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深085米彆扭

坑深085米 彆扭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墨九回神,“我窮癌晚期,凡事習慣了自己動手,冷不丁被人伺候,不太適應……”

她趕緊接過白絹子,往嘴巴上用力一擦,見東寂已經恢復了往常的笑容,又朝他不好意思地一笑。

可笑容未落,她又突地僵住。

蕭六郎說,中了紅顏醉不得與男子親近,否則此毒經久難愈,那這個“男子”的範圍包不包括他蕭六郎自己?她記得,在皇城司獄裡,他對她又抱又摟又捏腳的……那豈非故意作孽了?

“怎麼了?”東寂觀察着她變幻莫測的面部表情,眉頭皺了皺,“有什麼事嗎?”

“無事無事,我換一個蘸料碗。”墨九吐口氣,趕緊把桌子收拾乾淨,又自個兒去兌了一個蘸料,全程不用東寂動手,以示贖罪。

在她做這些事的時候,東寂並沒有去幫她。他很照顧她的情緒,爲了不讓她難看,他沒有動作,任由她瘸着腳做事,自己只慢慢喝酒。

這樣懂女人的男人,任何女人與他在一起都會很舒服,不會不自在……因爲他永遠會給你充分的自在。

墨九瞄他一眼,感受到了,越發覺得自己先前的舉動太過急切,容易讓人生出誤會與嫌隙。

於是坐下來,她又笑着拍了一個馬屁,“東寂這樣的居家好男人,真是世間罕見,哪個女人娶到你……哦不,嫁給你都是福分,不說旁的,單憑這麼好吃的羊肉鍋子與蘸料,就很難想到是你這樣的美男子做得出來的嘛……當然,也有可能因爲是美男子做出來的食物,所以味道特別的好。”

“居家好家人”這個說法很現代,但東寂似乎聽懂了,加上她話裡話外的恭維和刻意的緩和氣氛,確實讓人愉快。

他眉梢舒展,一雙微笑的眼睛裡,像含了一抹晶亮的珍珠,輕輕一嘆,“隴饌有熊臘,秦烹唯羊羹。”

墨九翻個白眼:“民婦來自鄉野,粗薄之人,麻煩公子說人話。”

聽她也喚他公子,東寂微微一笑:“好吃就多吃點。”

墨九“哦”一聲,表示明白了,接着邊將羊肉往嘴裡,邊探着腦袋瞅了一眼鍋子,眉頭緊皺,“多吃好像也沒有太多了……”

她貪吃遺憾的動作,取悅了東寂。大抵全天下的廚子都希望受到自己食客的誇讚,他不由哈哈一笑,“美食取之,得有度!意猶未盡,纔是真好。你不要貪吃,傷了腸胃。”

他是第二個叫她不要貪吃的男人。

第一個是蕭乾……可蕭乾明顯比東寂小氣多了。他直接把兩顆大核桃丟入了湖水,一個都不給她吃,還警告她。比較起來,東寂確實太好了,至少他等她快飽了才警告嘛。

念及此,感覺到自己的走神,還有東寂似笑非笑的目光,墨九乾笑一聲,“若無你這樣盛情款待的友人,其實我也吃不得這麼香吶。所以,這一趟臨安,我沒有白跑。”說罷她放下筷子,“我得走了,各自珍重。”

放下筷子就要走人,除了這貨估計也沒人幹得出來,可東寂並未生氣,溫和地看着她,眸底笑意未變,慢慢起身道:“我送你出去。”

“謝謝!”

鴛鴦就在竈外候着,見墨九出門,她趕緊上來輕扶,一口一個“小姐”,叫得極是親熱。

墨九感激地朝她點點頭,又向東寂笑道:“還是東寂會養人,看把小丫頭教得多好。又體貼,又乖巧。指東不往西,指西不往東。”

“你喜歡鴛鴦?”東寂問。

“喜歡啊!”墨九當着人面,能說不喜歡?

“那送給你了。”東寂隨口就把她送了人,鴛鴦頭也沒擡,更沒有反對,當即便應了是。可墨九卻怔住了,她指着自己,“送我?她是個人哩。”

東寂失笑:“她當然是個人。不僅是個人,還她還有個妹妹,叫翡翠,也一併給你帶去使喚吧。你身邊沒個可意的人,也不太方便。”

“鴛鴦、翡翠?”墨九莫名被塞了兩個丫頭,還沒回過神來,東寂已經招手讓翡翠過來了,還細心地向她解釋,“她們的名字取自‘弱體鴛鴦薦,啼妝翡翠衾’的意思。”

不待他說完,鴛鴦便笑道:“我們的名字是公子取的,喜歡笑的是鴛鴦,喜歡哭的是翡翠……”

就這樣被決定了歸屬問題,墨九還在打懵,狐疑地看着東寂,“你可曉得我如今的處境?我連自己都養不活?……哪裡來錢養奴婢?”

