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沒等裴績解釋,忽然想到什麼,起身來,走到裴績身前,蹲下身子,取出了身上的匕首,在地上花了幾下,隨即擡起頭,問道:“大哥可認識此圖?”
裴績仔細看了看,只見楚歡在地上刻畫的是一個“卍”字,點頭道:“這是卍字,乃是佛宗印記,二弟爲何會問這個?”
“大哥,你看到這個圖,可想到什麼?”楚歡正色問道,眼中帶着期盼之色,“這個符號,與天門道是否有什麼干係?”
裴績見楚歡神情嚴肅,知道楚歡這般問必然有緣由,仔細看了看,沉思片刻,搖頭道:“據我所知,這卍字,與佛宗有關,無論是天門道還是太平道,都隸屬於道宗,與這卍字卻無關聯。”疑惑道:“二弟,你爲何覺得這卍字與道家有關?”
楚歡聽裴績這樣說,心下卻是有些失望。
其實楚歡經過諸多事情,已然有些清晰,這“卍”字符與大心宗有着極大的干係,長眉阿氏多、夜叉王、摩呼羅迦王這幹人等都是大心宗的弟子,他們胸口都刻有“卍”字符,而且心宗是佛宗的分支之一,“卍”字符又是佛宗印記,不出意外的話,萬字符便是大心宗弟子的身份印記。
如果自己所遭遇的都可以這樣解釋,那麼卍字符的秘密算是解開了大半,可是讓楚歡無法確定這樣答案的,卻是因爲有一些不相干的人身上竟然也帶着“卍”字符,最讓楚歡記憶猶新的,便是在雲山府靜慈庵差點將素娘迷姦的劉聚光。
楚歡對劉聚光明面上的身份自然很清楚,此人本來在朝中爲官,致仕之後,回到雲山府養老,只是此人顯然不甘寂寞,竟然弄了個雲山商會會長的位置,在雲山府也算是橫行一方吧。
讓楚歡無法做出最終判斷的,便是因爲劉聚光的存在,楚歡所見到胸口出現卍字符的人並不少,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能夠與大心宗有些淵源,可是楚歡很難想象劉聚光會與大心宗有什麼瓜葛?
藍衫公子經過如蓮的確定,乃是八部衆的摩呼羅迦王,虎紋公子既然是藍衫公子的同伴,自然也與大心宗有着莫大的關心,長眉阿氏多那更是正宗的大心宗弟子,而夜叉王,自也不必說。
除此四人之外,剩下兩個胸口刻有卍字符的,一個是劉聚光,一個便是與陸家關係極盡的蕭晨,但是蕭晨有一套極爲詭異的刀法,似乎是出自西域,而大心宗也傳自西域,這便多少也有些牽扯,唯一不能與大心宗畫上等號的,便是劉聚光,也因此,楚歡到現在也不能完全確定卍字符便是爲大心宗弟子所有。
楚歡想了一下,終是將蕭晨的事情說了一下,關於大心宗的事情,太過詭異,楚歡也不好全都告知裴績。
不過太原陸家是三十六方家族之一,而且投奔了天門道,所以陸冷月無論是和太平道還是和天門道,都有着極大的瓜葛,而蕭晨明面上屬於陸家的家僕,他胸口可有卍字符,楚歡便想着大心宗是否與天門道也有什麼瓜葛,裴績對天門道的事情知之甚多,本以爲裴績也會對這卍字符的存在略有了解,不過現在看裴績的反應,顯然不知道大心宗的存在。
裴績聽完楚歡所言,卻是皺起眉頭,若有所思,一時間也
不說話,楚歡見他雙眸閃動,似乎在思索什麼線索,半晌過後,裴績才神情肅然道:“二弟,你的發現,給了我們一個極大的線索,除了那個叫蕭晨的,你可曾有其他線索?爲何會對這卍字符如此在意?”
楚歡知道裴績思慮周密,如果是隻是因爲蕭晨一人身上有卍字符,自己便大感興趣,那也實在說不過去,但是裴績是道宗之人,卍字符牽扯到佛宗之事,楚歡也不想讓裴績捲到這其中來,想了一下,終究還是將劉聚光的事情也告知了裴績。
“原來如此。”裴績撫須道:“你是說,本是致仕返鄉的鄉紳,身上也有同樣的符號,而且還在一座庵裡裝神弄鬼?”
“確實如此。”楚歡道:“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符號,此後又在蕭晨身上見到,便覺得十分古怪。”
“如果不出意外,蕭晨和劉聚光必有牽連。”裴績正色道:“蕭晨是陸冷月的家僕,而陸冷月乃是天門弟子,難不成那蕭晨也與天門道有着極大的關係?”
楚歡隱隱也感覺這中間有着極大的牽連,似乎捕捉到一絲什麼,輕聲道:“大哥,當日木將軍身份暴漏,連帶陸冷月的身份也一同暴漏,如果蕭晨與他們並無干係,當日便不會出手,可是當日蕭晨也同時出手,這就表明,蕭晨對木將軍和陸冷月的真實身份必然清楚,以木將軍的狡猾,也不可能不知道蕭晨的身份!”
