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雲黔還是被裴穗的玩笑話嚇得不輕,真是火大。
“唔,事情大概就是這樣了,受傷人數真不算少,但絕對沒有網上說得那麼誇張啦,沒有死者的,在這一點上赤聖不會也不敢有半點隱瞞。”
自己學校發生這種慘劇,裴穗真是唏噓不已,事已至此,她只希望院方可以擺正心態拿出最真摯最有誠意的一面去安撫這些身心皆受傷的學生們,不甩鍋不逃避責任,用盡一切方法補償與彌補。
“這麼說起來,那天一年級四班發生的事是原罪嘍?”雲黔的關注點似乎與旁人不太一樣,聽完整個事情的經過,他分析的一針見血:
“正是因爲院方始終沒有抓住那個可疑人,這才引起了學院內部恐慌不安,又加上一上午的限制自由出入,這些都是慘劇釀成的致命導火索。”
裴穗神色也凝重了起來,沉吟了幾秒,她不得不贊同的點點頭:“你說得沒錯,的確是這樣。”
她甚至可以這樣說,如果四班不曾發生“靈異事件”,這後面的一切都不會出現了,而那個罪魁禍首現在還“逍遙法外”,有關TA的一切情況不詳。
“那麼問題又來了,能夠成功避開所有攝像頭監控、不留任何痕跡證據的可疑人,TA真實身份是什麼?”雲黔將身子向前傾了傾,雙手交合握住了酒杯,“你,有懷疑的目標對象麼?”
少女的眼神堅定認真,毫不猶豫地回答:“有。”
“誰?”雲黔下意識問道,忽的,他腦中靈光一閃,“吳棠?”
見裴穗沒有否認,雲黔不禁更加疑惑了:“爲什麼會懷疑是她?你最近與她有過交集麼?”
“當然有。”沒等裴穗說出關鍵,服務員就端菜上桌了,幾碟小涼菜擺放好,又將火調至最大,鍋裡已經放了兩人所點的食材。
海鮮餅、玉子壽司,外加一小盤炒年糕。
“另外,兩位剛纔還點了蜂蜜芥末、醬油無骨炸雞各一份對嗎?”
話說到一半被迫打斷的感覺不太好,裴穗有些敷衍的嗯了一聲。
“麻煩兩位稍等片刻,因爲本店所有炸雞類都要現製作,時間會相對久一些,請兩位見諒!”
“沒事的,我們先吃着這些,不着急。”好不容易打發走了態度熱情的服務員,裴穗暗暗鬆了口氣,擡頭正巧對上了雲黔投來的目光,她壓低了聲音道:
“你大概不知道吧,吳棠轉校了,現在她與我同班。”
“什麼?”雲黔不由得擡高了音量,眼睛都微微睜大了,“不可能啊,吳棠家境不太好的,這個在社裡不是什麼秘密!她怎麼可能有錢進入赤聖唸書,你不是在開我玩笑吧?”
吳棠出身貧寒,聽說家中負債累累不說,父母更是將她視作賺錢養家工具,每次賞金任務得來的錢都填了她弟弟的窟窿,重男輕女思想十分嚴重。
“上次吳棠任務失敗,她不還發求救信號借錢了麼?”說到這個,雲黔似是不屑地哼笑出聲:“借錢都借出
花樣了,也不知道最後她借到了沒有。”
裴穗突然沉默了,十幾秒後,她不着痕跡的又將話題扯了回去,“是啊,起初我也是不敢相信的,可她的的確確進入赤聖上學了,這個是事實,你若不信可以去查。”
“吳棠確實可疑,沒錢還進得了貴族學院唸書?換一種思考方式,她進入赤聖的目的是什麼?會不會是接了新的任務,替僱主辦事的?”雲黔頭腦冷靜的逐條分析,剝絲抽繭,最後,他心中已有了初步判定。
“這個賞金任務有點意思,我接了。”雲黔勾了勾脣,一臉興致盎然:“記住,不能讓吳棠嗅到危險與不尋常,你啊千萬別扯我後腿。”
剛拿起筷子的少女一怔,隨即她額上起了三道黑線:“你身價貌似不低吧,這個可不是賞金任務,我請不動你。”
“吝嗇鬼。這頓飯就當作是我的任務酬勞了。”
“噫,原來小師弟你出任務都這麼不值錢啊?”
“……閉嘴!”
