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的一番話無疑又讓底下的人鬧翻了天。
“不!我不上戰場,我死了我娘怎麼辦!”
“張狗子!你死了你娘還有三個兒子,怕什麼!”有人立馬懟道。
“我家一脈單傳,兵大哥,你放過我吧!”
“狗屁一脈單傳!我們村就數你家兄弟最多!”謊言再次被揭穿。
“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媳婦兒還挺着個大肚子,兵大哥,我不能有事吶!”
“黃老三,你什麼時候娶媳婦了?”
“我……我有病,有隱疾,體力不好,你瞧瞧,我這麼瘦,怎麼上得了戰場!”一個大胖子唯唯諾諾的說道。
“我呸!孬種!都胖成狗熊了!要臉不要!”換來周圍人的一陣唾棄。
“唉喲我滴個大侄子喲!你怎麼了!”一個婦人大叫一聲,扶着暈倒的年輕小夥子,一驚一乍哭喊,而那小夥子剛纔還在人羣中大聲嚷嚷,氣色甚好,一聽國字臉隊長要臨時組兵上戰場,立馬慫了。
……衆人七嘴八舌的找着藉口,無非應了隊長那句話,貪生怕死!
見此情況,國字臉隊長氣得胸口起伏不定。
百姓尚且如此,國又如何能安!
憤怒,感慨,無奈,種種情緒閃過心頭,國字臉隊長最後只能悠長的嘆了口氣,壓下情緒,回頭看了眼氣勢磅礴的叛軍,神色冷然帶着堅定。
“隊長,怎麼辦?”一旁的小兵見底下混亂,城門也遲遲關不上,焦急的問道。
遙望了一眼已經入城的人,現在城門口沒有入城的人已經不多,但城內卻擁滿了逃難的人羣,且邑州乃入京腹地,一旦淪陷,受難的不止邑州的百姓,而是整個楚北的百姓,孰輕孰重,國字臉隊長自然明白,歷來戰爭場上,都沒有舍大取小的道理,所以,只能犧牲城門口那少許百姓,以暫時保全更多的人的安危。
主意已定,國字臉隊長一字一句的說道,“關城門!”
“是!”士兵領命,又帶了幾個人下去,協助關城門。
幾人剛要下城牆,卻被突然出現在城牆的一人攔住,看着不知何時出現在這的紅衣女子,城牆上所有士兵皆是大驚,齊齊將長槍對準了蘇紫嫣。
蘇紫嫣並沒理會士兵對她的警惕和敵意,而是深邃的看了眼那國字臉隊長,過來之前,蘇紫嫣已經向司馬止箬打聽過了,守城的人是當初她哥哥選妃時安排在邑州的守衛兵,而這個守衛兵的隊長姓傅,名忠義。
也的確應了他這個名,這位傅隊長乃剛正不阿之人,從叛軍打來,城中的官員全都早早逃離,而他卻依然堅守在此,剛纔又說出那樣一番大義之言,可見此人的確是難得的忠將,可惜忠義可嘉,卻是有勇無謀,從他臨時想組兵就能看出,這些都是普通百姓,從沒上過戰場,也沒有經過訓練,臨時拉上戰場,那不是當炮灰嘛!
想着,蘇紫嫣暗暗搖了搖頭,悠悠說道,“聽聞傅隊長乃忠孝仁義之人,就這麼放棄城門外的百姓,是否也會覺得良心不安?”
“你是誰?”傅忠義厲聲問道。
“我是誰不重要,傅隊長放心,我不是敵人。”蘇紫嫣繼續道,目光收回之際,同樣有些無奈且憐憫的看着底下相互吵鬧推嚷的百姓。
剛纔蘇紫嫣一直默默的看着鬧劇,有時候人就是這麼目光短淺,舍不了小家,又怎麼保得了大家,可這些百姓也只是生活在市井中的小人物,他們不可能有那麼高的覺悟,他們只想生活安定,只想活命,只想過着平和穩定的生活,所以,不能怪他們貪生怕死,每個人都有追求生存的權利,蘇紫嫣只是有些悲哀,這個世界的殘酷,愚昧和無知,造就了他們大難當前,竟如此自私,甚至自私的多了幾分醜惡和諷刺。
從某種意義來說,傅忠義的決策是正確的,舍小取大,放棄小衆利益,才能保護大衆利益,所以,她剛纔那句話,並非針對傅忠義,不過是微微有些感慨罷了。
傅忠義見蘇紫嫣盯着底下的人羣,面上有些意味深長,他並沒有深究蘇紫嫣爲什麼會來此,但見她一個弱女子,這個時候卻膽大的站在城牆上,眼看着叛軍就兵臨城下,她知不知道現在有多危險,他要馬上備兵守城,可沒心思顧及她的安危,遂,一臉嚴肅的開口道,“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趕緊下去!”
蘇紫嫣點頭,道,“傅隊長別急,我馬上就下去,不過,暫時還是別關城門的好,讓城門口的人都進城吧,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大家不過是想活命罷了。”
傅忠義蹙眉,面上閃過思量,須臾,或許覺得蘇紫嫣的話有些道理,轉而對士兵又道,“暫時不關城門,先疏通百姓進城。”
“可是……隊長,叛軍已經快到城下了!”
“集合所有兄弟,守城!”
“可是……”
“費什麼話!跟個娘們似的!先讓兄弟們擋在百姓前面,叛軍來了,我們擋着!能放多少人進城就放多少,快去!”
“是!”士兵領命而去。
“姑娘,你也快走吧!”傅忠義對蘇紫嫣匆忙說了一句,便沒再理會她,而是開始召集剩餘的士兵,部署守城計劃。
事實上,傅忠義話落之時,蘇紫嫣也的確離開了城牆,不過方向卻不是城內,而是城外,且離開的方式也……
感受到動靜,傅忠義回頭,便將蘇紫嫣身形一躍,徑直飛下牆頭,見蘇紫嫣縱身一跳,傅忠義大驚,第一反應是,這姑娘莫不是受刺激了,上城牆來竟然是來輕生的?
他立馬大步跨過去,去抓蘇紫嫣,卻抓了個空,再看去時,蘇紫嫣已經穩穩的落在了城外人羣之後,直面來勢洶洶的叛軍,負手,風吹起了她的長髮,這一刻,她身上卻多了幾分凜然。
見此,城牆上的傅忠義等人一時愣愣,沒反應過來。
“隊長,那姑娘跳下去了!”身邊的一個士兵半餉,吶吶的說道。
“隊長,她難道想跟我們一起迎戰?”另一個士兵猜測道。
“我怎麼覺得那姑娘看着有點眼熟?”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沒個正經,隔壁翠花你最眼熟!”
“不是,真的有點眼熟!”
身邊的士兵嘰嘰喳喳,傅忠義卻沒心思管,憂心的看了眼叛軍,對面來的可是三十萬叛軍,那個不懂事的丫頭竟然在這個時候逞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