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看到我的辭職信時的表情非常豐富，先是呆滯隨後是吃驚最後竟然露出了笑容。我安靜地等着領導開口。
“小顧，我認爲你一定是感情用事了，即便是異地戀，也可以暫且堅持一兩年的，等你的作品多了名氣大了，我們去你男朋友的城市開個分公司。”總經理認真看完我的辭職申請後，笑容可掬地徐徐道來。
“可是我懷孕了，所以不想浪費公司的資源。”我大言不慚地說着，“我希望能去K市和他一起等待新生命地降臨。”
昨晚還特意百度了一下，一般懷孕在受精後十天就能查出來。
顯然這個理由很充分，領導聽完後陷入了沉思。經過幾分鐘的利弊權衡，最終點了下頭，說：“既然如此，我當然不能阻攔你建立家庭，那就祝你家庭幸福。”
我笑着道謝，看着領導利落地提筆寫下：理解，同意離職。然後熟練地簽了名字，把離職申請單遞給我。
再次道謝後，離開了辦公室，去了人事部門。
設計行業的一個好處就是離職的時候不用交接，畢竟助理都明白各種項目的進度。所以很快走完流程，我回工位收拾東西。
“姐，她們都在傳你辭職了，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我剛進辦公室，小米就激動地迎上來。
看來她媽媽並沒有告訴她我們的計劃，也是，在她眼裡，小米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孩子。
“等以後你就知道了，好好在這裡幹。”小米已經升職爲初級設計師了，如果好好在公司磨鍊磨鍊，肯定進步很大，畢竟Freestyle這個平臺還是很出色的。
“我晚上能去你那裡吃飯嗎？”小米可憐巴巴地說。
“當然可以，不過最近這段時間我住在我媽那邊，你週末可以過去。”我笑着點點她微皺的小鼻子，真可愛。
週末，小米確實來了，還帶來了一個重磅消息。
“姐，我也辭職了。”我驚訝極了。
“我想和你一起啦，和我媽視頻的時候，她說過段時間可能會過來跟你一起籌建工作室，我聽完就決定跟你們一起工作。”小米解釋。
跟着自己媽媽工作倖福感肯定會提升很多的，我笑着點點頭。
中午，母親做了我最愛的紅燒獅子頭，我聞到熟悉的味道卻一陣反胃。強壓下胃裡的不適，最近可能是飲食太清淡，導致看到這道菜有點不適應。
“阿瑾，你是不是噁心了？”母親看着我神色恢復正常，纔開口。
“可能是天冷了，胃又不舒服了。”我笑道，想讓母親不要擔心。
“你這個月的生理期是不是推遲了？”我聽完心頭一緊，生理期雖然不規律，但按照推算這月應該是中旬來的，現在都下旬了，還是沒來。念及此，我猛然睜大眼睛，驚訝地看着若有所思的母親。
“一會兒直接跟我到醫院驗血吧，這個結果準確。”母親說完，招呼小米吃飯了，沒再說別的。我一時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責備我行爲不檢，飯到嘴裡變得索然無味。小米聽了我和母親的對話，也一直沉默着。
“噗嗤。”母親突然笑了，我詫異地擡頭，“阿瑾啊，你和洛迦從小認識，又在一起這麼久了，今年本來是打算商量着給你們把婚事定下來的，你爺爺也幾次催促了，只是念及洛迦工作的原因，一直沒有提上日程。不要這麼沉重，媽媽沒有責備你的意思。不過，我還是很擔心，你的身體能不能吃得消。”
我聽完心情逐漸放鬆，這才食不知味地吃完這頓飯。想到國慶假期那幾個凌亂的夜晚，心中忍不住忐忑着。
小米吃完飯很自覺地告辭離開了，我和母親則去了醫院。
掛號，醫生開單，排隊抽血，一切按部就班的進行完，便坐在等候區等待結果。
這是第一次覺得，半個小時這麼漫長。
“左大夫，家裡有事嗎？”世界總是這麼多巧合，沒想到曾經忙忙碌碌一直不在醫院的史教授竟然會在這個平常的下午三點半路過抽血站。
“陪女兒過來驗個血。”母親起身道，語氣裡帶着一絲恭敬。
“阿瑾身體不舒服嗎？”史教授語氣緊張。
