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紂擡頭望向窗外，清晨的陽光愈發的濃烈起來，耀眼的光芒如潮水般瀰漫，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像是要把這座古雅的庭院給吞沒似的。
顧見臨本能地擡手擋住眼睛，他所在的奢華客廳如水中倒影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古香古色的寺廟，廟裡種着參天的銀杏樹，金黃的銀杏樹葉恍若燃燒，散落在青石鋪就的小路上，石塔後的古鐘轟鳴，悠悠然透着禪意。
不，不僅如此。
一座古老的寺廟坐落在懸崖邊，雲霧如潮水般瀰漫。
霧氣的深處竟然屹立着一座貫穿天地的石碑，直衝蒼穹的盡頭。
古老的字跡被篆刻在石碑上。
“蓋世之功，敢叫天公折服！”
那是傳承於古神族的文字，撲面而來的一股霸道讓人心神一蕩。
倘若是在現實世界，這座石碑絕對已經突破了對流層，絕非是人力可以建造的，至於篆刻如此狂傲的碑文，能擔得起的人寥寥無幾。
總會長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這是總會長的小世界，天頂寺。”
姬紂淡淡說道：“年輕一代裡，你是第一個進來的。”
“我聽說沒有得到允許，沒人能進來這裡。”
顧見臨環顧四周，難免有點感慨。
同樣都是獨立的小世界，老師的雜貨鋪就是那麼的接地氣。
總會長就是如此的霸氣。
“我有權限。”
姬紂平靜說道。
顧見臨望向她的眼神多了一絲古怪，心想這個理由可真敷衍。
他眺望雲霧深處的石碑，好奇問道：“前輩，這行碑文是誰刻的？”
姬紂眯起眸子，冷淡迴應道：“當年青和赤從古神界裡轉移過來的，專門篆刻這麼一行碑文，作爲總會長二百歲的生日賀禮。”
顧見臨微微頷首：“看來總會長還是蠻喜歡這座石碑的。”
如今想來總會長竟然還蠻可愛的，哪怕嘴上說着自己昏庸無能，對眼下的現狀深感自責，實際上背地裡依舊覺得自己很了不起。
偶爾也會孤芳自賞一下。
姬紂明顯看出了他的想法，擡手就在他的額頭上戳了一下。
“跟我來。”
她轉身走進廟裡，邊走邊問：“對於古神族，你都瞭解多少？”
顧見臨站在金黃的銀杏樹下，想了想說道：“毫無疑問，古神族是偉大的神族，這一點誰都無法否認，祂們來自宇宙的深處，是由一顆顆行星孕育而成的生命，起源於無盡的光和暗之間，五位古之至尊是這個種族最強大的生命。”
“祂們長生不死，睥睨人間。”
他頓了頓：“早在人類誕生之前，古神族就已經降臨到了地球。據我所知，目前最早可以追溯到恐龍生活的時代，大概是三疊紀到白堊紀之間。”
姬紂嗯了一聲：“對，也不完全對。”
顧見臨一愣。
“我問你，東方的最古途徑一共有哪些？”
“古武，神司，劍宗，斬鬼，天師，霸王。”
“數數會麼？”
“六個途徑。”
顧見臨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壞女人曾經說過曾經有一位迷失在宇宙深處的古之至尊，而他當初在古神族的歷史裡，只看到了五顆碎裂的星球。
“首先你要知道的是，六大最古途徑對應着六位古之至尊。至於爲什麼在絕大多數人的認知裡是五位，那是因爲那位至尊把自己的存在給抹掉了。很多人認爲崑崙山地獄之門是玄冥尊者的古神界，實則是一種謬誤。”
姬紂解釋道：“玄冥尊者自始至終都在歸墟里沉眠，只要祂不願意醒來，就不會受到外界的干涉。地獄之門，那是另一位古之至尊的古神界。”
顧見臨吃了一驚：“祂的名諱？”
姬紂瞥了他一眼：“窮奇尊者。”
顧見臨聽到這個名字以後，本能地心悸。
因爲按照古之至尊的起源劃分，麒麟和窮奇都應該是第三之力孕育出來的。
“窮奇尊者爲什麼會把自己抹掉？”
“因爲祂在害怕一個人……不，應該是一位神祇。”
“燭龍尊者？”
“不，麒麟尊者。”
咔嚓。
顧見臨踩斷了地上的一根樹枝。
他低下頭，金色的陽光照亮幽深的眼瞳。
“歷史都是人爲撰寫的，無論是人亦或是神，都沒有什麼區別。因此你所看到的歷史，並非是最真實的樣子，比如時間的跨度。或許你曾經看到五位古之至尊撕裂星球誕生，那麼你猜猜每一位至尊的誕生間隔了多少年？”
