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站立當地,目光冷峻,他落地之前擊出的那一掌,力道十足,那名刺客摔落之後,並沒能立刻起身,楚歡凝神靜氣,見得對面那兩名刺客刀鋒前指,都是對着自己,一時間卻並沒有上前來。
便在此時,卻聽得拍手聲響起,從那兩名刺客身後,傳來笑聲:“好功夫,好功夫,以一敵三,不落是絲毫下風,閣下的本事當真了得。”
聲音之中,那兩名刺客已經左右分開,貼着衚衕兩邊的牆壁站定,一人從中緩緩走過來,楚歡只看那人身形輪廓,便知道正是自己方纔追趕之人。
那人此時卻是用黑巾矇住了口鼻,緩步上前來,一雙眼睛如同鷹鷲般犀利,盯着楚歡,笑道:“不知閣下高姓大名?”
楚歡淡淡道:“閣下既然請我飲茶,莫非連我是誰都不知道?若是如此,閣下請一個素未謀面之人飲茶,也未免太過大方。”
那人含笑道:“有些人終日相伴,也未必能夠投緣,但是有些人,或許只瞧一眼,就能夠一見如故,我在茶館看到閣下,便有一見如故之感。”
楚歡笑道:“我卻並無如此感覺。”瞥了兩名刺客一眼,淡淡道:“只是閣下一見如故的方法,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那人笑道:“竹大俠不必介意,我並無傷害竹大俠之心。”
楚歡聽他稱呼自己爲竹大俠,心知他對自己定是有所打聽,反問道:“閣下到底是何人?”
“鄙人姓荊,單名一個柯!”
楚歡一怔,“荊軻?”
那人道:“竹大俠莫誤會,與當年那刺客同音不同字,鄙人單名乃是木子柯!”
楚歡嘆道:“閣下倒是有個好名字。”
“竹大俠之名,鄙人倒還真是沒有聽說過。”荊柯道:“但是以竹大俠的身手,在江湖上必然不是籍籍無名之輩。”
楚歡道:“今夜你出手襲擊我,只要道歉,你我便不會再有交集,無論我是誰,你都不必知道。”
荊柯笑道:“竹大俠這是拒人千里之外?不過鄙人冒犯竹大俠,願意向你鄭重道歉。”
楚歡並不多言,轉身便走,荊柯叫道:“竹大俠這就要走?”
“你我並無瓜葛,道不同不相爲謀,也沒有什麼好談的。”楚歡頭也不回,徑自走出衚衕,荊柯看着楚歡離去的背影,嘴角泛起笑意。
楚歡心知荊柯今夜盯上自己,十有八九沒有什麼好事,他並不想在河西惹下太多的麻煩,並不願意與這幫人有太多的牽扯。
順着來路往驛館去,走到半道,卻見到幾名兵士護着一輛馬車從身旁不遠經過,這大街上時常有馬車經過,而且巡邏兵士也時常出現,本來並不奇怪,但是楚歡看到那護衛兵士的甲冑,頓時便注意起來,只因爲那幾名兵士的甲冑,顯然是皇家近衛軍的兵士。
皇家近衛軍是箭神軒轅紹統領,乃是皇帝的近衛軍,皇帝北巡,軒轅紹率領數千近衛軍護衛來到河西,楚歡知道皇帝如今在仙宮,而皇
家近衛軍的主力就駐紮在仙宮附近,武平府城內卻是罕見近衛軍的身影,這突然出現近衛軍護送馬車入城,馬車之中,自然不是一般人。
也恰巧在此時,楚歡瞧見馬車的車窗簾子被撩開,一張臉顯露出來,似乎是想看看外面的景象,楚歡看了那張臉一眼,立刻別過臉去,他一眼便認出,那馬車之內,竟然是禮部尚書薛懷安,他與薛懷安十分熟悉,只怕被薛懷安看到自己,別過臉來,將斗笠帽檐壓下去,等馬車從旁邊經過,他纔回過頭,看着那輛馬車沿着長街緩緩離去。
薛懷安看着街道邊的景象,目光掃動,倒也從楚歡身上掃過,只是楚歡穿着普通的衣裳,而且戴着斗笠,薛懷安自然是無法認出來。
車行轔轔,拐過兩條街,來到一處頗爲華麗的府邸,停下來後,薛懷安下了馬車來,早有護衛上前向門外守衛道:“禮部薛部堂要見忠國公,立刻通稟!”
門前守衛立刻答應,入府通稟,薛懷安走到府門前,擡頭看着門頭的匾額,那塊匾額顯然是新制,寫着“忠國公府”四個鎏金大字,在下面則是寫着“河西總督府”五個小字,馮元破被賜封爲“忠國公”時間並不長,顯然是得到賜封之後,馮元破立刻將府邸的匾額換成了新的。
帝國公爵鳳毛麟角,異姓國公更是屈指可數,原本帝國有安國公和義國公兩大國公,安國公黃矩一族已經是灰飛煙滅,帝國唯一的異姓國公便只剩下義國公軒轅平章,如今馮元破被賜封爲忠國公,自然是無上的榮耀。
相較而言,河西總督的職位與國公爵位相比,顯然是要暗淡許多。
薛懷安神色看起來並不也是很好,站在門前,盯着那匾額看了半晌,一直沒有移開眼睛,忽聽得一陣爽朗的笑聲從門內傳出來,便聽到馮元破熱情的聲音道:“是薛部堂到了嗎?”聲音隨即變的冷厲起來:“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薛部堂到了,還需要通稟?薛部堂乃是帝國重臣,也是本督極爲敬重的前輩,該當引着部堂大人入府纔是,你們都記住了,下次部堂大人前來,不必通稟,直接帶部堂大人入府……!”話聲之中,一身便裝的馮元破已經出了府來,到得薛懷安面前,拱手行禮,自責道:“部堂大人,手下人不懂事,怠慢部堂大人,失禮失禮,部堂大人切莫怪責!”