“嗯，從K市回來就沒精神，我帶她過來查查看看。”母親言語隱晦，史教授卻一副瞭然的神情。
“洛迦知道嗎？”史教授問，只是看着母親。
“不確定的事，不用徒增他的煩惱。”母親語氣輕鬆，彷彿只是在描述一件家常便飯。
“嗯，出了結果告訴我一聲。”史教授的電話響了，他匆匆留下這句話便拿着手機離開了，還不忘衝身後揮揮手。
“媽，爲什麼不等出了結果再說呢？”史教授剛離開，我便忍不住開口。
“這事瞞不住，你覺得，如果不是我們猜測的那樣，以你現在的身體情況還不是要去他那裡就診。即使是我們猜測的結果，你認爲你的情況能躲過聯合會診？”母親言簡意賅地解釋清楚了，我心裡地那塊石頭卻依舊沒落地。
原來無論如何，我都躲不過即將到來的磨難。那麼我的工作室呢？我的品牌呢？我真的要因爲孕育一個生命而錯過實現自己夢想的機會嗎？
此刻我確實猶豫了。
“時間到了，打印單子吧。”母親說完，拿着化驗單走向機器，打印結果，我趕忙起身跟過去。
“孕激素上升，妊娠早期，孕四到六週。”母親看着單子，說完，看着我，“臉色怎麼這麼差？哪裡不舒服？”
我搖頭，此刻的腦子很亂，卻不知從何想起。
“既然懷孕了，就去做個超聲檢查吧，看看發育情況。”母親駕輕就熟地拉着我向超聲檢查室走去，我機械地亦步亦趨地跟着她走。
恍惚中被叫名字，尷尬的陰超檢查結束，影像很快被打印出來，畫面竟然難得的清晰。只有一個胚囊，裡面還看不清楚，上面清晰地寫着孕六週左右。
走出檢查室，母親正站在護士站和同事在說話，見到我走出來，便匆匆說了句什麼向我走來。
“結果不錯，這個小黑點過幾周就會長成個小人的模樣了。”我看着神情專注看檢查報告的母親，她此刻看着圖像，目光柔和，彷彿有一道光打在了她的臉上，那麼慈祥。
沒想到一個月沒回家的父親，竟然在晚上八點的時候推開了家門。
“阿瑾呢？”還沒換鞋就開口了，我聽到趕忙回頭。
“爸，怎麼了？”我問。
“我真的要當爺爺了嗎？”一向嚴肅的父親，此刻語氣激動，帶着些許雀躍，還在努力讓自己的表情保持穩定，可惜他挑高的眉尾，壓不下的嘴角，都泄露了他此刻的激動。
“老顧，是外公，不是爺爺。要是讓人家聽到要被笑話的。”母親從洗手間出來，笑着打趣道。
“都一樣都一樣。”父親難得說這麼多話。
“哪能一樣呢，洛迦聽到第一個不高興。”母親笑得眉眼彎彎，歲月留下的皺紋都看着淡了。
“呵呵，好吧，外公就外公，是真的嗎？”父親再次問。
“是真的，你呀，不是說今天回不來，怎麼又趕回來了？”母親問。
“我回來看看阿瑾，待會兒就趕回去。”父親解釋。
我心裡卻好像有什麼落了地，也許，生個寶寶的感覺並不壞。雖然會耽誤我很多事情，甚至需要我拿生命來賭。但是於洛迦、父母，甚至爺爺可能都是一件快樂的事情，於我又何嘗不是呢？
“爸，您自己回來的還是叫的司機？”我忐忑地問。
“放心吧，我帶了司機。”父親笑着走過來，上下打量着我，“我的女兒長大了，要當媽媽了，這些年爸沒怎麼陪你，委屈你了，別怪爸，如果以後洛迦陪你的時間也少，你多擔待。”
沒想到父親會說這麼一番話，內心有股酸酸的感覺涌出。
“我知道的，爸。”我點頭，眼中有熱意。
“爸愧對你和你媽，但是有些事，總是要有人做的，如果不是我，也要是別人……”父親說着，語氣苦澀。
“爸，您放心，我明白的，我是外公帶大的，對你們的生活再瞭解不過的。”能讓父親講這麼多，可能真的是因爲小傢伙的存在對他觸動頗深。
是啊，這些事，如果不是他來做，也需要用其他的家庭的分離來換。
父親匆匆扒了幾口飯就要離開了，臨走還忍不住打量着我，捨不得移開視線。
“好啦，女兒都在家裡，等忙過這陣子，回來好好看。”母親笑着推他出門，這才戀戀不捨地離開。
“阿瑾，你想好要不要告訴洛迦了嗎？我還沒有告訴史教授，希望尊重你的意見。”母親轉頭拋出了我今晚的猶豫。
“我還沒想好，再等等吧，等一切都穩定了再告訴他。我不想讓他在這個時候分心。”洛迦的研究到了關鍵階段，他最近似乎非常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