃，好看極啦！
更是爲日本料理的精緻擺盤所傾倒！
在垂涎三尺的同時，許多人紛紛發出了驚奇與讚歎的聲音。
哪怕姚培芳對寧衛民的行事方式很多都看不懂，也無法理解。
這個時候站在門外，非常恭敬又深鞠一躬。
他不但馬上就接穩了“傳過來的球”，甚至還接茬來了一記有力的長射。
尤其是這種場合，他這麼說，大家都不好當面反對。
雖然這話說着像是玩笑話，像是調侃，可別忘了，任何玩笑裡都有認真的成分。
好在寧衛民制定行程的時候，就已經提前考慮到了這一點。
好像無論是豐富的閱歷，又或是冒險的精神，甚至是消費方式、待人接物，寧衛民都和普通人大不一樣。
預計到或許會加菜，她原本是打算提前做些準備，免得到時候現找浪費時間。
反覆覈對了兩次，才總算弄準確了零的位數。
所以這真的並不只是一次簡單的購物消費過程。
所以哪怕只是看到這對醒目的白燈籠，姚培芳就知道，寧衛民爲了籠絡人心真的下了血本。
不過燈籠上寫什麼字那倒是無關緊要，基本都是各店自行吹牛，不涉及什麼。
而且她還沒有及時發現這一點。
她們都不是空着手的，兩個人一組，分成兩組，各擡着一個大木船。
一切都在寧衛民的掌握之中，按照計劃有條不紊的進行。
那寧衛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基調就能順理成章定下來了。
然後很隨意地揮揮手，讓經理和侍女退去了。
隨着接觸時間的增多，姚培芳和寧衛民不僅僅在工作中的默契感迅速提升，她對寧衛民的瞭解也在同步增加。
只要大家一起高高興興吃了這頓飯，只要不是和寧衛民有仇，那就不可能再有人專門唱反調了。
也讓其在不知不覺中，逐步淪陷在一種帶着神秘感的吸引力之中。
當考察團坐在過去只有在電影裡才見過的日式房間後，所有人無不吃驚於這種招待規格。
對於這種配合，他們的默契早就到了火候。
果不其然，進去後，料理口味先不談，環境優雅，服務周到都是非常值得肯定的。
在屋裡瞬間安靜了片刻，隨即爆發出熱烈的掌聲中，寧衛民輕描淡寫微笑着衝歡快鼓舞的同胞們點了點頭，抱了抱拳。
當大家把各自購買的東西放在旅行車上後，自然而然都感到了飢腸轆轆。
多數人原本已經顯露的疲態立刻一掃而空，小羅和常莎莎更是當場歡呼雀躍起來。
天哪！這頓酒席的價錢已經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了。
這還不算，他們的包房外還跟着餐廳的經理呢。
不說別的，最直觀的感受就是，一堆年青貌美的侍女直接圍了上來，問候的問候，引路的引路，熱情體貼的把他們大傢伙往後面送。
這甚至相當於國內一個雙職工家庭數年的工資！
這也太嚇人了！
事實說明，寧衛民如此安排可謂深得人心。
簡直就和呼吸一樣的簡單。
特別是當那些穿着和服的日本侍女開始流水一樣的上菜之後。
明明才認識沒幾天，就對一個即將結婚的男人有了這樣的感覺，這不是花癡是什麼？
然而情感的問題還就是這麼沒有道理。
不爲別的，就因爲這家叫做“夜蘭壽司”的日料店和一般的壽司店完全不同。
這裡居然最低的菜品價錢都在兩千円以上！
價格最高的招牌菜，是一道名叫“大漁丸”的超大的刺身拼盤。
儘管姚培芳自己明明知道不該，但她無法阻止這種情感在自己心裡生根發芽，並且進一步產生變化。
這樣的接觸，不但刷新了姚培芳的認知，促使她對寧衛民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心。
甚至就連已經吃過一次壽司的姚培芳也不例外。
鈔票從他的手裡花出去不要太容易啊。
誰會點這麼貴的菜？
立刻考察團的餐桌上出現了兩道剛剛纔嚇壞了姚培芳的招牌菜——“大漁丸”。