東寂凝視着她,“都算我的。”

心裡“去”了一聲,墨九莫名其妙有了一種被大款給“包丨養”了的即視感。這又送房子又送使喚丫頭,擺明了要養她嘛。

嚥了咽口水,她問:“我可以拒絕嗎?”

“可以。”東寂淺笑的目光,慢慢有些沉,一瞬不瞬地盯在她的臉上,莫名讓墨九覺得那像一張撒開的漁網,網中有一種無奈又失落的情緒,從她的頭頂落下來,將她罩得嚴嚴實實,以至於若今兒拒絕了他,好像做了一件罪大惡極的事。

她在遲疑,東寂又道:“你儘管放心好了。她們不會礙着你的事,我只想爲你盡一份心,讓她們護着你。”

一句“護着你”,讓墨九的臉熱了,心也跳得有些快。女人很難拒絕優秀男人的示好,尤其來自東寂這樣的男子。但她不想再欠東寂太多人情。而且對於來歷不明的丫頭,她也不敢亂收。

頭腦一清,她趕緊朝東寂深深揖了個禮,“我謝謝你了。我這個人自小苦慣了,你這麼細緻的丫頭若服侍我,我怕我會折壽,所以東寂就不必與我客氣了,我若有需要,定會向你討要的。”

東寂略有失望,卻沒有再勉強。他讓鴛鴦扶了墨九上馬車,親自送她到了菊花臺的門口,可就在墨九一隻腳踏上車杌子的時候,他卻不待墨九反應,猛地扼住她的肩膀往後一轉。

墨九猝不及防,腳往下一滑,那隻受傷的腳背剛好撞在杌子頭上,冷不丁這一下,痛得她身子一晃,便往下倒去。

“……”她無語。

“……”東寂盯住她,沒有說話,卻極快地接住了她的腰,以一個保護的姿勢,將她的身子攬在臂彎裡。

宅子門口風燈的光絲絲縷縷的照過來,射在墨九的眼睛裡,她不適應的眨了眨,見鬼似的盯着東寂的眼睛,然後將他猛地一推。

“完了完了,我死定了!”

東寂臂彎一空,看她對他避如蛇蠍的樣子,眉頭微微輕蹙,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告了一聲路上小心,又補充道:“九兒,你若有要事,儘管拿着扳指來找我。只要你找,我就在。”

上一次,他說,只要你來,我就在。

這一次,他說,只要你找,他就在。

也就是說,他不會隨時在這裡等着她,但只要她有急事並且出示玉扳指,這裡的人就可以馬上找到他……這麼說,他也在臨安,只是不常住在這裡。

“哦。”

墨九聽見自己應了,然後有一點落荒而逃的感覺,怎樣被鴛鴦扶上馬車都沒太有記憶,滿腦子只想着“醉紅顏”,想着此毒不解,一直紅着臉過一輩子……不,不等一輩子結束,她就已經早衰了。

織孃的臉……

還有方姬然的臉……

她們兩個的樣子,不時在她腦海裡晃動。

女人惜顏,她不敢想象真有那樣一天,她當如何面對早衰的容貌。

等她從紛亂的思維回神,人已經出了菊花臺。想到東寂,和那一瞬間的尷尬,她打了簾子,往回望。

東寂仍站在菊花臺外,風氅飄飄,長身玉立,整個人像一座石雕。

墨九朝他揮了揮手,慢慢放下簾子,眼梢微低,淡淡掃視一遍馬車,慢條斯理地問車伕:“你要帶我去哪?”

