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尚淡淡道:“也不必這樣說。本督手中現在缺的,只是訓練有素的兵馬。調出衛所軍,打扮成我禁衛軍的模樣去往湖州平叛,那也未嘗不可?”
厲王孫皺眉道:“只怕不妥。”
“老厲,你到底是個什麼意思?”袁崇尚武將出身,脾氣本就不怎麼好,厲王孫的態度,讓他有些不悅:“你的意思,是不準備借兵?”
厲王孫猶豫了一下,終於問道:“大人可去見過欽差大人?下官雖然有調動少量衛所軍的職權,甚至可以將身邊兩百人的衛隊都調動過去,但是……這畢竟不是兵部的調令,聖上對於地方輕易調動衛所軍,素來都是十分的反感。”看着袁崇尚,“總督大人,據說楚大人手中的是滿月金牌,只要楚大人出面,我三人便可以調動數千兵馬,到時候用來平定湖州的叛亂,那是綽綽有餘!”
袁崇尚沒好氣地道:“本督剛剛從行轅過來,軒轅勝才聲稱咱們的楚大人身體不佳,不予見客,嘿嘿,恐怕只是託詞而已。”
厲王孫嘆道:“如果是這樣,事情就不大好辦了。即使患病在身,但是湖州軍情緊急,楚大人若真想處理此事,出來見一見也是不難的。”頓了頓,皺眉道:“只怕楚大人也知道聖上忌諱地方上輕易調動衛所軍,他雖然有金牌在手,但是爲免聖上忌諱,所以……!”並沒有繼續說下去。
袁崇尚盯着厲王孫眼睛,道:“兵不在多。老厲,你抽調五百精銳衛所軍,再加上如今湖州知州正在招募鄉勇,那邊也能湊齊不少人,以這五百衛所軍爲主力,再派你手下兩名得力干將,大盜叢林必然無處可逃。”
厲王孫並沒有立刻說話,他沉默一陣,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在門外伺候的許管家急忙進來,擔憂道:“老爺……!”
厲王孫擡起手,咳嗽之中,示意許管家不用理會,袁崇尚見厲王孫咳嗽嚴重,臉上都發白,看來厲王孫雖然撿了條命,但是內臟卻是受到了創傷。
好一陣子,厲王孫終於從袖中取出手帕,捂在嘴上,拿開之時,袁崇尚分明看見手帕上帶有血跡,眼中劃過怪異之色,厲王孫平靜下來之後,終於道:“總督大人,你親自前來,下官也不能推辭,調兵不是不可以,只是……這五百兵士調出來,下官便再也無權調動衛所軍一兵一卒,萬一出現其他的變故,下官只能眼睜睜地看着……!”
“能有何事?”袁崇尚揮揮手,“你不用擔心,黃家鬧不出大事,本督正在嚴密部署,很快便要將這幫亂黨一網打盡!”
厲王孫面不改色,淡淡道:“總督大人,衛所軍調動平賊,終究是不成。下官可以調動五百兵力,但是卻只能調進太原城,太原城有兩千禁衛軍,總督大人可以抽調五百禁衛軍前往湖州平叛,下官這五百兵馬,補充入城防,交由總督大人調遣,你看如何?”
袁崇尚摸着下巴,眼眸子深處劃過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厲色,許久之後,才淡淡道:“厲指揮使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厲王孫語氣卻十分堅定,“下官只能做到這一點。大人如果要用人,下官立馬調動五百衛所軍,進入太原城歸由總督大人部署城防,否則……下官不敢從命!”
袁崇尚“哦”了一聲,緩緩起身,盯着厲王孫,神情似乎有些不悅,但是過了片刻,卻是淡然一笑,道:“如此,就按照厲指揮使的意思辦吧!”
……
……
玉鎖湖。
夜黑風高,寒風刺骨。
兩島之一的鯉魚島上,有一座別院,雕樑畫棟,飛檐紅瓦,迴廊曲折,假山園林一應俱全,便是在湖上,也能遠遠望見這奢華的別院。
黃天易躺在軟榻之上,屋子裡溫暖如春,他的兩名侍妾此時正一左一右跪在旁邊,爲他按摩,他閉着眼睛,臉上滿是享受之色,另有一名侍妾隔上一陣,便會拿着一隻碧玉製作而成的酒壺,將壺嘴湊上去,黃天易悠閒自得地美美品上一口。
雖然被官兵團團包圍,但是黃天易並無任何焦慮之色。
身在小島,他奢華糜爛的生活並未有任何改變。
一名侍女腳步極輕地進來,站在門外,那拿着酒壺的侍妾瞧見,小心翼翼起身來,也不敢發出太大動靜,害怕吵到閉目養神的黃天易,她赤着腳,一雙雪白如玉的小腳踩着上等的地毯,輕手輕腳過去,侍女附耳幾句,侍妾這纔回轉到黃天易身邊,咬着黃天易的耳朵,低聲道:“大老爺,七老爺求見!”
