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看迦樓羅,卻是直視馮元破,問道:“馮元破,此人便是你說的奇人異士?”
馮元破此時已經知道大事不妙,卻見到皇帝已經將目光移到那迦樓羅王身上,卻見到迦樓羅已經是雙目緊閉,似乎不想看任何人一眼。
“玄真道宗,你雖然年邁,但是此人的身形,應該還能記住吧?”皇帝撫須問道:“當年可就是此人要傳你長生不老之術?”
玄真道宗此時卻是顯得十分恭敬,向皇帝拱手道:“回稟聖上,貧道不會記錯,此人就是當年跟隨馮元破一起,聲稱擅長長生不老之術的高人……當年正是此人在貧道面前,賣弄玄虛,割頭不死!”
“看來咱們並沒有找錯人。”皇帝淡淡笑道:“迦樓羅……這名字倒是古怪得緊……!”轉視皇后,含笑問道:“皇后,你可知道迦樓羅的意思?”
皇后道:“迦樓羅乃是佛教傳說中的八部衆之一!”
“原來如此。”皇帝含笑道:“身穿道袍,卻是佛門子弟,迦樓羅,你這豈不是背宗叛祖?”
迦樓羅豁然睜開眼睛,冷視皇帝,冷笑道:“瀛元,你是怎麼出來的?”
其他人聞言,倒不明所以,不知道迦樓羅此言是何意思,馮元破卻是全身一震,再一次看向皇帝,瞳孔閃綽,失聲道:“他……他真的是……真的是瀛元?”此時眼眸中已經顯出驚駭之色。
迦樓羅淡淡道:“你到現在連他的真假也看不出來?此人絕非那名傀儡,而是真正的瀛元。”
衆臣又是一陣驚駭。
在場衆人,自然都是極爲精明之輩,只是這三言兩語,他們已經隱隱明白其中的蹊蹺,再一想到先前馮元破那奇怪的話語,更是理出了頭緒。
太子驟然間看向馮元破,厲聲道:“馮元破,原來你纔是真正的反賊,你……竟敢囚禁父皇,另立傀儡……!”
吏部尚書林元芳此時卻已經跳出來,亦是疾言厲色:“馮元破,你這個無父無君的國賊,難怪聖上一直不曾召見我們,原來是你在背後搞鬼……幸虧天佑我大秦,聖上安然無恙……!”轉向皇帝,拱手道:“聖上,臣請即刻拿下國賊馮元破,斬首示衆,以示天下!”
周庭已經跪倒在地,自責道:“臣等護駕不力,被國賊矇蔽,不知聖上危難,罪責當誅,懇請聖上賜罪!”
一衆臣子們紛紛跪倒在地,向皇帝請罪。
馮元破臉色陰沉,眼眸閃爍,死死盯着玄真道宗,冷笑道:“玄真老道,你這個無常小人,原來……原來你早就出賣了我們……!”
玄真道宗淡淡道:“道門正宗,只會效忠於真命天子,效忠於大秦皇帝,豈會與你們這些逆臣反賊串通一氣?馮元破,事到如今,你還不束手就擒……!”瞥了被五花大綁的迦樓羅一眼,氣定神閒道:“莫非
到了如今,你還以爲此人可以讓你長生不老?”
馮元破心下一橫,握刀在手,冷笑道:“玄真老道,你既然背叛本督,本督自會將你千刀萬剮。”一揮刀,厲聲道:“昏君無道,崇信你們這些妖道,才致使天下百姓淪於水深火熱之中,如今天下紛亂,你們這些人還要效忠秦國嗎?”刀鋒前指,大聲道:“你們若是還執迷不悟,本督可以幫你們醒醒頭腦。”他身邊十多名好手卻也都是目露兇光,虎視眈眈。
赤煉電冷聲喝道:“馮元破,事到如今,你還要口出狂言,還不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馮元破大笑道:“當真是異想天開,赤煉電,你睜大眼睛瞧一瞧,這裡可是河西,本督已經密調數上萬兵馬就在天宮附近,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頓了頓,盯着赤煉電,冷笑道:“赤煉電,莫非你還要效忠昏君?”
皇帝卻是冷冷瞧着馮元破,終於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馮元破,朕待你們馮家並不薄,殺豬屠狗之輩,卻能成爲封疆大吏,都是朕所賜,你不思回報於朕,卻圖謀叛逆,朕又豈能容你?”
“瀛元,馮家有今天,都是我們馮家自己一刀一槍拼殺下來。”馮元破冷笑道:“我們馮家立功無數,莫說小小的河西,就算是半壁江山,也照樣受得。”他目露寒光,“只是我沒有想到,你這老狐狸竟是如此老奸巨猾,你是什麼時候從地牢之中逃脫出來?”
