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莫此時已經徹底暈死過去,根本就聽不到蘇禾的聲音,而他現在,也是離死不遠,就只吊着一口氣了。
蘇禾垂着眸,向來生動的眉眼,此時卻是一片的清冷。
她的手不着痕跡地搭上傅莫的心臟,本來就已經被消耗得很過了的生靈之氣,瘋狂地朝着傅莫瘋涌而去。
傅莫,你不能死。
她的睫毛微微一顫,然後緩緩收回手,臉色明顯地減了幾分血色,面色蒼白若紙。
現在,她的生靈之氣已經嚴重透支,體內的丹田都是一陣陣的抽動,顯然是已經傷到根本了!
可是,現在這些對於蘇禾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她要做的,就是讓自己,還有傅莫,活下去——
活下去!
蘇禾猛然擡起頭,看向站在自己不遠處,挑着眉饒有興趣地看着自己的那個女人。
“死了?現在是不是很傷心啊?”女人的聲音充滿了戲謔,好像蘇禾傷心的話,會讓她多麼高興一樣。
這女人脾性本來就變態,那眼中閃爍着的瘋狂的光芒,蘇禾看得非常的清楚。
“這不關你的事。”蘇禾淡淡地說道,語氣冰冷。
剛纔那個瘋狂、殺氣騰騰的人,似乎根本就不是她,現在的蘇禾,收斂了一切外放的氣息,整個人猶如一柄出鞘的劍,除了冰冷和鋒利,便再也沒有其他。
她雖然是坐在地上,將閉眼昏睡的傅莫抱在懷中,兩人身上都是血跡,似乎很狼狽的樣子,但是現在她的做派,卻好像是坐在華麗的宮殿中,周圍奴僕成羣,而她,則是高高在上的王。
睥睨一切。
女人皺了皺眉,對蘇禾掃過來的好似看螻蟻一般的目光有些不爽。
連自己都打不過的女人,居然敢用這種目光看自己?
女人心裡想着,等會兒一定要將蘇禾的眼珠子給挖出來!
恰恰就是這時,蘇禾不緊不慢地爲傅莫拭去臉上的血跡,一邊又從容不迫地說道——
“你是不是在想着,我憑什麼用這種眼神看着你?”
女人眼裡,震驚一縱即逝。
蘇禾輕輕嗤笑一聲:“在我眼中,你們原本就是一羣螻蟻。”
她此話,說得極爲篤定,一股子睥睨蒼生的氣勢,一下子就流淌了出來,好似面前這羣人,真的不過是她眼中的螻蟻而已!
事實上,也是如此。
女人諷刺地笑出了聲:“你連我都打不過,還有氣勢說這種話?你這個人果然不一般呀,不愧是鬼醫門的門主,呵呵呵呵……”
她那古怪的笑聲響了起來,而剛纔那句所謂的讚美中代表的意味自然也是這般的明顯。
不過還是在嘲諷罷了。
蘇禾略挑眉,並不惱怒,而是十分平靜的樣子。
“是嗎?”她慢悠悠地說話,“我的確打不過你吧……但是,你,還有你身邊的所有人,你們的生死——”
蘇禾的語氣,一寸一寸地冰冷起來,四周空氣的溫度好似都下降了很多一般!
“都掌握在我的手中。”
蘇禾語氣很淡,但是卻一字一句,咬詞極爲清晰,她眼中冰冷的光芒,也越來越盛!有凍結一切的趨勢!
女人這次沒說話了。
她感覺到有點不對勁——蘇禾實在是信心篤定,好像有什麼強悍的依仗一樣,這樣的態度,讓她很是捉摸不透,心裡,也難免有些沒底了起來!
蘇禾現在,自然是管不了這麼多了——
什麼天道法則,什麼天譴。
吾,生於混沌,長於虛無。
吾之根蜿蜒遒勁,融於淨土。
吾之葉濃密繁茂,覆蓋蒼穹。
她乃是上古混沌神樹,萬物盛損枯榮,盡在掌握!
操萬物枯榮,掌天下生死!
這其間,可不僅僅只有生,還有死!
蘇禾從未用過這一招來奪取誰的性命,但是現在,她卻不得不這麼做,就算會受到天道規則的譴責!
蘇禾抱着傅莫的手又收緊了幾分,體內那棵枝葉繁茂的混沌神樹,已經泛起黑光,盈滿了生命之綠色的混沌神樹周圍,猛然出現這莫名其妙的黑光,卻是這般的令人恐懼,心裡發怵。
而蘇禾的周圍,隱隱約約出現一個氣流圈,周圍的空氣,都在朝着她的方向流淌,然後彎轉,再朝着四面八方散了出去。
空氣的莫名流動,讓這平靜的室內,竟然平生生起了風!
那女人終於發覺了不對,她驚恐地看着周圍,只覺得那些風拂過自己身體的時候,都在帶走自己的體力,或者說,叫做生命力!
