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很樂意傾聽。”
“在我來到中國的第一年,我請的三十多個中國人來爲我們工作,他們就是幹一些日常雜務,我給他們指定了一個領班,那個人叫張厚田。可是那個領班顯然不具備領導的能力,很多事情他處理的非常糟糕,不光我對他十分的不滿,那些中國人也經常來我這裡告狀,說他的不是。
“後來,我決定換一個領班。當時我也是出於好奇心,做了一個實驗,讓那些中國人自己選一個領班出來。“
朱爾典聽到這裡會心的笑了一下:“哦,看來您可是第一個在中國推行民主的人,孫文應該把位置讓給你纔對。”
薩道義笑笑:“您知道選舉的結果是什麼?”
“什麼?”
“讓我十分的震驚,居然有二十八個人還是選了那個張厚田!”
朱爾典也有些吃驚:“怎麼可能?他們不是對那個人十分不滿麼?”
薩道義一聲嘆息:“是啊,我也非常奇怪,我給了他們捍衛自己權利的機會,可是他們爲什麼放棄?這件事情讓我糾結了很多年,直到後來我看到一本書,《三國演義》,看過之後我才領悟,相對於民主來說,中國人更堅持他們的忠義。”
朱爾典聽到這裡好像明白了什麼,事情確實如此,就拿這爆炸案來說,如果發生在倫敦的話,估計執政黨早就被彈劾了,大規模的遊行示威也發生了。但是北京這裡中國人雖然在報紙上表達着自己的不滿,並且要求老袁做出交代,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連那些受傷害的民主鬥士要求也僅僅就是“下次再發生你袁世凱負責!”
朱爾典說道:“這真是一個奇特的民族,我們英國公民要是能這樣的話,那我們這些人的日子就要好過多了。”
薩道義呵呵一笑,他很瞭解中國,在中國當官真的比在英國容易的多。中國老百姓對官府有着無比的敬畏和信任,所以想扳倒老袁並不容易。總統那個位置對於中國人來說,就是一個自己要尊敬和效忠的位置。就算袁世凱輸了,只要中國還是共和國,他倒下去的方式也絕對是一種很委婉的。
袁世凱當初讓大清朝倒下去都那麼的溫柔。
薩道義說道:“朱爾典先生,晚上我將去赴袁世凱的家宴,聽說他舉辦了一場酒會。上面還有一些新聞界的朋友,也許我應該表達一些什麼。接下來的工作我們需要密切的配合,我們必須努力讓亞洲回到平衡。”
英國人在朱爾典先生還在中國的情況下又讓薩道義以私人身份來“旅遊”,可以看出他們迫切的需要解決亞洲的問題。
日本人在印尼的軍事進展相當的順利,其實荷蘭人的抵抗早已經被擊潰了,整個印尼還有兩千多荷蘭士兵。已經被包圍了起來,那形勢和現在在蒙古的俄國部隊差不多。現在的日軍就是在鎮壓那些印尼人抵抗,這幫印尼人一開始還很的以爲大日本皇軍是來幫助他們的。
荷蘭政府已經意識到他們這最後一塊殖民地即將丟失,即便心中很不情願,卻毫無辦法。經過一番商討,雙方決定按照美國人對菲律賓的辦法,荷蘭人開出一個價碼。日本人收購印尼。
這個條件是在雙方都退一步的基礎上達成的,對於荷蘭人來說,他們真的捨不得,但是沒辦法,軍事上打不過人家之後也只能找一個理由給面子上一些好看了。
日本人也是一樣,國內反對的聲音非常高,首先小日本沒多少錢,還有就是他們認爲大日本皇軍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卻要拿錢來買,有些無法接受。不過爲了讓日本佔領印尼更加的“合法”,那些高層還是接受了這一意見。
雙方正在談多少錢的問題。英國人相信在荷蘭堅持不住的情況下,價錢應該很快就可以談攏。
當日本實現佔領了印尼之後,國力將被大大的提升,英國一方面需要日本在亞洲幫他維持英國勢力的存在,另一方面小日本國內最近盛行的大東亞的論調真的讓英國人很害怕。特別是印尼戰爭的順利,不光讓這種論調在日本國內更加響亮,甚至連亞洲的其他國家也開始響應了。
首先是暹羅,暹羅現在也是一個獨立的國家。但是也被西方列強欺壓着,他們的國王還算溫和,對待西方的態度和大清朝差不多。但是這一段時間,亞洲人的亞洲這句話傳到那裡,本來還只是被他們當作一個理想,可當中國對俄國節節勝利,日本在印尼驅逐荷蘭之後,暹羅的一些人也開始不安分了。
作爲亞洲三個沒有被徹底殖民的國家之一,他們總覺得日本人和中國人既然能挑戰西方,自己多少也該做點什麼。那些的人對西方態度越來越不友好。
據美國方面傳來的可靠消息,現在菲律賓的一些抵抗組織得到了大批的軍事援助,美國人有足夠證據可以證實,那些人手裡的武器和日本黑龍會有關。
這一切都英國紳士們不允許發生的,菲律賓如果打的如火如荼,暹羅再也喊出亞洲人的亞洲這句口號,那麼沒有人能保證馬來西亞和印度會不發生意外。
對英國來說最理想的局面就是現在中俄馬上停戰,然後因爲一些歷史上的問題中國和日本爆發出不大不小的衝突出來。那樣的話小日本的精力就要被中國牽制,俄國人也可以把全部力量都投入到歐洲戰場去。
中國和日本之間的問題太多了,甲午是中國人心裡的傷疤,臺灣和朝鮮是中國人被日本生生砍下的手臂!而對於日本來說,從日俄戰爭楊打鬼襲擊秋山好古旅團開始,前前後後幾十萬日本人直接或者間接的死在那個禽獸的手裡,大日本帝國的陸軍也是對他咬牙切齒!