車伕呵呵一笑,大聲回答道:“公子有吩咐,姑娘要去哪裡,便去哪裡。小的任憑姑娘吩咐。”

墨九點頭:“怡然居。”

既然命運已經爲她做出了選擇,她只能迎難而上了。逃離不僅是懦弱,其實什麼問題都解釋不了。

不管爲了醉紅顏,雲雨蠱,還是早衰之症……她似乎都逃不出蕭六郎的掌心。而且,在短時間內,她也沒有想過要與蕭六郎劃清界線。

還有,天台山祭天台、八卦墓、仕女玉雕、千字引、武器圖譜……一個個都像有生命的物體,在召喚着她的靈魂,每念及一次,身體的血液就像在悸動。不管她是不是墨家矩子,這份誘惑力都非她能抵抗。

冥冥中,她有一種感覺。

她墨九是爲了它們而來的。

或許只有解開這些迷,她才能變成真正的她。但如今南榮的局勢,以及她自己的情況,蕭乾對她很有用。

畢竟有云雨蠱,不僅僅只有他可以制衡她,只要她願意,她也可以牽制他。

——

天際像掛着一塊巨大的黑綢,零星有幾顆星光浮在夜空,也慘淡無光。

樞密使府的院落裡,寥寥秋風,颯颯而過,將落葉卷落在屋檐之上,在幾片亮瓦間窺探着屋子裡的情形。

室內很靜,一絲風也沒有。

蕭乾身着一襲玄黑的錦袍,肩膀上搭了件狐裘領的風氅,懶洋洋斜躺在窗口一張紫檀木的美人椅上,修長的指間,端着一個白玉似的杯盞,慢悠悠喝着酒,一雙黑眸涼如深潭,無波、無瀾、異無情緒。

酒香味兒很濃。

他只淺嘗,並不深飲。

在他的面前,跪了幾個侍衛。他們都低垂着頭,像犯了錯在領罰似的,不敢擡頭看他的眼睛,也不敢多嘴。

然而椅子上的蕭乾似乎根本沒有發現他們,依舊獨自飲酒……他平常並不貪杯。

故而,這一日並不平常。

溫酒的爐子上,炭火“嗞嗞”作響。

一個大膽的侍衛終於忍不住了,顫聲叩頭道:“屬下等容得大少夫人離去,實是罪不可恕,請主上責罰我們罷。”

蕭乾擡了一下眉梢,掃過他們的頭頂,並未急着說話,只把手上杯盞放在桌几上,又將溫在爐上的酒壺拿過來,往杯中注滿酒液,方纔語氣清涼的一嘆,似與他們說,又似在自言自語。

“是你們錯了,還是本座錯了?”

跪着的幾個侍衛,不知他的意。可他說得不明不白,他們卻不敢不明不白的問,只能耷拉着腦袋,等下文。

然而,蕭乾沒有動,更沒有下文。

他微微仰頭,任由溫熱的酒液滑過喉嚨,然後寡淡的臉上,似乎有了一分暖意,又望向地上的侍衛,“這個世上,還有比孃親在的地方更溫暖的所在嗎?”

他的話,無人懂得。

幾個侍衛面面相覷,不知何意。

蕭乾目光掃過他們,似乎也不需要他們的回答,只揉了揉微微脹痛的額頭,話鋒突地一變。

“你們幾個跟我多久了?”

幾個侍衛再一次不懂。

大膽那個侍衛,看衆人都不吭聲,在那發慫,硬着頭皮訥訥道:“回主上,三年了。”

蕭乾點頭,面色如常:“三年來,你們做事,從無岔錯,我很信任你們。可如今,卻讓一個姑娘從眼皮子底下跑掉,到底是你們越活越回去了,還是她太野太刁鑽?”

分明是她太野太刁鑽好不?

幾個侍衛心裡都清楚,那祖奶奶還不是被面前這位給寵的,他不開口,誰敢動她?

可他們嘴上卻不敢這麼說,只用一副恨不得掌嘴的可憐樣子道:“大少夫人性子溫婉賢淑,古今罕見,哪裡會野會刁鑽?這次屬下等疏忽,錯得離譜,更沒想到大少夫人會徑直去了菊花臺……更是罪不可恕了。”

“如何罪?”蕭乾目光微沉。

那個講話“大膽哥”,發現把自己裝在套子裡了,悔恨交加地磕了一個響頭,那恭敬的態度,不亞於臣子叩見皇帝,“……怎麼罪都行,只願主上別喝了,您身子也不好,沾不得酒的”

蕭乾目光閃爍片刻,擺了擺手,“罷了,下次不得再犯。”

“主上,不可!”

