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璃聽罷,心下一驚覺得有些不對,這東西是洛璃今日看着顧韻貞差人送去給蕙貴嬪的,即便這裡頭裝的是當門子,也不可能在短短半天之內發揮作用,況且,這硯臺不易化開,氣味不會輕易散出來,怎麼可能會讓孕婦身體不適?
洛璃估摸着這其中恐怕尚有蹊蹺之處。
“可否宣御醫回事?”洛璃看着軒轅昊,此中尚有蹊蹺她需要知道事情的原委纔能有最好的說辭,故而便問軒轅昊:“或是御醫不方便回話?”
這樣輕聲的有些試探的語氣,也讓軒轅昊察覺出了不一樣的地方,他便冷然擡手:“宣御醫!”
小李子便宣下御醫,不過片刻御醫便來到殿中,見衆人皆在也不敢多說話,只是洛璃問一句便答一句,生怕出了什麼差錯。
洛璃只問:“何御醫,我只問你,你是如何覺察出這墨寶中有麝香的?”
何御醫小意稟道:“臣稟王妃,貴嬪娘娘今日找臣來說是身上不適,臣替她把脈時聞見她身上有麝香的味道,便知她今日驟然腹痛不已,是爲麝香所害。”
洛璃又問:“若是發現不及時會怎樣?”
何御醫未回話,一旁的小宮婢已然道:“麝味入體自是滑胎,王妃竟連這個也不知道麼,虧得是做了母親的人。”
洛璃聽她這話似有嘲諷之意,心下暗自冷笑,蕙貴嬪壞了皇嗣,她自己不張揚,下邊的奴才倒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勢,不過她亦不屑與她怎樣,便不理會她,只是道:“正因爲我是做了母親的人,才更知道這麝香的厲害之處,”她轉過身去看着軒轅昊,“陛下不知道,妾身送給皇后娘娘的墨寶並非一般的墨寶,這墨寶名叫八寶五膽藥墨,並非拿來書畫所用,而是入藥用的。”
軒轅昊輕輕蹙眉,似信非信:“你仔細說。”
洛璃伏下小意道:“這墨寶世上只得兩件,是妾身嫡母,即是先皇后生母做嫁妝帶來的,墨寶之中果真是摻了麝香的,”她頓了頓,眉目間略有幾分小意的神色,道:“但那方墨寶裡不僅僅只有麝香,還有水牛角、羚羊角、冰片、珍珠、硃砂、紅花、丁香等等東西,足有二十二種藥材,製法極其繁瑣,善治頑症,防病養生,美容功效亦是奇絕,十足十是個好東西,先皇后生母自己都捨不得用,送了妾身與先皇后,先皇后死後這東西便由妾身保管,也是去歲才送了一件給皇后娘娘,但是皇后娘娘並不知其中有麝香。”
洛璃這話說的是真的,世上真有八寶五膽藥墨這東西,並非是她信口胡謅,她看史書的時候曾經看到過的,光緒年間八國聯軍入侵京城,慈溪太后患病,尋遍諸藥不治,還是尋得八寶五膽藥墨才治好的,因而此墨一時名動天下。
洛璃從前閒來無事的時候也曾經研究過這個,雖然後來因爲種種原因中途棄之不顧了,但是上一次洛璃在給百里燁試藥的時候也曾心血來潮配製這一方藥,但是有些藥材記不起來了,幸好林夏在,也向他詢問了藥草,兩人花了兩天兩夜終於做出了這一方墨寶。
那時候洛璃只是圖個有趣,誰能想到今日竟然也能救自己一命,可見機會果然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這句話是不假。
“便是如此又如何?這墨寶裡是有麝香不是?麝香是損胎的東西,你今日看到皇后娘娘送我,怎的也不阻攔?”蕙貴嬪垂手立在一旁,面色很是淺淡,有些微微的蒼白,她看上去果然是很不好的樣子。
洛璃便道:“妾身當時並不是知道貴嬪會將這墨寶誤以爲是書畫所用,因爲並未上心,請陛下明鑑,妾身絕對不是有心。”
蕙貴嬪面上有淡淡的不滿,她直道:“即便如此,可這墨寶裡有麝香,即便我不做書畫用,放在那裡久而久之也會有麝香的味道滲出來,到那時傷了孩子可是你能但得起的?”
洛璃見她有些咄咄逼人,心下便有些疑惑,不過她並未表現在面上,只是道:“絕對不會!”
她的態度如此強硬如此堅決,幾乎叫人無法反駁,蕙貴嬪頓時也軟了下來,道:“你憑什麼這樣說?”
洛璃輕輕謁下,聲量並不大:“因爲妾身日日對着這墨寶,若是當中的麝香真的會滲出來危害到胎兒,那麼妾身才是首當其衝有危險的人。”
軒轅昊本穩穩坐着,聽到這些話亦是緊張起來,轉眸看向洛璃,眸中盡是擔憂的意味。
蕙貴嬪重重閉眼,對一旁的御醫道:“那麼,敢問御醫驗那藥墨之時,除了麝香還有別的什麼?比方說……丁香、珍珠、冰片?”