這個人怎麼這麼能花錢？
而且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
聽說馬上就能親口品嚐到正宗的日本料理，大家無不歡欣鼓舞，分外期待。
比如像上次他們在大阪吃的回轉壽司就沒燈籠，一看就知道收費低廉，是庶民層級的，普通人大膽往裡進就行。
要沒有來自國內的好酒，光靠日本的清酒可滿足不了這老爺子肚子裡的酒蟲啊。
不，也許要吃掉兩萬塊。
不用說，到了這個鐘點，飛機上吃的那點東西早就消耗光了，不餓纔是不正常的。
普通檔次的頂多掛個橙色燈籠，再低檔次的乾脆沒燈籠。
而應該視爲一次讓考察團全體重塑認知，初步認識日本社會的精神洗禮。
老園長更是受到了觸動，發自內心地由衷表示，“嗯，寧經理說的對，這頓飯不是白吃的，的確也是考察工作。沒出來之前，看看咱們京城的壇宮，我就覺得已經很不錯了。然而今天到了這裡，我才知道什麼叫做把顧客奉爲上帝。味道不說，起碼服務上，我們還跟人家有差距呢。由此可見，同志們能在東京站穩腳，取得如今的成績不容易啊。一定是付出了難以想象的努力才能做到的。”至此，在衆人一片附和聲中，和睦的氛圍已經完全形成。
結果看到了裡面標價，卻被昂貴誇張的標價嚇的花容變色，差點失態。
寧衛民則微笑道：“沒什麼，這是接風宴嘛，大家一路都辛苦了，必須好好犒勞一下大家。而且就因爲咱們是自己人，我才萬萬不能馬虎呢。否則，那豈不是辜負了領導，又怎麼對得起兩位領導平日的關照啊。要落在別人眼裡，我怕更要承擔一個‘狼心狗肺’的罵名啊。”
要知道，老園長几天不喝二鍋頭就不舒服。
更主要這個時候，姚培芳還打開了菜單。
對於直觀的打折、特價、優惠等靈活多便的促銷方式，還有日本人周到親切的服務，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體會。
七八千塊一道菜！
人家的店外可是掛着兩個白色長條燈籠呢，這就足以說明是一家比較高檔的壽司店。
十五萬九千円！
那肯定有，但很少見。
等到緩過神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不但低估了寧衛嗎對於考察團的重視程度，也低谷了這傢伙花天酒地的本事。
出手闊綽的豐厚財力，和遇事果決的判斷能力，也會讓一個男人顯得富於膽識。
“沒錯，衛民說的有道理。畢竟沒有領導們不遺餘力的支持，壇宮也不可能開到日本來啊。更不會有今天這樣的成績。所以他無論以什麼規格，接待二位領導都是應當的。而且以我的對他的瞭解，平日裡他真沒有這麼大方。這次我們大家實際上是沾了領導的光，纔有這樣的口福。所以兩位領導還是客隨主便吧，給他這個面子吧。否則衛民要是感覺馬屁拍在馬腳上了，以後變得摳摳索索事小。就怕他行事也變得謹小慎微起來，這也不敢做了，那也不敢當了，束手束腳的，那就麻煩了。要是那樣的話，他還怎麼把餐廳經營好呢？豈不是反而不美？”
這還真是他們來到日本後第一次被日本人這麼奉承。
不得不說，不光是寧衛民眼中的姚培芳非比尋常，其實反過來也一樣。
寧衛民對於喬萬林的話術自然心領神會。
竟然受到如此隆重的款待方式，是他們完全沒有想到的。
敢情寧衛民考慮到國內同胞的用餐習慣，專門選了有桌椅的房間，在這兒包了一間長屋。
這傢伙不愧是寧衛民同盟軍，在拍領導馬屁的同時，同時也在爲寧衛民在海外所作所爲爭取合理性，進行法理上的鋪墊。
她現在知道了，由於日本人偏愛黑白二色，認爲黑色肅穆，白色高貴。
並且依次把兩個大木船放在桌上。
要知道，九十度的鞠躬禮在當代的華夏公民眼裡，已經無異於三拜九叩。
至於白燈籠的店，有沒有以次充好的？