這些人學會的便是唯命是從。

不管什麼事,只要主人的交代,就必須完成,三年來他們替蕭乾做了無數的事,完成了無數比這次更爲艱鉅的任務,卻沒有想到,這樣輕鬆的事,居然被他們搞砸了,讓大少夫人去了菊花臺,害得他們主子大晚上的送藥和送酒上門,喝了一缸子醋……

主上爲什麼沒有帶大少夫人回來他們不清楚,但他們卻曉得從菊花臺出來,他們主上的臉色就有些異樣了。

不過,他的異樣與旁人不同。從早上到現在,他異常在,整個人的情緒就沒有過半分變化。

以前他雖然爲人疏離冷漠,偶爾也會笑一笑,也有表情柔和的時候,如今這變成了一張殭屍臉,讓整個樞密使府,從上到下都恨不得夾緊了尾巴做人,實在受不了……尤其他們幾個犯事的侍衛,更是早早跪在這裡,等等處罰。

可他不處罰,他們更怕了。

“主上,不如我們自行笞臀吧?”

蕭乾似乎很詫異這些侍衛爲什麼熱衷於被人笞臀,視線微擡,等掃過門縫處擊西那幾雙偷窺的眼時,眼皮跳了跳,又收回來,從幾個侍衛臉上一一掃過,“本座說不罰了。”

侍衛愣了,“可屬下幾個放跑了大少夫人。”

蕭乾凌厲的眉梢微挑,“她不是已經回怡然居了?所以,你們也就無錯了。”

侍衛再愣,“噫,好像是。”

蕭乾擺手,似乎懶怠再說了。

“擊西,笞臀五十。”

門縫時“砰”一聲,擊西疑似倒地,“爲什麼又是我?”

隱隱有闖北的聲音,“阿彌陀佛,近墨者黑,把一羣侍衛都教壞了,不笞你,笞誰?……唉,慧根太少,渡你不得!醉死佛爺了。”

擊西哀嚎,“擊西不服,擊西分明就是替死鬼……!”

這番動靜傳來,幾名侍衛再一次交換眼神,確定主上真的不會再處罰他們了,方纔鬆了一口氣,朝侍立在側的薛昉望了一眼,給他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兒,慢吞吞退了下去。

只可憐薛昉,什麼錯也沒有犯,還得繼續陪在蕭乾的身邊,感受他身上刺人的涼意,不由肩膀一抖,“阿嚏!”

蕭乾的目光就這麼掃了過來,“你很冷?”

薛昉心裡一跳,“沒,沒吶,不冷……不是我。”說罷他四處望了望,“哪個在打噴嚏,沒禮貌!擊西、闖北、聲東、走南,是不是你們?”

那幾只從早上到現在就始終躲着不出來見人,更何況這會兒?所以,不管薛昉如何深情的呼喚,也沒有人迴應他。

看着蕭乾臉上越來越涼,薛昉像被人當頭澆了一盆臘月的冷水,腦海中霎時劃過一抹高大的身影。

“旺財?旺財!哪去了?好好做狗不成嗎?沒事學什麼人打噴嚏!?滑稽得很,惹得使君不高興了,還不出來?”

他把希望寄託於旺財了。

可旺財這個狗東西,平常見到他就搖頭擺尾討好要吃的,這會子他需要它解圍的時候,卻“狗影無蹤”。

誰也喚不出來,薛昉揉了揉鼻子,苦哈哈地看着蕭乾,“使君,您有什麼需要?要不要吃點東西?我記得你早上就沒吃多少。你想想,再不吃,你就,就餓瘦了!餓瘦了就不俊了,不俊了就,就,就……”

沒話找話不是薛昉的長處。

他越說聲音越小,聲音越小臉上的表情越是不自在,最後終於編不下去了,也索性“撲通”一聲跪下去,苦着臉道:“使君,若不然,你也笞我臀吧,我受不得你這樣了。”

看這小子臉色都變了,蕭乾目光一眯,有些不得其意,語氣有一抹遲疑,“本座就這般可怕?”

他突然變得溫和的聲音,讓心灰意冷的薛昉有一種黑暗太久突見天日的興奮。

“是吶是吶!”他應得很快,答完覺得不對,又猛地擡起頭,用誠懇熱情的目光盯着蕭乾,捻着手指,“只一點點,只一點點那麼可怕……而已。”

“唔”一聲,蕭乾似有所悟。

他盯着薛昉,一動不動,卻又不像在看他。這讓跪在地上的薛昉,心驚肉跳之餘,皮子發癢,又開始認真地勸慰起來:“使君平常並不是這般可怕的,但最近嘛……”

頓了頓,他加快語氣,“屬下有一言不知當講不講,所以,拼死也要講了……使君每一次碰上大少夫人的事,情緒就有些不對,不若平常淡然……”

“你說什麼?”蕭乾猛地回頭,把薛昉嚇了一跳,好不容易升起來的“談心”勇氣,又縮了回去,只剩下黯然銷魂的一眼,然後灰心地嘆氣,“反正這樣下去,屬下這個差事當得太絕望了,還是……直接笞臀吧。”

蕭乾掃他一眼。

這一眼,是真正的冷。

“薛昉!”