“你做了什麼?!”女人失聲尖叫,從一開始就表露出來的強大自信,好似無所不能一般的樣子,終於在此時被打破。
現在的她,恐懼尖叫卻沒有一點反抗能力的樣子,實在是好笑之極。
其實不僅僅是這個女人,周圍那些暗勁的高手,也發覺了不對,只是他們的感官沒有這個化境高手女人這麼敏銳,等到女人尖叫了之後,他們心裡起了疑惑,才發覺,自己身體的變化。
原來這風,如此的不簡單!
可是,他們的身體,又是怎麼了?!
恐懼、慌亂、絕望,在他們的身體裡面瀰漫出來。
他們不是不想逃,可是他們更加絕望地發現,那些風看似輕柔,實則外柔內剛,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鎖住了他們,竟然讓他們動彈不得!
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生命力,被那詭異的風一絲絲地抽取出去,然後匯成一條小溪,又變成長河,最後,匯入了蘇禾身體作爲容器的這個大海。
這些所謂的生命力,也是生靈之氣。
無論是人類還是植物,都是靠着生靈之氣活着的,蘇禾操縱生靈之氣的手段,可以輕易地掠奪人類體內的生靈之氣,致其死亡。
蘇禾從未這麼做過,不僅僅是因爲會造成殺孽受到天譴,更是因爲,她覺得這種手段,太過於殘虐,雖說不見血腥,可偏偏就是這種無聲的折磨,纔是最恐怖的。
親眼看着,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地變化——乾癟,蒼老,然後風化……
那種精神上的折磨,無疑是最恐怖的。
“你不是人!你是個妖怪!妖怪!”那女人完全失了氣度地尖叫怒吼,拼命地想要掙扎,可是她的一切行徑仍然只是徒勞。
在死亡的剎那,恐怕就算是一個從小就受到嚴格訓練的貴族,也是要破壞那份氣度的。
但是,面對女人的怒吼,蘇禾只是擡手將垂落在臉頰兩側的髮絲撥在了耳後,淡淡說了一句。
“哦,我本來就不是人。”
她這幅淡定從容的做派,卻更是讓那個女人煩躁,而後又開始尖叫,怒喝。
但是,她很快就叫不出來了。
因爲,她親眼看到了自己的身體在失去水分乾癟了之後,慢慢蒼老,她手捧着臉,驚恐萬分,終於沒有按捺住,開始向着蘇禾求饒。
蘇禾垂下眼眸:“這一切都開始了,哪裡是停得下來的?”
她說得平靜淡然,但是那份隱藏在話語下面的冰冷殺意,卻是讓那個女人體會得更加的明顯。
接下來,蘇禾沒有再管這些人了,他們很快就會死去,化爲塵土,歸於世間。
而她現在在做的,就是將那些人體內的生靈之氣,在體內流轉一番,然後又淌入了傅莫的體內,爲他一點一點修復着殘破的身體,那些死去的生命,也一點一點被挽救了回來。
這裡這麼多人,而人類體內每一個器官都有着生靈之氣,所有的一切聚集在一起的生靈之氣自然是龐大的,傅莫要不了這麼多,蘇禾不過是用了三分之一,就讓傅莫的傷好了大半,留了一點,只是爲了不讓其他人起疑。
而此時,已經有人化爲了飛灰,也令其他的人,越發的恐懼起來,就害怕下一個人就是自己。
他們咒罵,他們怒吼,他們尖叫,他們求饒,他們痛哭,他們哀求……
可是,這一切,都沒有讓蘇禾出現一丁點的動容。
許久之後,從馮奇手上派來的那些人終於趕來了,他們見到狼狽的餐廳內部,到處都是殘渣,好似大風颳過一般,可是周圍卻沒有一個敵人,只有他們的主子抱着一個男人,渾身是血地坐在地上,心裡疑惑了之後,便迅速衝了過去。
“你們可是來遲了。”蘇禾語氣淡然,卻壓抑着深深的遷怒。
“路上有人牽制……”爲首的人跪在地上,解釋了一下變頓了頓,“請門主責罰!”
不管是什麼理由,總是他們來遲了!
蘇禾慢條斯理地扶着傅莫站了起來,嘴上漫不經心地說着——
“自己去領罰吧,知道分寸。”
一羣人皆是渾身一顫,想到懲罰的痛苦,心裡卻也知道這是自己應得的,便只能帶着畏懼地應下。
他們看得出來,門主的心情不是太好,此時可不能上去觸黴頭。
接下來,蘇禾卻沒有帶着身上還有一些傷痕的傅莫立即去醫院,而是吩咐自己那些手下帶他去。
“那門主您……”
“我還有事。”蘇禾說完,讓那人接過去傅莫,然後自己則是轉身走了。
她在路人驚異的目光中,就是一身破爛而且血跡滿布的衣裳,坐進了車子裡。
天上,暗雲涌動,電閃雷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