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與徐從陽商議之下,實在沒有太過合適的人選,相較之下,屯衛軍的人魚龍混雜,自然是不能從中挑選,真要是挑選侍衛統領,從皇家近衛軍中倒是一個合適的選擇。
皇帝雖說齊王可以挑選任何武將擔任王府的侍衛統領,但是齊王自然也知道事實上並非如此,至少軒轅紹是無法挑選的。
還是在徐從陽的幫助下,齊王終是將不久前剛剛從禁衛軍調任到武京衛擔任總旗的馬仲衡調用了過來,馬仲衡出身近衛軍,能耐自然是有的,而且在通天殿之亂中,立下了大大的功勞,通天殿事件之後,武京衛總旗一職空缺下來,馬仲衡被調任擔任總旗。
相比起武京衛總旗,王府侍衛統領的油水自然差距不少,不過相較起政治前途而言,擔任王府侍衛統領的前途自然是要寬大的多,當然,承擔的風險也會大得多。
馬仲衡軍人出身,惟命是從,調任王府侍衛統領,倒也並無二話,在武京衛交了差事,徑自往齊王府報道,如今齊王府的護衛,也都盡由馬仲衡統領。
至若王府長吏,徐從陽舉薦了國子監的盧浩生,這人本是國子監主薄,博古通今,能言善辯,是個十分了得的文士。
齊王從馬車上下來,早有人過去敲開王府大門,齊王進了府內,徑自往側廳過去,雖然是半夜三更,可是側廳卻還是燈火通明,五六名身着官袍的官員正神情焦急地等待着,聽得外面通傳齊王回府,幾名官員急忙整理衣衫,戶部侍郎朗毋虛率先迎出廳來。
齊王看上去頗爲疲憊,也顧不得衆官員行禮,進了側廳,一屁股坐下,已經高聲道:“拿水來!”
僕從送上茶水,齊王一口灌了大半碗,放下茶杯,見到衆官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苦笑着搖頭道:“那邊已經定下了日子,三日之後,斬首示衆!”
衆人都是吃了一驚,朗毋虛已經道:“殿下,就算真的要行刑,也不能這麼快……!”
“證據確鑿,刑部的人將證據都擺在了本王眼皮底下,就連證人,他們也早已經找好。”齊王皺起眉頭,“人證物證俱全,本王就算想爲他們說清,也無從說起。太子說了,父皇將監國重責交給他,責任重大,刑部既然已經報上了卷宗,而且證據確鑿,他也不能徇私枉法。”
“呸……!”一名官員忍不住啐道:“殿下,這都是太子在背後搞的鬼,否則事情怎麼會這麼巧,聖上剛剛出京北巡,刑部衙門就開始往咱們的人身上盯,而且這纔多長時間,竟然找到那麼多證據,那是早有準備……刑部裘俊篙就是太子手下的一條狗,太子讓他咬誰,他便咬誰……!”
齊王皺眉道:“本王想知道,被抓進去的那幾個人,他們是否真的貪贓枉法?那些證據本王可都是瞧見了。”
衆官員互相看了一眼,已經有人道:“殿下,您也知道,裘俊篙是一條瘋狗,他在刑部多年,最擅長的就是網織罪名,嚴刑逼供……本來是個清清白白的人,只要被他抓到刑部去,再出來,身上就沒有一寸乾淨的地方……!”
“殿下,這就是太子黨公報私仇,剷除異己。”朗毋虛小心翼翼道:“殿下您想,太子說要整頓吏治,要從京官開始查起,可是到目下爲止,被刑部調查逮捕的,全都是咱們的人,刑部沒有調查一名太子黨官員,他這就是衝着咱們來,就是衝着殿下過來。”
“殿下,這樣下
去,太子黨的氣焰將會越來越囂張。”一名官員竟是紅着眼睛道:“今天抓幾個,明天審幾個,這把火很快就燒到咱們的頭上來,他們這是存心要對付殿下啊!”
一名官員紛紛道:“殿下,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反擊!”
“反擊?”齊王皺眉道:“如何反擊?”
朗毋虛忙道:“殿下,事到如今,只能請您向聖上呈上摺子了。在摺子之中,將太子的所作所爲,一清二楚呈奏給聖上,聖上睿智,自然知道太子這是想要做什麼……!”
“摺子裡怎麼說?”齊王看着朗毋虛,“難道告訴父皇,太子公報私仇,剷除異己,結黨專權,意圖謀反?”
衆人互相看了看,朗毋虛壓低聲音道:“話自然不能這麼說,但是這意思……這意思總是要讓聖上知道的。”
齊王冷笑道:“上這份奏摺,有什麼證據?太子下令整頓吏治,這也沒有錯,刑部衙門調查京官,從道理上說,那也沒有錯,他抓走的那些人,都是事先找到了人證物證,而且證據十分充足,這也沒有錯,甚至在整個調查審訊之時,都是刑部在處理,太子根本沒有在明面插手……!”
“可是這一切,定然是太子在背後指使……!”一名官員立馬道。
齊王伸出手,“證據,把證據給我!”
那官員低下頭,不敢說話。
“只有這些官員的罪證確鑿,刑部定下了死刑,這纔將卷宗呈給太子,由太子批文。”齊王緩緩道:“這是監國的職權,也是監國的責任,無論從哪一點,都找不到太子公報私仇的確鑿證據,你們讓本王給父皇呈上摺子,可是卻又拿不出任何證據來,到時候本王的摺子呈過去,父皇問一句有何證據,你們讓本王如何回答?”