薛昉頭也不敢擡,卻撅了撅屁股,“打罷。”

蕭乾眼風一剜,“本座問你,探子可有來報。”

他的話轉折太快,讓薛昉摸不着頭腦,擡頭訥訥道:“半個時辰之前,才報過了!”

墨九離開菊花臺回到怡然居,其實並沒有離開蕭乾的視線,她身上發生的大事小事,都會有人專程送往樞密使府,薛昉這些人並不知箇中緣由,總覺得這個主子的脾氣越來越難伺候了,卻又不得不遵從。

蕭乾默了默,似是累了。

“……你也下去吧。”

薛昉“哦”一聲,剛要起身,又跪了回去,“使君,漠北來的信,你可要過目?”

那封信早上就送來了,蕭乾放在案上,一直不曾理會。換往常這些重要的事情,他都會馬上處理的,可今兒卻出奇的懶怠,以至於他不得不提醒。

不料,蕭乾卻道:“不看。”

薛昉:“……”

無語看他,薛昉覺得使君中毒好深。可蕭乾臉色平淡從容,分明就沒有因私忘公的樣子,只淡淡道:“不必看也知說什麼了。謝忱手上拿到的信,出自漠北,他們是來請罪的。”

薛昉似懂非懂,“哦。可謝丞相呈給官家的信上,並沒有什麼……”

蕭乾冷笑,“他若能看明白,本座又豈能這般放心?”

說罷他似是有些熱了,脫掉肩膀上搭着那件狐裘領的披風,隨手掛在椅子上,就着一襲黑袍又躺在美人榻上,拿起案上的書翻看。

翻書的聲音,很細微。

可每一聲,都讓薛昉毛骨悚然。

他家使君太安靜了,安靜得讓他覺得害怕。薛昉跟他有些時日了,旁的事情不敢肯定,有一點卻最清楚不過,他家使君越是情緒不外露的時候,越是情緒不穩的時候。

大抵也正因爲他善於壓抑自己的情緒……或者感情,這些年方能在岌岌可危的處境中,風一程雨一程地殺上南榮樞密使的位置。

又添了一次燈油,薛昉看着窗戶陰影中那一抹影子,硬着頭皮提醒。

“使君,入夜了!您該就寢了!”

“嗯。”蕭乾輕應一聲,人卻沒動。

這已經是薛昉提醒的第三次,從侍衛離開到現在,他就坐在那裡看書。案上的書換了一批又一批,看上去很是嚴肅,可薛昉很懷疑他到底看進去多少。

“使君,你可要用點東西?”

薛昉沒話找話。

“不必。”蕭乾手上的書又翻了一頁。

薛昉偷瞄着他,覺得這一頁速度有些快……他再一次懷疑他可有認真看。更懷疑自己一直在計算他看書的速度,是不是腦子也抽風了。

可今兒就是抽風的一天。

整個樞密使府都陰氣沉沉,小廝僕役們走路小心翼翼,聲東、擊西、走南、闖北幾個人腦袋都不敢冒出來,只有他這個苦逼的貼身侍衛不得不近身吃冷氣。

“咚咚!”很輕的敲門聲。

薛昉過去拉開一條縫,外面一顆腦袋冒出來,與他耳語幾句。薛昉點點頭,把他領了進來,走到蕭乾的面前。

可望着蕭乾幾乎沒有表情的臉,那探子遲疑着,不知當講不當講,會不會打擾到使君看書的“雅興”。

“講!”蕭乾像長了第三隻眼。

探子嚇了一跳,垂手低目道:“回主上話,大少夫人在怡然居與她娘,還有姐姐一道用了晚膳,很高興,一直在笑,孃兒幾個相處融洽。哦,在用飯之前,她還見了墨妄,把那個洛什麼鏟的圖又修改過,反正看她的樣子,看不出什麼異常來,就是腳還沒有好利索,走路的時候有些跛。”

“唔”一聲,蕭乾應了,又看了探子一眼。探子看他似乎不太在意的眼神中,躊躇着望薛昉,不曉得還能說些什麼。

薛昉朝他擠眼睛,“事無鉅細。”

探子樣子很惆悵,“事無鉅細?”