皇帝撫須道:“地牢?”搖頭道:“朕九五之尊,上天之子,豈會困於地牢,而且朕也從沒有進過地牢,你又如何能夠困住朕?”
“你……你沒有進地牢?”馮元破一怔,“這……這怎麼可能?”他看向玄真道宗,冷笑道:“就算玄真老道吃裡扒外,可是當日是我親自將你關入其中,也是我親自封閉了地道的機關,便是玄真老道,也不可能打開地牢。”
玄真道宗淡淡笑道:“聖上既然已經知曉你的陰謀,又豈會自投羅網?”
馮元破身體一震,忽然間想到什麼,失聲道:“難道……難道那日被關入地牢之中的,並不是……並不是昏君?”
他一口一個“昏君”,已經是與皇帝刀兵相對,皇帝卻已然是氣定神閒,不急不惱。
“青龍如鬼,白虎長槍,玄武萬象,朱雀留香……!”站在迦樓羅身邊不遠的青龍千戶嶽冷秋忽然道:“玄武林千戶的易容術天下無雙,你馮元破當然是無法辨識。”
羣臣此時卻是明白,原來馮元破之前竟然已經設下圈套,要將皇帝關進地牢,雖然不知道地牢在哪裡,但是聽馮元破的意思,之前竟似乎真的已經將皇帝囚禁。
周廷等人都是額頭冒汗,背脊發涼。
皇帝被軟禁,而且馮元破操縱傀儡,朝中大臣卻都是渾然不覺,如果不是今日說破,衆人到現在都被矇在鼓裡。
只是嶽冷秋一句話,
讓衆人一瞬間就明白過來,毫無疑問,馮元破確實陰謀囚禁了皇帝,可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皇帝自然是事先早就已經知道了馮元破的圖謀,李代桃僵,卻是神衣玄武千戶易容打扮,扮作皇帝被關入了地牢。
本來在場衆人雖然都是朝中重臣,可是對神衣衛所知卻也是有限,不過嶽冷秋直言玄武林千戶的易容術天下無雙,衆人也就明白,爲何馮元破自信皇帝被囚,顯然馮元破根本沒有想到,他關押在地牢的,並非皇帝,而是皇帝的替身玄武千戶。
不少人一想到馮元破的所有計劃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如釋重負之際,卻也對皇帝的心機感到一陣悚然。
皇帝這些年來迷信修道,不理江山社稷,如今更是半壁淪陷,誰都以爲皇帝已經是老邁昏聵,再無當年縱橫江山的勇猛與智慧,可是此時忽然發現,這樣一個行將就木的老皇帝,卻是將馮元破這樣一個心機陰險的封疆大吏玩弄於鼓掌之中,這份手段,實在是讓人心驚。
馮元破恍然大悟,此時也終於明白,本以爲自己將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皇帝是自己手中的一枚棋子,可是到頭來,卻發現一切竟然操縱在皇帝的手中,自己反倒成了皇帝的棋子。
“玄真老道當初既然都已經出賣了我們,你就早該知道我誘你前來河西的目的。”馮元破盯着皇帝,“可是你爲何還要前來河西?難道你不擔心我會一刀砍了你?”
皇帝凝視着馮元破,緩緩道:“朕可以告訴你,你誘騙朕北巡河西,自以爲得計,可是你卻不知,朕心裡早就準備往河西而來。”
“什麼?”
“你入京見朕,呈上天宮圖,更是放言要以河西一道之力爲朕修建天宮,朕當時就知道你的圖謀。”皇帝靠坐在金椅上,居高臨下俯視着馮元破:“修建天宮,徵召民夫,便可以聚集人力,需要補充兵力的時候,就不必大張旗鼓四處徵兵,直接可以從天宮徵召民夫。開建北疆貿易場,便可以斂聚錢財,而且因爲修建天宮,你自然更可以巧立名目,增賦添稅……最爲緊要的是,你打着爲朕修建天宮的旗號,國庫便是再空虛,也不會從河西調撥錢糧裝備,河西當然可以一毛不拔……!”
馮元破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你謀反之心昭然若揭,朕雖然心知肚明,卻不想打草驚蛇。”皇帝淡淡道:“東南天門道雖然爲禍一方,但只是烏合之衆,朕不擔心東南,朕倒是擔心你馮元破會從北方發難,所以朕自然要在你謀反之前,盡力穩住你。你們馮家父子兩代經營河西,在河西根深蒂固,朕若是動用武力,反倒是適得其反,所以朕從一開始,就準備前來河西,由朕親自收拾你!”
衆人這才明白,皇帝從前一直對馮元破和善有加,時常褒獎,卻原來都只是迷惑馮元破,穩住這條河西之狐,毫無疑問,皇帝心裡,竟似乎早就已經做好收拾這條河西狡狐的準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