衆官員面面相覷。
誠然,皇帝出京北巡之後,太子監國,手掌大權,作爲太子黨的領袖,太子對齊王黨的人自然毫不留情。
六部尚書,四部尚書都已經隨駕北巡,留下了刑部尚書裘俊篙和兵部尚書宋凌。
原兵部尚書餘不屈在西北過世後,兵部左侍郎宋凌暫代兵部尚書之職,相比起餘不屈的身經百戰,宋凌只能算是個紙上談兵的人物,而且年過六旬,耳聰目花,甚至都無法對兵部進行有效的控制,能夠坐上兵部尚書的位置,固然是擅長官場交際往來,也是因爲資歷以及他在兵略上確實有些見解。
本來兵部的這位老尚書在原計劃中也是要侍駕北巡,可是就在離京前夕,這位老尚書害了一場病,宮中甚至派出御醫前往診治,也確實是疾病嚴重,這才留在了京城,直到現在,還閉府在家中養病。
至若刑部尚書裘俊篙,此前人們一直都覺得此人是皇帝最喜歡的一條狗,雖說此人性情殘暴,但是他有一樁特點是皇帝最爲欣賞的,便是孤家寡人,無門無派,這對派別分明的秦國朝堂來說,實在是一件奇特的事情。
或許是裘俊篙的惡名在外,誰都知道他是一個近乎變態的酷吏,所以至少在明面上,很少有官員願意和這位酷吏往來。
也正是由於裘俊篙的孤家寡人,反倒是在刑部尚書的位置上坐的很穩。
只是此番皇帝北巡之後,刑部大肆徹查齊王黨,這才讓許多官員恍然大悟,這位刑部酷吏,竟似乎是太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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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洗齊王黨方面,裘俊篙可謂是盡心盡力,這位酷吏已經是以刑部爲家,數日不回府已經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刑部大獄之中,慘嚎聲日以繼夜,不絕入耳。
誰都知道,這次針對齊王黨的血雨腥風,太子絕對是幕後主使,否則也不至於太子黨的人安然無恙,齊王黨中人接二連三地落馬。
可是偏偏太子又做的嚴絲合縫,從一開始,他僅僅說了一句整頓吏治,此外便再無多言,而刑部則是充分領會太子的意思,大肆清洗,誰也拿不出證據說刑部徹查官員是太子在背後指導,畢竟徹查貪官污吏,也屬於刑部的分內之事。
至若刑部徹查的齊王黨官員,幾乎都能拿出真憑實據,人證物證俱全,想要辯駁卻也無從辯起,誰都知道,刑部這一次出手,當真是準備充分,幾乎每一個被他們抓捕的官員,他們都能在第一時間將所有貪贓枉法的證據以及相關證人擺在刑犯的面前,太子所要做的,只是批下卷宗而已,而作爲監國,在充分的證據面前,允許處決刑犯,那也是分內之事。
齊王黨中人,大部分都是漢王舊部,轉投到齊王門下之後,也曾一度聲勢浩大,某種程度來說,其聲勢甚至超過太子黨。
而且在大多數官員看來,皇帝廢太子本來是遲早的事情,改立齊王本也是十拿九穩的事情,所以在齊王黨成員看來,前途一片光明。
可是皇帝北巡,太子監國這事兒發生之後,齊王黨才發現一切都遠超預料之中。
更爲恐怖的是,皇帝出京北巡之後,太子只是利用刑部作爲工具,這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已經是讓齊王黨透不過氣來。
齊王黨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齊王黨官員此時終於明白,他們依靠的齊王這棵大樹,實在不是一顆參天聳立的大樹,曾經的輝煌,只是因爲有皇帝的影子在籠罩,所以讓人錯誤地以爲那龐大的影子是齊王罩住,可是此時他們終於醒過來,沒有皇帝的庇佑,齊王這顆樹實在是弱不禁風。
齊王瀛仁此刻也已經明白,投靠自己的這些官員,實在是一羣酒囊飯袋,平日裡一個個趾高氣揚,看上去一個個高深莫測,似乎每一個人都是精明異常,也似乎每一個人都是胸藏百萬兵,可是事到臨頭,他才發現,這些傢伙真正幫上忙的根本沒幾個,大呼小叫的一大羣,真正拿出妙策良方的,竟然沒有一人。
唯一可以信任的徐從陽,如今卻已經在中書省,一天到晚,無數事情都堆在徐從陽的身上,根本脫不開身來。
在太子打出一拳之後,齊王已經發現了自己的孱弱,他也清醒地認識到,自己與太子,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對手。
朗毋虛等人低聲私語,看上去一個個都是十分焦急,而齊王臉色也是十分凝重,掃視衆人一眼,終於道:“你們平日裡不都是自詡精明嗎?怎麼了,到了這個時候,就沒有主意了?”冷笑道:“一羣酒囊飯袋,再不想出法子來,刑部的人就該往你們的家裡去了。”
衆人更是慌張,朗毋虛沉吟片刻,終於湊近過來,道:“殿下,倒也不是沒有法子,只是……只是這法子有些難度。”
“什麼法子?”
朗毋虛輕聲道:“既然太子用刑部爲刀對我們大開殺戒,我們……我們如果毀了那把刀,也未嘗不能轉敗爲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