薛昉點頭,“對,事無鉅細。”

探子擠着腦子裡爲數不多的存貨,幾乎扳着指頭數了,“大少夫人添了一回衣,吃了三碗飯,中間的一碗盛得很滿,最後一碗沒有吃完,剩下了……哦對了。”探子像是想起什麼來,“大少夫人還說,若有兩隻兔子就好了,不至於剩飯。”

聽着這樣“事無鉅細”的彙報,薛昉有種想要一頭撞死的渴望。可蕭乾卻安靜的聽着,像是在翻書,手指卻放得極爲緩慢,也沒有阻止探子的意思。

等探子口乾舌躁着下去了,薛昉小聲問:“使君,可要屬下做點什麼?”

蕭乾頭也不擡,“由她吧。”

薛昉瞄他一眼,不再吭聲。

他家使君的彆扭,他看得明白,昨晚除了親自去菊花臺送藥,還特地送上一壺梨觴,不就爲了滿足墨九的口腹之慾?可他偏生什麼都不說,就愣生生看着人家做吃的討好大少夫人,然後一個人在這裡坐着生閒氣……關鍵是生了閒氣,他還得當成漠不關心。這不是自找罪受嗎?

薛昉沒有喜歡過哪個姑娘,不明白這些人都怎麼回事,反正他覺得他家使君這樣很是奇怪。裝着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可每每有墨九的消息來報,他都聽得仔細。

“薛昉!”

冷不丁聽見喚自己名字,薛昉心頭一跳,回過神來,上前躬身道:“使君,屬下在。”

蕭乾目光落在書頁上,“挑兩隻毛皮漂亮的兔子,明日送去怡然居,給大少夫人養着解悶。”

薛昉微微一愣,“使君?”

蕭乾擡頭,“有問題?”

薛昉臉頰跳動,“沒,沒有問題。”

送兩隻兔子去怡然居這樣的任務,對於薛昉來說,比守着他家使君吃涼氣的日子舒服了許多。所以,次日天兒不亮,薛小郎就揣着銀錢袋上了街,在集市上挑了兩隻又肥又胖的大白兔子,用精緻的籠子裝好了,屁顛屁顛地去了怡然院。

他來的時候,墨九正坐在怡然居清淨的院子裡,與織娘說話,藍姑姑和玫兒在旁邊伺候着她吃東西。

回怡然居來,墨九有她的打算,對於方熙然,她客氣有禮不生疏,對於靈兒,她笑吟吟似無芥蒂,對她娘……她着實發現比起方姬然來,織娘更疼愛的女兒還是她。

畢竟親手養大的閨女,織娘對墨九的情感,雖然不若對方姬然那麼多的愧疚之心,可母女感情明顯多於方姬然。人與人之間,哪怕有血緣的母女,感情也要從生活點滴建立培養。

這一點,墨九很欣慰。對織娘,也就更添了幾分愛重與親情。

當然,親情不能免俗。

方姬然對方家的情感也多過織娘,故而相處一日,母女間似乎也沒有太多的言語,這日晚上吃罷晚膳,方姬然就隨墨妄離開了,說有事去做,隔幾日再回。

織娘點頭,沒有反對。

墨九猜測他們做什麼,也沒有詢問。

到是靈兒,離開之前,有些躲閃着迴避墨九的視線,又小心翼翼的徵求了墨妄的意見,也隨着方姬然離開了。

這樣的結果,墨九很滿意。

若強留一個人在身邊,卻身在曹營心在漢,那不僅苦了靈兒,也苦了她自己。有過姐妹情分,江湖再見,其實很好。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靈兒既然選擇了隨方姬然離開,爲什麼會對她露出那樣依依不捨的表情?

織娘正在給她講自己早衰病發作的開始,門房就過來報信,說蕭使君派人送東西來了。

停下話頭,織娘望向墨九。

蕭使君對她女兒的關心,早已超過了小叔子對家中長嫂的程度。

這一點,織娘身爲過來人,又怎會看不明白?

姐妹們看文愉快!

麼麼噠,二錦家裡小孩兒急性腸胃炎,在醫院耽擱了一下午,這會兒才弄好。

晚更,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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