黃天易睜開眼睛,奇道:“這麼晚了,他來做什麼?”吩咐道:“快讓他進來。”
所謂的“七老爺”,是指黃家第一智囊黃知貴,黃知貴並非安國公所出,是黃矩之弟的兒子,也是黃天易的堂弟,在黃家這一輩子弟中,排行第七,所以被稱爲七老爺。
黃家退守玉鎖湖之後,黃天易和黃知貴分守兩島,這也是爲了能夠完全控制住兩島,在退入玉鎖湖之前,黃家已經轉移了大批的物資囤積在兩島之上,不但有着數額龐大的金銀財寶,而且還有着堆積如山的糧食,兄弟二人一人坐鎮一島,也是避免意外發生。
這半夜三更,黃知貴突然從另一座島上過來,黃天易心知必有大事,否則黃知貴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過來求見。
他揮手讓侍妾都退下,坐了起來,很快,就見到黃知貴出現在門前,黃天易招手道:“知貴,這麼晚了,你怎麼過來了?出了何事?是不是官兵有什麼動作?”
黃知貴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黃天易瞧見他臉上笑容,頓時鬆了口氣,心知既然黃知貴還能帶笑,也就沒有什麼惡訊。
黃知貴進了門來,道:“大哥,我給你帶了一個人來,這可是咱們的貴客!”
“貴客?”黃天易想不出有什麼值得自己一見的貴客,卻見到黃知貴已經回頭向門外道:“洞主,快請進!”
黃天易皺起眉頭,就見到門外轉進來一名人高馬大極其健壯的大漢,這人一身皮毛衣裳,衣飾奇怪,脖子上掛着綴滿小木雕的項鍊,看上去十分的粗野,與這華美的大廳很不匹配,那人大踏步進來,走到黃知貴身邊,黃知貴已經向這大漢道:“洞主,這位就是我大哥!”向黃天易道:“大哥,這位是鬼方的易谷思洞主!”
黃天易本來還有些狐疑,聽得黃知貴介紹,肥碩的臉上立刻擠出笑容,起身來,拱手笑道:“原來閣下就是
易谷思洞主,真是久仰大名,來來來,快請坐!”
易谷思向黃天易合十行了一禮,在黃知貴的招待下,落座之後,黃知貴已經向黃天易笑道:“大哥,易谷思洞主此番前來,是代表鬼方諸洞向大哥表示感謝。”
易谷思等黃知貴說完,已經向黃天易道:“黃大老爺,前番得蒙你們贈送的糧食,解了我們鬼方燃眉之急,我鬼方上下,感激不盡!”
黃天易擺手笑道:“不要這樣說。洞主,我黃天易活在世上,講的是一個義氣,知貴跟我說,本來戶部司已經準備好了足夠的糧食運往大祁蒙山,但是事發突然,知貴只能離開太原城,事後我又聽說,本來準備交付給鬼方的糧食,竟然被戶部司剋扣,你們的老鬼主前往戶部司討要,竟然受到……!”搖了搖頭,嘆道:“這個朝廷,根本不將咱們百姓當人看,,我知道鬼方有上萬之衆,老老小小,若是沒有糧食,如何能挺過這個冬天……洞主,如今大祁蒙山一切可好?不要擔心糧食,我們黃家最不缺的就是錢糧……!”看向黃知貴,語重心長道:“知貴,除了糧食,鬼方兄弟所缺少的必需品,也要想得周全一些,無論如何,這個冬天過去,我不想看到又一名鬼方兄弟姐妹凍死或者餓死!”
黃知貴肅然道:“大哥放心,那邊我一直注意的,不會讓他們受凍捱餓。”
“如此甚好。”黃知貴欣慰道。
易谷思眼中劃過一絲感激之色,道:“趙大老爺,其實我這次來,除了感謝你們給我們的幫助,還有……還有幾件事要商議!”
“哦?”黃天易笑道:“是不是有什麼困難?有什麼困難,儘管說出來,天易只要能夠幫上忙,絕不會推辭。”回頭道:“來人,上茶!”向易谷思溫和道:“洞主可習慣喝茶?”
易谷思道:“其實我很少喝茶……!”
“拿酒來!”黃天易哈哈笑着,“天寒地凍,喝幾杯酒,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酒送上來,自然是一流的佳釀,易谷思一口酒下肚,便覺得甘冽爽口,酒香四溢,放下酒杯,黃天易已經含笑問道:“易洞主這一趟來的辛苦吧?這玉鎖湖四周都是官兵圍困,算得上是密不透風,洞主想要進入玉鎖湖,並不容易!”
易谷思點頭道:“確實不容易。我帶着幾個人,察覺南邊的駐軍最少,可是他們營地連在一起,而且兵士日夜巡邏,還有瞭望塔,白天是不成的。我們在那邊觀察了好幾天,知道了他們巡邏的時間,中間有短暫的空隙,找尋機會,摸黑進入,湖邊有不少小漁船,我和兩名族人拿了一條漁船,深夜偷偷過來,先到了那邊島上,一上島,就被人抓了起來。”
黃知貴笑道:“洞主可莫介意,正值兩軍對峙,我們這邊防守嚴密,他們並不識得洞主,多有得罪,還望不要見怪。”
易谷思倒是十分爽氣道:“黃先生,如果上島之後,無人看見,能夠輕易混入島上,易谷思這一趟反倒是白走了。你們如果連有人上島都無法察覺,又如何與官兵對抗?”
黃天易拍手笑道:“洞主說得好,痛快,爽氣,天易最愛結交你這樣的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