姬紂冷笑道：“事實上，太古時代有很長一段時間，宇宙裡只有四位古之至尊，分別是燭龍，朱雀，白澤，玄冥。麒麟尊者，是第六位至尊。”
顧見臨沉默不語，此刻的他已經有點毛骨悚然，因爲他隱約覺得這些隱秘裡藏着一個驚人的秘密，足以解釋太古以來出現的一切謎團。
姬紂的下一句話，卻如同驚雷般炸響。
“麒麟尊者，本是不該誕生的至尊，祂本身的存在是一個意外。”
她低聲說道：“這是青和赤當年在宇宙深處的神墟里找到的答案，那是古神族的舊土，也是祂們的故鄉。睜大眼睛，仔細看好了。”
顧見臨愕然擡頭，寺廟前也有一座古舊的黑色石碑，碑上空蕩蕩的。
姬紂隨手右手指甲一劃，左手掌心便滲出鮮血。
她把染血的手掌按在石碑上，一副閃爍着金色光澤的壁畫便浮現出來。
太古洪荒的時代，參天的叢林遮天蔽日，史前巨蟲在灌木叢裡蜿蜒爬行，河流延伸向世界的盡頭，宛若神明般的人懸浮在半空裡，祂像是被捆在十字架上受難的耶穌基督，敞開雙臂擁抱天空和大地，軀體逐漸崩裂，鮮血流淌出來。
神明的血流入河流裡，從此便染紅了全世界的水。
世界的規則被改變，物種相繼滅亡。
基因遺落在萬物之間，基因鏈不斷的交錯進化。
“這是？”
“起源。”
“那個神明是窮奇尊者？”
“窮奇尊者本該是四位古之至尊的弟弟，但祂卻從未出現在古神族的歷史裡，祂擁有特殊的權柄，即便是祂的哥哥和姐姐們，也未曾察覺到祂的存在。”
顧見臨豁然開朗。
原來這纔是真正的歷史。
或許在太古的時代，宇宙深處只有四位古之至尊，那個時候祂們在異星的舊土上生活，種族之間卻出了某種無法解決的問題。
即便是以神的權柄，都無能爲力。
這段時間裡，第五位古之至尊誕生了，窮奇尊者是祂的名諱。
只是這位第三之力孕育出的存在誕生得極其隱秘，不僅沒有記載在古神族的歷史裡，甚至前四位古之至尊都沒有意識到祂的出現。
直到最後一位至尊，也就是麒麟尊者誕生，祂們才得知了一切。
接下來就是雲雀所說的那個故事。
五位古之至尊在舊土裡生活，最後還是無法解決那個終極的問題。
因此祂們被迫在宇宙的最深處流浪，同時也是在尋覓着什麼。
“直到至尊們找到了地球。”
姬紂輕聲說道：“現在你知道祂們爲何會選擇這顆星球了麼？”
顧見臨嘶啞說道：“因爲古之至尊們在這裡發現了窮奇尊者的痕跡。”
姬紂繼續給了他一道驚雷，笑道：“你沒有在中央靈樞院上過課，但你應該知道早在恐龍時代之前，史前巨蟲纔是地球的霸主。三億年前，地球的板塊不像如今這般分裂，而是在一個聚攏的狀態。那時候有密集的熱帶雨林，氣候溫暖潮溼，含氧量是現在的兩倍，非常適合蟲類的生長。”
“直到有一位神明的降臨，用祂自己的骨和血改變了這一切。”
她輕聲說道：“窮奇尊者開啓了這個世界的進化之路。”
顧見臨喃喃說道：“難怪我在隱修會的資料裡看到，早在人類誕生之前，古神族就已經降臨到了地球，恐龍都在膜拜祂們的神蹟，而祂們的形象……”
“偉大神明怎麼會模仿人類的姿態呢？”
姬紂嘲弄說道：“所以你會看到，畸變的昇華者們總是變異成昆蟲的姿態，這是因爲蟲類是沒有靈魂的。因此窮奇尊者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摧毀石炭紀的巨蟲時代，賦予物種們擁有靈魂的能力。”
顧見臨沉吟道：“古之至尊們降臨的年代是在三疊紀和白堊紀之間，那個時代的進化已經開啓了，祂們在這顆星球上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他強行保持着鎮定，有關古神族的一切涌上腦海。
“前輩，根據我的調查，麒麟尊者的瘋狂應該是想要不計一切代價的報復什麼人，或者說報復一位神祇。我本以爲，麒麟尊者要報復的是鎮殺祂的燭龍尊者，但如今想來也不一定完全對。麒麟尊者真正想報復的人，是窮奇尊者吧？”
他擡起頭，眼神凝重。
“或許……是這樣。”
姬紂搖頭，幽幽說道：“問題在於，窮奇尊者爲什麼要抹掉自己的存在，又爲什麼要遠離自己的族羣，來到遙遠的地球，開啓進化之路？”
顧見臨一愣。
雲雀的那個故事再次涌上腦海。
