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當初和在醫院的那個少年接觸不多,但蘇禾心裡還是有那麼幾分印象的,畢竟那是她親手治癒的第一個人,而且她現在在學習了醫理知識之後,也明白,當初那個少年得的病,就是先天性心臟病。
而她,用剛剛恢復時的充裕靈氣,爲他造就了一顆新的心。
跟他說話,告訴他自己的身份,就是當初給了他一顆心的女孩?
蘇禾想想,還是默默地否定了。
當初的少年已經長大,而蘇禾也已經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來,他的眼神中,沒有一點激動和感激。
要麼,他並沒有認出自己,要麼,他認出了自己,卻已經將當初的那個午後,當做是一個夢,如煙般逝去,不必追究。
那她又何必主動告訴他自己的身份呢?
微笑間,蘇禾已經做了決定。
彼時,那男子已經走到了蘇禾的面前。
他嘴邊噙着一抹淡似煙霧的笑容,平靜如死水的雙眸璀璨,好似天上最耀眼的星子。他朝着蘇禾微微頷首,似是在表達自己心底對蘇禾這個技藝高於自己的人的敬意。
他的動作中,一種渾然天成的悠然,展露無遺。
“你好,我是宋雲墨。”他開口說道,聲音微微低沉,帶着一種說不出來的吸引力。
蘇禾彎脣,露出一個笑容,似乎是在宋雲墨周身氣場的影響下,蘇禾的笑容要比以往含蓄了許多,她同樣極有禮的回道:“你好,我是蘇禾。”
看到蘇禾的笑容,宋雲墨不禁微微怔愣。
這個笑容……好熟悉!莫非,自己是在哪裡見過嗎?
他陷入了淡淡的疑惑之中。
“你的琴藝很不錯,技巧很高超,只是缺少了靈魂。”蘇禾突然說了一句發自肺腑的話,這也是她對宋雲墨的琴音的切身感受。
蘇禾在這些方面上的造詣,是絕對不會低的,這也是她作爲中醫的必修課程之一。
其目的,則是爲了修身養性。
中醫常常將如何如何修身養性可以長壽,但是中醫自身也是要注重修身養性的。望聞問切,無論是哪一診,都必須要以徹底平靜的心態來對待,才能夠得出最確切的診斷。
這也是蘇禾爲什麼每次診斷都能夠這麼準確的原因。
有句話,叫做醫者不自醫,意思就是醫者才治療自己的時候,會帶有一些憂慮等情緒,會影響到主觀的判斷,從而容易導致誤診和誤治。
所以,就蘇禾所在的鬼醫門來講,是要求每位門人,都必須在學習醫理知識的時候,學習琴棋書畫,不求能夠成爲一代宗師,只希望能夠通過以學習這些的方式,來陶冶情操,修身養性,平靜自身。
蘇禾則是在這方面非常有天賦,纔會在短短几年的學習中,就琴藝一項,達到其他人恐怕窮其一生都無法達到的境界。
所以說,蘇禾對宋雲墨說出的這番話,是非常有資格的,她的境界,可比宋雲墨來得高。
宋雲墨聽了她的話,剛剛纔回過神來,便又怔住了,這次,他是疑惑。
“什麼是琴藝的靈魂?”他記得他的老師也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但是他不懂。
現在一個女孩也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他心裡再度疑惑,也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不懂裝懂的人,只要是他遇到不懂的問題,就會去求問比自己認識更深的人,不管這個人的身份地位年齡如何,這也是他能夠在如此年齡,達到一個常人難及的高度的原因。
現在,他向蘇禾問出這樣一個問題,絕對不是因爲對蘇禾有一絲絲輕蔑的意思,而是他真的對這個問題感到非常的疑惑。
蘇禾笑笑,卻並沒有直面地回答:“這種東西,不是用語言可以來形容的,你只能用心去感受,等到你真正感受到了,你的琴藝也差不多能夠突破現在的瓶頸了。”
宋雲墨訝異的揚眉,平靜如死水的雙眸泛起淡淡的波瀾——
她怎麼會知道自己現在的琴藝已經達到瓶頸了?!
