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玉手搭在太子的手背上,柔聲道:“殿下,莫說明年,琉璃以後每年都會在除夕夜爲殿下跳舞,直到殿下厭倦的那一天。”
“我怎會厭倦?琉璃的舞姿,便是看一輩子,也不會厭倦,我只怕有一天你會離我而去。”太子輕嘆了口氣,“這幾年來,真是委屈你了。”
“殿下莫這樣說,琉璃侍候在殿下身邊,心裡很滿足。”琉璃笑容如芳,豔而不俗,“殿下,要不要琉璃再爲你跳一舞?”
“你也累了。”太子溫言道:“來,陪本宮飲酒。”將杯中剩下的酒一飲而盡,琉璃又拿起酒壺爲他添上,卻見到太子望着遠處,喃喃自語:“他在那邊,不知又會如何?”
“殿下說的是誰?”
“自然是我的父皇。”太子淡淡笑道:“立國二十多年來,他都是在京城,今年是他第一次在京城之外度過除夕。”
“殿下不必擔心,皇后娘娘陪在他身邊,聖上一定不會寂寞。”琉璃軟語勸慰道。
太子淡然一笑,“皇后……只怕陪他的不是皇后,是那個夷蠻妖女吧?他還會在乎皇后嗎?”
“殿下,你……!”
太子搖頭笑道:“沒事,就是突然想到,隨口一言。是了,琉璃,你說河西道地處北方,那裡氣候寒冷,比不得咱們京城這邊,皇后在那邊,能夠適應嗎?她可是南方人。”
“南方人到北方,總會有些不適應。”琉璃含笑道:“我本是西北人,剛到京城的時候,也不大適應這邊的氣候,這邊太過潮溼,好在只要撐上一段時間,就能適應下來。皇后在河西那邊,自然有人悉心照顧,應該不會有問題。”
太子微笑點頭,正在此時,卻見一人在廳門外跪下,稟報道:“殿下,田統領求見!”
“田候?”太子微皺眉頭,“本宮不是讓他在家裡好好歇息嗎?”
“田統領說,他已經沒有大礙,今夜是除夕夜,他從前每年除夕也都會在殿下身邊伺候,今年也想在殿下身邊伺候着。”
太子猶豫了一下,終是淡淡道:“讓他過來吧!”
田候進來的時候,太子面無表情,看到田候穿着一身灰色的錦衣,腰間還佩戴着那把鬼刀,走到案前,跪倒在地,“卑職見過殿下!”
太子擡了擡手,田候起身來,看了琉璃一眼,微微點頭,琉璃嬌柔一笑,美豔不可方物。
“田候,本宮讓你在家裡歇着,不用過來拜見,爲何還要過來?”太子端起酒盞,卻並不飲,晃動着酒盞,“你的傷勢都好了?”
田候立刻道:“回稟殿下,卑職已經痊癒,所以特來伺候殿下左右!”
“痊癒?”太子嘴角怪起一絲笑意,看向田候的左臂,一條衣袖空空蕩蕩垂下來,“你的左臂已經不在了,此生都不會有痊癒的機會。”
田候眼角抽搐,低着頭,聲音卻還是十分堅定,“沒有了左臂,右臂依然可以護衛殿下。”
“本宮知道,你的刀法精華,都在左臂,名滿朝野的鬼刀,依靠的也就是那一條價值千金的左臂。”太子嘆了
口氣,“沒有了左臂的田候,還能稱爲鬼刀嗎?”
田候擡起頭,“殿下,沒有左臂,卑職依然是鬼刀。我的刀還在!”
太子招了招手,示意田候靠近過去,田候走到太子身邊跪下,太子伸出手,握住田候佩刀刀柄,“嗆”的一聲,拔出佩刀來。
田候眼角微微跳動。
鬼刀是他的貼身武器,對於真正的刀手來說,到就等同於生命,刀在人在,刀毀人亡,在沒有刀手的允許下,莫說拔出佩刀,就是輕輕碰一下,也是一種褻瀆。
但是此刻太子拔了田候的刀,田候心中雖然不悅,卻又不敢多言。
“這是把好刀。”太子看着鋒利的鬼刀,輕聲道:“田候,你練刀半生,有一個道理,我想你比本宮更明白!”
“請殿下賜教!”
“武器的好壞,不在於武器本身,而是在於使用武器的人。”太子沒有看田候,而是看着鋒利的刀刃,“一塊凡鐵,如果使用的是真正的高手,也能化腐朽爲神奇,而一把神兵利器,如果落在庸手的手中,也就沒有任何的威力。”
田候勉強道:“殿下指教的是。”
“你左臂在的時候,你確實是當今天下數的上號的高手,這把刀在你手中,也算是寶刀配英雄,沒有辱沒它。”太子這纔將目光緩緩移到田候臉上,“但是沒有了左臂,你的功夫,也就稀鬆平常,王府三百侍衛,至少有五十人可以擊敗你,你信不信?”
田候低着頭,牙關咬緊,卻是道:“殿下,只要三年,我的右手同樣可以用這把刀,不,一年,只要給我一年時間,一年之後,我還是從前的鬼刀!”