她這樣說便是刻意要將洛璃逼上絕路,洛璃說有兩方墨寶,實際上卻只得一方,此刻正在若雲的手上,她若是拿出另一方墨寶來比對,洛璃的解釋便不攻自破了。洛璃不禁微微蹙眉,這個女人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卻爲了肚子裡的寶貝疙瘩拼上全力了,女人果真逃不過爲母則強。
御醫聽到這裡,驟然有了底氣,道:“並無,微臣細細檢查過,那方墨寶裡只有一味麝香,再無其他。”
軒轅昊聽御醫這樣稟來,便對洛璃道:“這是怎麼回事?”
洛璃面上一副緊張的樣子:“請陛下允許妾身看看那方墨寶!”
軒轅昊擡手,蕙貴嬪瞧她一眼,料她也做不出什麼事情,便差人將那方墨寶呈了上來,洛璃接過連檢查都不檢查一下,便道:“陛下容稟!妾身有冤,皇后娘娘有冤!”
此言一出,衆人大是驚訝,蕙貴嬪亦是奇怪,這洛璃葫蘆裡究竟買的什麼藥?
軒轅昊蹙眉:“你說!”
“這方墨寶被人掉包了,妾身送給皇后娘娘的墨寶並非是這一方,陛下若不信,若雲身上就帶着墨寶,可以拿來比對!”
軒轅昊越發覺得事情難辦,便道:“拿上來比對。”
若雲便依禮謁下,遞上八寶五膽藥墨,軒轅昊拿在手裡,仔細一比對果真是不一樣,因着墨寶形狀差不多初看只覺得相似,但細看之下,卻是這八寶五膽藥墨更來得精緻些,軒轅昊眉頭已然打了個結,聲音凜然:“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恐怕是有人刻意爲之,想要冤枉皇后娘娘的,”洛璃擡起頭直視他,“陛下,此人居心之毒竟不理會未出世的皇子的安危,實在叫人膽寒!”
軒轅昊尚在打量着事情的真相,顧韻貞已然“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她穿的單薄,這一跪寬大的衣袖被風帶動,益發顯得她嬌小可憐:“妾身冤枉。”
軒轅昊禁不住她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雖並未親自扶起她,但語氣卻是柔和很多了:“你起來,難爲你了。”
顧韻貞不敢起來,只是垂淚道:“求陛下做主!”
“做主!朕一定替你做主!”顧韻貞話音才落,軒轅昊已然急不可耐的回答,他打心底裡厭惡後宮這些謀害人的伎倆。
蕙貴嬪聞言,已是着急跪下,忙辯白道:“妾身沒有換過皇后娘娘的墨寶,妾身亦是冤枉!”
“本宮並沒有說是你換的,你又何必着急承認。”洛璃淡淡道。
她之所以開始爭對蕙貴嬪,便是因爲她知道今日這件事有很大的可能是她自導自演,洛璃是知道麝香的威力的,現在的一些電視劇上總是說得麝香怎麼怎麼厲害,一點兒都碰不得,可是再厲害的藥也要有個過渡期,怎麼可能第一次聞麝香的氣味就腹中絞痛不止,若不是她自己刻意爲之,那便是讓旁的人給藉機暗害了,不過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小,畢竟算準皇后會在墨寶中摻麝香的機率並不很大。
“我……”蕙貴嬪一時語塞,略頓半響,方道:“妾身絕對不可能這樣做的,妾身怎麼會拿腹中的孩子去無賴旁人,畢竟宮中母憑子貴,妾身怎麼會拿自己的錦繡前程和榮華富貴去陷害旁人,妾身不會!更不屑!”
“不屑?”洛璃似笑非笑,頗有些嘲諷的意味:“後宮中的女人爲了爭寵什麼做不出來,陛下別忘了先帝……”洛璃究竟是個聰明人,話只說一般,剩下的半句嚥進了肚子,對誰都有好處。
軒轅昊果然生怒,冷冷看着蕙貴嬪:“你叫朕失望!”
僅僅這麼幾個字,真叫蕙貴嬪心都碎了,洛璃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歡軒轅昊,也是真心想要生下這個孩子,所以纔會兵行險招,想要自損八百,殺敵一千,只可惜麼,這個辦法並不是誰都能成功的。
比如蕙貴嬪,她忘記了,她要對付的並不是單純的皇后,而是老謀深算,精明幹練的洛璃。
她更忘了,軒轅昊的心由始至終都是向着洛璃的,這一場戰,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結局。
她執拗的給自己挖了個坑,傻乎乎的拉着一羣人跳了下去,本以爲能困住她們,卻不料,有人在坑的那一頭挖了地道,她們竟比自己要先出去。
“妾身真的沒有換掉皇后娘娘的墨寶,妾身敢以自身性命擔保,求陛下垂憐,相信妾身一回,究竟一夜夫妻百日恩,妾身不會欺騙陛下。”
洛璃心下也可憐她,但……若不是她死,便是自己死,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就憑你方纔那句話已是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