“再見了。”
他還未將自己的疑惑問出口,蘇禾就朝他擺擺手,然後繞過他,朝着他身後走去。
宋雲墨轉過身,看到她漸漸遠去的背影,即將衝出喉嚨的那句“等等”,卻不知道爲何,無論如何也喊不出口。
他突然聯想大一句話——君子之交,淡如水。
這樣的感覺似乎還不錯。宋雲墨低眉一笑。
旗袍卻未跟着蘇禾急着離去,而是對着宋雲墨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小公子。”
這個恭敬,可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絕對發自內心的。
宋雲墨看着旗袍,本想問剛剛那個女孩兒的身份,但聯想到那句“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又抿脣,將那些話嚥了回去。
“嗯,你先走吧。”他開口,語氣已恢復了本來的冰冷,少了對待蘇禾時的柔和。
旗袍對小公子這樣的語氣已經習慣了,也沒覺得有什麼不高興的,只是心裡有那麼一份好奇,一向對人冷淡的小公子,居然會在對待一個女孩兒的時候如此柔和!真是太令人驚訝了。
不過,她的好奇並不會問出口。
要知道,她面前站着的這個人,是小公子。
於是,她以極爲優雅的姿態欠了欠身,才邁開步子,追着蘇禾的腳步而去。
這麼一番下來,宋雲墨竟然忘記了自己剛纔心底的那份疑惑——那個熟悉的笑容,彷彿已經鐫刻在了他心底的最深處。
但是,這並不要緊,因爲他今天的這疑惑,已經成爲了一顆小小的種子,深深埋入了他心底的土裡,遲早有一天,會生出稚嫩的根,探出嫩綠的芽,然後……
曾經的恍若虛幻的一場夢,會成爲真實。
不過,現在的宋雲墨並不知道,他臉上柔和的表情淡去,然後抱着琴,擡腳離開了。
……
這清平會所的地盤實在是大,蘇禾花了半個小時在裡面轉悠來轉悠去,也沒能夠將這裡的每個角落都轉悠到。
但是這個時候,唐老先生那邊已經給旗袍打了電話,說是時間差不多了,讓她把蘇禾給帶過去。
旗袍笑着應了,然後跟蘇禾說了這事兒。
蘇禾奇怪地盯着旗袍看了許久。
任是旗袍再好的修養,也被這樣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了。
“怎……怎麼了?”旗袍依舊微笑着,神態自若,舉手投足都有一種十足的韻味。
蘇禾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旗袍姐姐,這個……”
“嗯?”
“你的手機是從哪裡拿出來的啊?”蘇禾問着,臉上也隨之露出求知若渴的表情,一副對這個問題的答案真是非常渴求的樣子。
實際上,她的這幅樣子也不是裝出來的,而是她心底真真正正有着這樣的疑惑。
她明明沒有看到旗袍身上拿了什麼包啊,而她身上的衣服也是不可能有什麼放手機的兜的,那她的手機是從哪裡拿出來的?
蘇禾對此真真表示非常的疑惑。
旗袍的完美優雅笑容有一絲絲的崩裂,捏着自己那個最新款的IPhone5的手也忍不住收緊。
深深吸了口氣,旗袍還是保持了自己的完美修養。
她微笑着說,只是這笑容下暗藏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蘇禾小姐,我們還是先過去吧。”
蘇禾無辜地望着旗袍,不再說話了。
……
很快蘇禾就在旗袍的帶領下來到了唐老先生和趙老爺子的身旁,這也是之前唐老先生在給旗袍打電話的時候,告訴的旗袍自己兩人所在的位置,而他們兩個就在那裡坐着等她們倆。
遠遠看到蘇禾和旗袍的聲音出現在那幽靜的綠蔭小道上,唐老先生率先站了起來,趙老爺子跟在他身後,從他們腳下的這個小涼亭走了出去。
如果不說這裡是個會所的話,恐怕誤入這裡的人,真的會以爲這裡其實是某個幽靜的公園,隨處都可以見到休憩的涼亭,而且這種涼亭還像是古時候的大戶人家的石亭一般,引了清水,從檐角上落下,編織出一張密集的水簾,美不勝收,同時也帶來了一絲絲自然的涼意。
唐老先生和趙老爺子走出來,站到小道上的時候,旗袍也剛好帶着蘇禾來到他們面前。
“那幾個老頭子剛剛也給我們打了電話,說已經到了,我們現在就準備進去吧。”唐老先生說。
“嗯。”蘇禾應道,也對接下來的交流會,感到非常的好奇。
旗袍笑盈盈地走到三人的前面,對他們說:“旗袍爲幾位引路吧。”
順着小路走去,穿過幾道拱門,幾人終於來到這次交流會所舉辦的地方。
據說,這裡是會所主人專用的地盤,未經會所主人的允許,任何人都是不可以使用這裡的。
難道,舉辦這個交流會的,就是這個清平會所的主人?蘇禾心裡起了疑問。
清平會所的每一處建築,都是獨棟的古建築,在原本王府的建築上進行了一番修繕,古色古香的味道很濃,行走在這裡的侍者們,也都穿着統一的漢服,讓人有一種恍然穿越了時空的感覺。
“到了,幾位進去吧。”到了一扇大門外面,旗袍停住了腳。
再往裡,就是隻有參加這次交流會的人才能進去的地方了。
“麻煩你了。”唐老先生依然態度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