“一年?”太子嘆道:“田候,你本是個很聰明的人,可是……你回到京城,本宮沒有懲處你,令你在家中養傷,你每月的俸祿,分文不少,難道你真的不懂本宮的意思?”
“殿下,卑職……卑職沒有殘廢,卑職對殿下一顆忠心……!”
“田候,你說的不錯,本宮用人,忠字在先,沒有忠誠,本宮是不會用的。”太子凝視着田候,“但是隻有忠誠,遠遠不夠,你跟隨本宮多年,應該明白,本宮手下的每個人,在本宮需要用到的時候,都能起到作用。”
田候閉上眼睛。
“本宮可以等你一年,但是其他人呢?”太子將鬼刀緩緩插進田候的刀鞘之中,“你手下那些護衛,他們並不忌憚你的人,而是敬畏你的刀,你的刀已經不再是鬼刀,你覺得他們會敬畏你?太子府的侍衛統領,如果得不到屬下的敬畏,又如何能夠統帥他們保護本宮?”
田候擡起頭,眼眸中已經帶着絕望之色,“殿下,卑職可以保護你,不要一年,您……您給卑職三個月……!”
“趙權!”太子叫了一聲,從門外,一名身材魁梧腰間佩刀的大漢進了來,在門邊遠遠跪下,恭敬道:“卑職在!”
田候回過頭,他當然認識趙權。
太子府護衛,設一名護衛統領,兩名副統領,分別時左右統領,這趙權是左統領,在太子府護衛之中,僅在田候一人之下。
“田候,趙權
是你的部下,跟隨你的多年,他的刀法,你當然知道高低。”太子凝視田候,“如果你還是從前的鬼刀田候,想要留在本宮身邊,只需要擊敗趙權,本宮自會重用你。本宮不需要你證明給本宮看,而是要你證明給你你那些部下看,你可願意?”
田候立刻道:“卑職願意!”
“好,後院比武,本宮親自觀戰!”
太子府後院之中,太子坐在輪椅上,身上披着毛裘,琉璃夫人一身也是穿着白色的錦襖,站在太子身邊。
四周站着十多名護衛,這都是太子府護衛之中的佼佼者,對陣二人,趙權和田候相對而立,趙權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拱手道:“田統領,冒犯了!”
田候並不言語,右手緩緩拔出鬼刀,鬼刀前指,淡淡道:“儘管攻來!”
趙權也已經拔出刀,看向太子,太子微微點頭,趙權再不猶豫,身如靈燕,欺身上前,手中的大刀已經斜劈下來。
田候獨臂迎敵,也知道趙權的武功不弱,後退一步,一個閃身,不去擋刀,反刀向趙權腰間砍了過去,他這一刀勢大力沉,那是有心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束戰鬥。
趙權似乎對田候這樣的套路頗爲了解,大刀斜而向下,“叮”的一聲,兩人刀鋒相交,趙權看着田候冷沉的臉龐,露出古怪的笑容,猛然用力,斜而向上,刀鋒自下向上去取田候的咽喉,田候手腕抖動,擋住來刀,你來我往中,轉眼便是十數個回合。
趙權又是連續劈下了數刀,毫不留情,一刀比一刀猛,田候有心想要施展殺招,可是他當初苦練,就存了心思,殺招盡數練在左手,甚至爲了迷惑敵人,防止平日裡右手也會不自然顯出刀法精要來,這右手卻並未習練殺招。
若是對付普通到手,田候一隻右手足矣,可是趙權身爲太子府左統領,手下的功夫當然是極其了得,幾刀砍下來,田候連連後退,猛然瞅見趙權強攻住下,胸口露出微小破綻,當下厲吼一聲,長刀擊出,拼力往趙權的胸口刺了過去。
眼見得刀鋒便要刺上趙權的胸口,田候卻驟然感覺眼前一花,隨即感到臉上一熱,一陣辛辣的刺痛瀰漫開,“嘭”的一聲,趙權一腳高踢,竟踢在田候的手腕子處,這一腳踢得着實不輕,田候手上一顫,刀鋒失了方向,隨即感到咽喉一寒,聽得趙權已經笑道:“田統領,承認了!”他的刀卻已經架在了田候的脖子上。
田候呆了一下,手中鬼刀落地,身體晃了晃,看着眼前趙權的笑容,猛然一股血氣上涌,“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出來。
趙權收回刀,田候頭暈眼花,頹然跪倒在地上,等他擡頭看向四周衆人,卻見到自己那些從前的部下,眼中都是顯出鄙夷之色,那種鄙夷不屑之色,他們毫不掩飾,盡皆顯在臉上。
“田候,不是本宮不給你機會。”太子長嘆一聲,“普天之下,再無鬼刀,回去吧,你跟隨本宮多年,本宮不會棄之不顧,你的俸祿,本宮不會少分毫!”
田候腦中一片空白,眼角看到太子身邊那如同牡丹花般的倩影,視線移動過去,看到琉璃那張傾國傾城的臉,此時田候的眼中,已經帶着乞求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