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悲歡離合,當代豈無前代事;
觀褒貶抑揚,座中常有劇中人。”
夔川城裡人人皆知的這一對楹聯,鐫刻在城西正乙樓戲臺前的兩根臺柱上,歷經風雨,巍然如新。十四年前,奪朱之戰還未開始的時候,正乙樓雲袖姑娘一襲青衣水袖,名動五陵四野,算得上華姝無雙,風姿傾城,只如今佳人不在,空餘戲樓里長風穿壁,青苔上倦鳥相啼數聲。
無人知道雲姑娘身後事去往何方,一如她生平與二三友的諸事已成傳說,便是這處酒館巷弄裡的幾句戲言,也是衆口紛紛,莫不相同——
“雲姑娘可不只會唱戲,該喚她一聲女俠,那一戰,她和璧月觀林道長、南離殷府小公子、京城週二公子、還有凝碧樓前任樓主一同深入六合誅魔,後來卻只得她和殷公子兩個人出來。”
“殷公子莫不是如今的平逢山大神官?”
“正是,不過這裡倒有件蹊蹺事,雲姑娘且不提,殷公子向來重情重義,卻沒有爲這三位出生入死的朋友立碑,便是以木代石也沒有。所以有人說,他們其實未死。你瞧瞧這幾人,林道長正氣浩然,週二公子機敏無雙,凝碧樓傳承百載福澤深厚,哪裡是那麼容易亡的?”
“可是那魔頭也太——”欲言又止。
酒莊裡的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彷彿有什麼顧忌似的接連垂下頭。
良久,還是先前那人打破了怪異的沉寂:“倘若未死,如今這天下太平,百姓和樂,他們三位便是這盛世的締造者,有舉國享不盡的英名榮華,可如今卻還沒有出現,想來已經不在了。”
“要我說,凝碧樓偌大的勢力,不也在遣人尋找他們嗎?奪朱之戰終結已有七年,卻還是毫無音訊,分明是死了。”
“凝碧樓現在的何樓主也恰是那時候即位,何樓主和殷公子一向合不來,指不定凝碧樓也不過是做做樣子。”
立即有人出來反駁,疾聲道:“你可別胡說!何樓主是何等人物,因爲前人的一句囑託,弱冠之年便孤身撐起偌大凝碧樓產業,更是年年去荒蔽已久的周府和正乙樓祭掃。這等重情重義的行徑,豈能是你所說的涼薄之人?”
“嘿,你們講便講雲姑娘,如何談及其他人?雲姑娘後來到底如何了?”
衆人便跟着嚷嚷補充:“雲姑娘離了他們中的任一人,便不是那傳奇中的雲姑娘了。”
“雲袖雖傳奇,到底是一介戲子,哪裡去認得這麼多高門貴胄、奇才豪俠?怕有大半是你們這些人附會出來的,旁的不說,雲姑娘好端端一個人,怎麼會連她是生是死也搞不明白?”
店小二端上來一罈酒,小心地接口:“那一桌靠窗的藍髮客人是當年正乙樓里拉二胡的小生,關於雲姑娘的事是真是假,你們一問便知。”
便有人擁上去說明了來意,又倒了一壺好酒,那人方纔湊過來,有些猶豫地開口:
“雲姑娘原是名門之後,岱國四門的郴河雲氏,只是不知何故,輾轉後終於棲身戲臺。那麼多客人裡,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一位周竹屹公子,列位都知道的,週二公子是雲姑娘的青梅竹馬,在她及笄之年撰寫了一則臺本。”
“七年前雲姑娘失去消息的那一夜,演的便是這一則《絳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