哪怕是古神族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如此一來祂們在降生之初也需要學習和成長，不可能立刻變得像如今一樣，或者說生而知之。
除非有什麼特殊的權柄。
“五位古之至尊最初也是和平共處，又是什麼讓祂們之間反目成仇？”
姬紂又問道：“這就是我要告訴你，隱修會的起源。”
顧見臨眼瞳微微收縮。
“統一意志。”
姬紂重複了一遍：“隱修會起源於一個統一的意志，這也是爲什麼他們從古至今始終是地球暗面的統治者。你要知道，這個世界是被精心設計好的。”
顧見臨一愣，因爲老師也說過同樣的話。
“設計這個世界的人，無疑就是那個統一的意志，古往今來的一切歷史都是在那個意志的計劃表上，物種的滅亡和誕生，文明的繁衍和毀滅，帝國的崛起和終結，人類和神明的戰爭，都在祂的掌控之中。”
姬紂揹負雙手，眺望着眼前的銀杏樹，低聲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如果不是五位古之至尊的降臨，祂的計劃或許早已經完成。”
她擡起手，再次用鮮血淋漓的手掌，在石碑上一抹。
“我再給你看一樣東西。”
這座石碑上再次浮現出金色的壁畫。
五尊輝煌的神明屹立在滄海之上，一條巨大的神道貫穿海域，兩位披着長袍的人敞開雙臂，一步步踏上通天的道路，分明如此渺小，卻又那麼偉岸。
暴雨從天而降，電閃雷鳴之間，深海里是無數古神族的翻騰。
飛禽走獸，恍若神明。
“這是太古時代，東方最早的兩位首領，一位姓姬，一位姓姜。”
姬紂輕聲說道：“以太協會就是根據他們的傳承，從而誕生出的組織。”
顧見臨呢喃道：“黃帝，炎帝。”
“傳承途徑，便是如此出現的。”
姬紂凝視着這幅壁畫，眼神肅穆：“最早的人類跟神明達成交易，利用某種方式創造了所謂的傳承途徑。至此以後，人類擁有了神明的力量。”
如此說來，人類和古神族在最早的時候甚至不是敵人！
“那是因爲最早的時候，東方還有一支名爲九黎的部族，他們的首領名爲蚩尤。那是窮奇尊者賦予人類的力量，讓那個古老的部族得到了昇華，擁有了難以想象的殘暴力量。九黎族是最早信仰統一意志的部落，因爲地球的環境並不適用於古神族生存，因此祂選擇培養出地球原生的生命，賦予其權柄。”
姬紂脣邊泛起一抹笑容：“最初的四位古之至尊也想過效仿，但祂們無一例外都失敗了，直到那位黑色的至尊出手，才解決了這個問題。”
顧見臨覺得自己的大腦彷彿被一柄刀劈開。
他明白了一切。
“移花接木。”
姬紂停頓了一下：“那是最早的移花接木，利用一個足以覆蓋大陸的龐大矩陣，賦予了人們擁有靈性的能力，啓蒙了混沌矇昧的靈魂。窮奇尊者能做到的事情，麒麟尊者也可以做到，因爲祂們都是掌控第三之力的至尊。”
“燭照，幽熒，第三之力，並無高低區分，在位格上都是同等的。”
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神變得幽深起來，認真道：“只是麒麟和窮奇兩位至尊的手裡掌握着鑰匙，也就是一定程度上的主動權，能夠把古神權柄賦予人類的是祂們，最早適應現實世界規則的人也一定是祂們。”
顧見臨終於明白了，原來傳承途徑的誕生也是神明之間的博弈。
那是爲了對抗統一意志而存在的東西。
“這裡我就不得不說到一個人。”
姬紂眼神裡閃過一絲緬懷：“赤之王，姜厭離。”
顧見臨脫口而出：“赤之王說傳承途徑本不是人類該染指的東西！”
姬紂頷首：“這個世界上的本質是等價交換，人類擁有傳承途徑，乍一看是擁有了比肩神明的力量，那麼人類所付出的代價又是什麼呢？”
顧見臨毛骨悚然：“神明真的會那麼好心麼？”
“當然不會，最早的人類世界的先賢們也考慮過這個問題。”
姬紂轉身摸了摸他的頭，笑道：“你還記得能量守恆定律吧？自古至今，無數的昇華者誕生或死亡，有人卑微如螻蟻，有的強大如神明，無一例外在百年後都會歸於黃土。如此龐大的靈性，如此強大的靈魂，又去了哪裡呢？”
晴天霹靂。
顧見臨的心涼了半截。
狀態不是很好，寫的比較慢，四千字寫了一宿，難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