讓他們起摩擦,是很容易的事情。
薩道義先生來到中國的消息英國方面並沒有保密,雖然他們在官方說這只是薩道義的一種個人行爲,但是誰都知道,英國的對華政策是什麼樣的,在薩道義和袁世凱見過面之後。很可能就要有一個結果了。
很多人都想提前見薩道義一面,可是薩道義先生卻以旅途勞頓爲理由拒絕和其他有關人員的會面,只和朱爾典進行了這一次秘密的磋商。所以在袁世凱歡迎薩道義的酒會上面,大家都希望能搞到一張門票,可袁世凱偏偏那般的不近人情,除了一些和薩道義有交情的政府要員以外,出席酒會的只有各國駐華公使和少數記者。
而且記者們都得到了老袁提前的警告。老袁說了,這一次薩道義先生是來旅遊的,任何有關政治方面的詢問都不應該發生,假如你們有什麼問題的話,可以等薩道義先生召開記者招待會再問,在酒會上面。不準任何人提政治方面的問題。
《華報》的記者徐峰對這個要求有些失望,誰都知道薩道義不是來旅遊的,對於目前的中國局勢來說,中英關係的最終走向也非常的重要。。
當他把相機對準薩道義的時候,徐峰徐峰很想知道薩道義先生這一次來到底帶來了什麼態度,可是看看旁邊一隊戒備森嚴的衛兵,他知道如果自己開口的話。很可能被趕出這個酒會。
“薩道義先生,我想知道您再次踏上中國土地的時候,心中有什麼樣的想法?能不能告訴我,您旅遊的第一站將是哪裡?”
沒等徐峰開口,旁邊一箇中國的女記者就問了。
就袁世凱說的那些條件,好像也只有這個話題適合開場。幾個記者同時拿出來紙筆,準備記下薩道義的講話。
薩道義先生掃了一眼,看見袁世凱站在旁邊之後衝老袁做了一個十分不滿的表情:“哦。老朋友,爲什麼記者朋友們來的這麼少?”
老袁愣了一下,隨即呵呵笑道:“我是怕打擾了您,如果薩道義先生有什麼話要對記者們說,我可以專門爲你安排一場新聞發佈會。”
薩道義說道:“那倒是不用,我就是以爲我在這裡已經不受歡迎了。”
徐峰倒是機警,馬上說道:“薩道義先生您誤會了。我雖然華報的記者,可我是中國人,作爲中國人我可以很負責的告訴您,爲了能來這裡和您見面。我經過了重重的審查。我們記得您在中國所作的一切,在我們的心裡也許對大英帝國的對華政策十分不滿,但是對您,我們一直當成朋友。”
老袁不禁往徐峰看了兩眼,這個記者很機警,話說的也很得體,老袁很欣賞。
薩道義笑了:“那我就放心了,不管我的第一站要去哪裡,我都不願意做一個不被歡迎的人。剛纔那位女士問我再次踏上中國的時候心中有什麼感想,我坦誠的告訴你們,我的心情十分複雜。”
薩道義說道這裡稍微停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慢慢褪去:“請你們相信我,我對中國的感情僅次於對我的祖國,我和你們一樣願意看到中國走向一條發展的道路,我希望我們永遠能做朋友。在武昌革命的時候,我爲此做過努力,可是後來失敗了。”
徐峰這個時候那手是運筆如飛,記者們都意識到今天自己可能會得到一個意想不到的新聞。一邊的老袁也是沒有想到薩道義能在一見面就把事情說回去,他以爲英國人多少要找個合適的機會,合適的場合。
薩道義接着說道:“失敗的原因我不想多說,我不想把責任推卸給任何一個方面,我只能坦誠的告訴大家,我認爲事情之所以會發展到今天,是我的工作沒有做好,是我在某些方面忽略了袁總統和中國人民的感受。今天,我向你們道歉。”
說完薩道義真的摘下來帽子,向袁世凱輕輕的一彎腰,這讓老袁都有些無法接受了。
“我的錯誤讓中國陷入了戰爭,我知道這個道歉可以無法彌補你們遭受的傷害。但是除了這樣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做什麼。請你們相信,我真的不想讓戰爭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