“是啊是啊，雖然說日本飯菜是用眼睛吃的！真用嘴吃的還是咱們華夏的飯菜！可大家來都來了，肯定還是得嚐嚐純粹的日本料理，畢竟風味不同嘛。何況老話說，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嘛。實事求是的說，這也不是沒必要的奢侈，本身就是考察工作的重要內容嘛。大家一會兒務必要儘量多吃點，也許多少有些不習慣。不光是菜餚的味道，還有這種用餐的環境。但我還是得說，只有大家親自品嚐過了日本料理，只有大家親身見過了日本高檔餐飲的服務標準，各位才能真正的明白我們在日本開店是個什麼樣的處境，需要面對什麼樣的競爭對手，怎麼才能讓日本的顧客滿意。我可是希望大家能以客觀的角度，給我們壇宮分店今後的工作多提提意見，出出主意哪。”
不是親眼所見，我真不敢相信，一頓飯居然能吃掉上萬快人民幣……
他不但早就在這家商場的一家日料店訂好了位子，作爲迎接大傢伙的接風宴。
一般日本餐館是不敢輕易亂掛的，不然同行指指點點就夠喝一壺的。
等到真正搞清這是一種源於兩性荷爾蒙的特殊好感時，就連她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尤其是對於姚培芳這樣一個從小就出類拔萃，如此優秀，在哪兒都受到衆星捧月特殊待遇的女孩子。
不出意外，他的話既讓人放鬆，又比較風趣，引起了一番心照不宣的鬨笑。
而她對寧衛民瞭解的越多，也就越能夠發現寧衛民身上的特立獨行的地方，感到他耀眼的光芒。
應該說，這絕對出乎姚培芳的預計，是最開始她答應幫忙的時候，絕對沒有想到的。
所以接下來也不用換地方了，寧衛民和姚培芳引領大家直接搭乘電梯上樓用餐即可。
所以見到這些日本服務人員如此卑躬屈膝的殷勤伺候，無論是天壇老園長還是服務局的金副局長都頗有點承受不起之感。
喬萬林很善於抓機會，這時也馬上在旁敲邊鼓。
尤其是小羅和常莎莎兩個考察團裡最年輕的姑娘，她們在化妝品的專區簡直樂不思蜀了，光試用產品都試用不過來，挑得兩個姑娘眼睛都花了。
這道菜的餐具也很特別，是在一隻栩栩如生的碩大木船上，擺放着各種高級魚、蝦、蟹、貝類的刺身，用各色水草和花卉用以裝飾……
一個說，“衛民，你這是何必呢。一頓飯幹嘛搞得這麼大陣仗？這也太破費了。”
好傢伙！
居然這麼一道菜就能把她一個月的表演費都搭進去了。
不同於那些完全不知道這兩道菜價格的考察團成員，姚培芳在赫然失色中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巧合的是，恰恰就在她心裡剛出現疑惑的時候，老天爺馬上就給了她“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答案。
只見包間的門被拉開了，四個身着和服的侍女婷婷嫋嫋走了進來。
外表的活力和風趣的談吐，不但讓一個男人顯得親切，也會讓他顯得心胸開闊。
甚至還專門給老園長備下了來自國內的茅臺酒。
“各位客人，謝謝尊貴的各位點了兩道本店的招牌菜，真的非常非常的感謝！”
在日本餐飲行業裡，敢掛白燈籠的一般都是名店。
她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兌換人民幣後的數字，立即浮現在眼前。
要說此時此刻，全場唯獨一個精神緊繃，還沒有完全放鬆的人，也就剩下姚培芳了。
…………
她還是第一次遇到讓自己根本吃不透，卻又無法不在意，無法忽視掉的年輕異性。
就跟會不知如何是好，感到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