薛懷安也不廢話,道:“忠國公,今日找你,乃是有事情商量,不知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馮元破笑着拉着薛懷安的手臂,“部堂大人,先進府再說,您如有事,只需要派人過來說一聲,我趕往仙宮便是,何勞您親自跑一趟!”
“忠國公日理萬機,事務繁忙,反正我也是閒着無事,親自過來,也就不會耽擱忠國公的時間了。”薛懷安淡淡笑道。
馮元破大笑道:“豈敢豈敢!”拉着薛懷安進了府,到雅廳之內落座,早有人送上茶水和點心,薛懷安開門見山問道:“忠國公,不知祭天誕禮準備的如何了?”
馮元破笑道:“我知道薛部堂此來,定然是爲了此事,部堂大人請放心,距離祭天誕禮還有數日,一切都井然有序,絕不會誤了事情。”
“孔雀臺是
否已經抵達?”
“今日剛剛抵達。”馮元破含笑端起茶杯,“部堂大人,請用茶!”
薛懷安端起茶杯,卻並沒有立刻飲茶,道:“忠國公上次向我詢問,該請何樣的舞姬,我推薦了幾個,忠國公最後選定孔雀臺的金陵雀,只是我還有些擔心……!”
馮元破眉毛微挑,問道:“部堂大人有何擔心?”
薛懷安皺眉道:“這金陵雀的舞技倒是無可挑剔,只是……!”猶豫了一下,才道:“金陵雀當年在皇后娘娘的誕禮上,獻過舞姬,而且得到聖上和皇后娘娘的嘉獎,按理來說,由她來表演舞技,本是最佳人選,只是這金陵雀當年能夠入宮,是因爲黃矩的舉薦……黃矩一族大逆不道,圖謀造反,已經被滿門抄斬,這金陵雀與黃矩關係不淺,而且在京城的時候,一直得到黃矩的關照……!”
馮元破道:“部堂大人是擔心金陵雀與黃矩有牽連?”
薛懷安嘆道:“雖然是小小舞姬,也不會有什麼大事,但是聖上的祭天誕禮,畢竟不是小事,到時候如果聖上瞧見金陵雀出現,未必不會想到黃矩,聖上對黃矩深惡痛絕,不知到時候聖上見到金陵雀,會不會因此而震怒?”
“應該不會。”馮元破道:“聖上心懷寬廣,正如部堂大人所言,金陵雀只是小小舞姬,就算當年得到黃矩的關照,但她畢竟與謀反之事毫無干系,而且當年聖上也是褒獎過她,那麼聖上對她的舞姬自然是十分欣賞,再加上這麼多年過去,金陵雀的舞姬定然更甚從前,金陵雀此番前來,乃是爲聖上獻技,聖上自然清楚這一點,那也必然不會因爲小小舞姬與黃矩從前有些牽扯,便會雷霆之怒。”
薛懷安微微頷首。
“部堂大人心細如髮,能想到這一點,自然是想讓祭天誕禮隆重周密。”馮元破含笑道:“各項程序,這邊都已經準備妥當,不會有絲毫差錯,部堂大人儘管放心就是,如果真要出現岔子,一切就唯我是問,絕不會牽連到部堂大人。”
薛懷安擺手道:“並非這個意思。”頓了頓,才道:“是了,震寇風的人是否已經到了?”
馮元破微皺眉頭道:“部堂大人,其實震寇風所表演的橫邊樂並不是很難,不似金陵雀,孔雀流雲舉世無雙,除了金陵雀,無人可以演繹,而橫邊樂這種兵樂,河西也能找到這樣的樂坊。”
“忠國公有所不知,其實聖上立國之後,最喜歡的就是兵樂。”薛懷安解釋道:“宮中也有兵樂團,可是聖上曾說過,真正的橫邊樂,不是宮中的樂團能夠演繹出來,只因樂團久居宮中,反倒沒有了那種鏗鏘氣勢,後來我們禮部四處找尋,倒是震寇風的橫邊樂深得聖上喜歡,我們也曾上奏可以將震寇風編入宮樂,只是聖上唯恐震寇風入宮之後,那種氣勢會被洗脫,所以並未招入宮中,一旦聖上興致來了,便會召震寇風入宮表演……河西的樂團能夠表演橫邊樂,我自然是知道,只是這種事情,用熟不用生,聖上一直喜歡震寇風,將震寇風召來,即使不會讓聖上滿意,也絕不會讓聖上失望,忠國公,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