老住宅區街巷雜亂,曾經刷漆白牆早已被歲月磨得變了色,映透着市井的污濁與艱辛。巷口較窄,只能容下兩個人並肩而行,時常會有商販騎着三輪車經過,地方不夠寬敞,只能人避車。
吳棠的家就在穿過這條巷口的後山上,地腳位置算這裡的中上了。房子去年剛翻修了一遍,三間屋,她自己住最小的一間,弟弟住一間朝向最好的,父母住那間最大的。
自小父母就重男輕女,小時候吳棠沒少捱打,後來跟着父母去市場擺攤買些小玩意兒的時候,她偶遇了一位白髮蒼蒼的智者。
那位智者看到了她滿身的傷痕,舊的新的,密密麻麻,於是那日,他出了十倍的價買下這個攤位所有商品,並懇求兩位大人一定要善待吳棠。
【您的女兒將來能成鳳,可您的兒子終歸是一個普通人。】
頗有點神棍的感覺,可卻讓當時的吳棠父母深信不疑。
假設女兒將來真的能成鳳,那麼,即便兒子是普通人,讓鳳拉一把,他不也成爲人上人了嗎?
不知是那位智者的話漸漸靈驗了,還是吳大山與馬慧慧的心態在不知不覺間轉變,只要是吳棠去市場擺攤,不到一天功夫,所有東西都能賣出去。
女兒似乎有種特殊體質,不管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破爛,由她負責擺攤總能賣出去一個好價錢,甚至,她還能得到額外的酬勞,俗稱小費。
於是,家中頂樑柱開始慢慢轉移至吳棠那瘦弱的肩上,她要賺錢養家,晚上收攤回來還要給弟弟換洗尿布,哄他睡覺。
天真單純的孩子的想法很簡單,沒有大人世界裡的骯髒與渾濁,吳棠那時候只想賺更多的錢,因爲她想在飯桌上分到一塊肉。
九年義務制教育,吳棠一直是貧困生的身份,明裡暗裡被不少同學或嘲笑或同情憐憫,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性格愈來愈孤僻自閉,整個人陰氣沉沉的。
中考結束返家的途中,吳棠順手接過路人發放的一張宣傳單忘了仍,快走到家門口時纔想起來,低頭
認認真真看了一遍。
那不是一張普通的宣傳單,對於吳棠而言,那是一份自救企劃書。
從此,她與隱殿社結緣,經歷過千萬次失敗後,最終成爲正選。
……
回過神來時,吳棠彷彿再次經歷了一遍世間蒼涼,內心淒冷孤獨,某個角落正在塌方,並且微微刺痛着,像是有無數螞蟻瘋狂啃咬着,吞噬着她的血肉。
還是會痛的啊,她以爲這麼多年過去了,心臟早就麻木了呢。
吳棠伸手握住一杯冒着熱氣的咖啡,安心坐在這家環境優雅舒適的咖啡廳,靜靜等待着她的僱主。
從前的生活,就像是被寄生蟲佔據了驅殼般,目的就是爲了掏空她整個人。可怕的是,那時她沒有目標,沒有理想,什麼都被殘酷現實與親人壓榨所剝奪了,她如同行屍走肉對他們的話言聽計從。
如果說,吳棠先前一直處於伸手不見五指的無盡黑暗,那麼,裴穗的出現就如一盞燈爲她指明瞭方向。
光,驅散了黑暗,使得她可以鼓起勇氣一步步走出來,迎向光明。
顧析辭進入咖啡廳一眼就發現了坐在正中央區域位置的吳棠,這讓他有些微愕,原以爲像吳棠這種性格孤僻,沉默寡言的女生會選擇靠角落一些的座位。
提着公文包朝她走了過去,顧析辭的態度相當友好:“吳小姐你好,我是尹顧的私人秘書,我叫顧析辭。”
兩人不是第一次見面了,可顧析辭還是堅持開場報姓名身份,以防對方忘記他姓甚名誰的尷尬。
吳棠一見是他,立馬站起身回道:“顧先生您好!”
她半低着頭,利用額前兩遍毛躁凌亂的黑髮遮住眼底顯露出的失落與失望,果然,那位先生始終不肯真人前來……
也是,區區一個普通級任務,很多僱主都不會選擇親自露面的。
“因爲任務的特殊與敏感度,BOSS特派我出面與你商談,我們絕沒有看輕你或貶低你實力的意思,請吳小姐不要誤會。如果您有什麼不滿或想法建議,請隨時與我進行溝通,希望這次合作能夠順利圓滿,不留遺憾。”
顧析辭的官腔很溜,說話留有空隙,可以說是滴水不漏。相比較之下,吳棠就顯得過於弱雞,言語蒼白無力了。
“……不用這麼客氣的,顧先生,您比我大,直接喊我名字就好了。”
一口一個吳小姐,聽得她渾身難受,想飈殺氣。
顧析辭招來服務員點了自己喜愛的黑咖啡,轉而看向對面的吳棠,“咖啡還是牛奶?”
說完,不等吳棠開口回答,他就自作主張的替她點了一杯熱牛奶。
吳棠:……
“這次支線任務,你完成得非常好,雖然過程有些失控,但最終結果是我們樂意看到的。”顧析辭撫了撫銀色鏡框,從公文包中取出一個信封,很薄,裡面只放了一張銀行卡。
他將信封推了過去,低聲道:“這是任務酬勞,完成後就請不要再插手過問此事了,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