“對……你說得對……!”裴績眉頭緊鎖,顯然是在竭力思索這其中的關聯,“他們當日既然在陸府佈下陷阱,而且將蕭晨也佈置其中,那麼雙方的關係必然是十分密切……卍字符是佛宗印記,他們卻是天門子弟……!”頓了一頓,沉默片刻,才輕聲道:“難不成佛宗的人,竟然也與天門道有瓜葛?”
“大哥的意思是,佛宗也投到天門道門下,與天門道結盟?”楚歡有些詫異。
裴績神情凝重,“前朝之時,佛宗一度興盛,但是到了本朝,崇道抑佛,佛宗被嚴重打壓,早已經不如從前,如果說佛宗心中對秦國心存怨念,倒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佛宗投在天門道之下,這個可能性倒並不多,佛道從來都是各行其是,兩派不針鋒相對就已經是大幸,就莫說是聯手了,而且佛宗從來都自視在道宗之上,更不可能屈居於道門之下……!”
楚歡見裴績若有所思,忽然想到什麼,道:“對了,大哥,我還記得,當初劉聚光臨死之前,表現的十分奇怪!”
“哦?”
“劉聚光似乎不相信自己會死。”楚歡回憶道:“他當時甚至挺着胸膛,讓我將匕首刺入他胸口,看他的表情,毫無畏懼,按照常理,以劉聚光的性情,並不是不怕死的人,而且當時的表現,我瞧着也不像是他有多硬氣,似乎他真的以爲我的匕首無法殺死他!”
裴績聞言,眼中竟是生出光彩,急道:“二弟,他是否說過,他是不死之身,他是否放言,無人可以殺死他?”
楚歡一怔,反問道:“大哥怎知他是這樣說的?不錯,他當時確實是如此說法,而且還說我如果殺他,諸神就不會饒過我……!”
“原來如此!”裴績嘆道:“二弟,你說的那位劉聚光,看
來與天門道有着極深的淵源,甚至有可能就是天門子弟!”
“天門子弟?”楚歡皺眉道:“可是他胸口有卍字符,那是佛宗印記,如蕭晨一樣,他如果是天門弟子,那麼蕭晨自然也是,可是他們既然是佛宗弟子,爲何卻要在胸口刻上佛宗印記?大哥對天門道如此瞭解,如果天門弟子果真有這樣的印跡,大哥也不可能不知道啊?”
楚歡心下頗是詫異,這中間的事情實在是很詭異,如果說劉聚光和蕭晨是天門子弟,難道是說夜叉王和摩呼羅迦王等一干心宗弟子也都是天門道的人?佛道本就涇渭分明,而且大心宗本就是域外大宗,心宗弟子不可能侍奉孔雀明王,卻又在天門道膜拜太上老君,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通。
裴績點頭道:“你說的不錯,據我所知,天門子弟身上並不存在這樣的符號,如果天門子弟之中有這樣的符號,我也應該有這樣的消息。”他摸着鬍鬚的手並不動彈,沉思片刻,才道:“不過你剛纔說到的那位劉聚光,他覺得自己是不死之身,卻正是天門道收買人心的手段。”
“收買人心的手段?”楚歡一怔。
裴績肅然道:“二弟方纔也問過,三十六方家族數百年來遵守天公的囑咐,意志堅定,一直髮揮着太平正源應該發揮的作用,也一直擔負着太平正源本應該承擔的責任。可是爲何堅持了數百年的意志,卻在今朝一夕崩潰,爲何身爲太平正源的三十六方家族之人,竟然會投奔到天門道麾下?如果沒有讓人無法拒絕的誘惑,天門道是很難拉攏三十六方家族的人。”
楚歡皺眉道:“難道天門道使用的手段,就是所謂的不死之身?”
“不錯。”裴績嘆道:“正是如此,據我所知,投奔到天門道的三十六方家族之人,能夠讓他們背棄自己的信仰,不惜拋卻太平正源之名,投入天門外道,其原因,就是因爲天門道的那位天公,承諾給予他們不死之身。”
楚歡張了張嘴,雙眉連在一起,奇道:“不死之身?大哥,這天底下,怎可能有不死之身,只要是血肉之軀,便有衰老的時候,也必然會有死亡的那一天。古往今來,多少人求長生,希望有不死之身,但這只是自欺欺人,絕不可能存在所謂的長生不老不死之身。大哥,三十六方家族的那些人,既然前人能夠將太平正源的重擔傳下來,想必這些傳人都是十分的精明,至少那位木將軍厲王孫,我並不覺得他會愚蠢到相信這世間還會存在不死之身,天門道怎可能以這樣荒謬的承諾拉攏他們,他們又怎可能相信?”
“二弟不相信嗎?”裴績凝視楚歡。
楚歡搖了搖頭,十分肯定:“絕不相信,若說延年益壽,我或許相信,但是不死之身,荒謬絕倫,不可能存在!”
裴績肅然道:“但是厲王孫這幹人,卻偏偏相信了,你說的不錯,他們都不是蠢人,如果不是他們確信天門道天公所言是真,絕不會背棄太平正源。他們既然能夠舍卻太平正源,那就說明,至少厲王孫這些人,相信了天公所言,他們相信天公可以給予他們不死之身!”凝視楚歡,“就像那位劉聚光,你除掉他之前,他豈不也是堅信你無法殺死他,他是不死之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