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狂風灌進青銅大殿，卷攜細碎風沙。
大殿門口，小大眼和蝴蝶結兩隻狐狸，正圍在水盆旁邊，“嘩啦啦”清洗這些臭烘烘石板。
大殿最裡面，白墨放下剛剛看完的銅板，思量一番，提筆寫下幾行字，端起熱茶喝了口，突然聽到“骨碌碌”聲音。
擡頭看，卻見一輛小三輪車，直接被開進了青銅大殿裡面來。
“嚶嚶嚶！”
駕駛小三輪的是狐狸徒弟黑鼻頭，狐狸山食堂大廚，頭頂白色高帽子！
“嗷嗷嗷！”
它興沖沖跳下車，從小三輪帶火爐的車廂裡，取出一盤子烤地瓜，取出一大壺桂花豆奶，放到師父桌面！
白墨看看烤到流蜜的地瓜，摸摸溫熱的桂花豆奶，伸手將桌子對面的黑鼻頭撈進懷裡。
“不錯嘛！
“這輛小餐車又改裝了？”
上次見這輛小餐車，它還沒有加熱功能，沒有保溫功能。
黑鼻頭興致沖沖，狐言狐語，比比劃劃，給師父介紹這新的小餐車！
狐狸山的小餐車，現在有了冷熱兩種，一種就是它開的這個，專門送熱飯熱飲，送去藥田，送去挖掘地，給師兄弟們加餐！
一種是冷鏈運輸車，專門送酒水、飲料、冰激凌，同樣每天跑兩圈前線，給師兄弟們解饞解渴！
和師父介紹完，腦袋蹭蹭師父胸膛，讓師父抱一會兒，它才跳出師父懷裡，繼續去給其他師兄弟送餐。
白墨也低下頭，捧起銅板，繼續看文獻。
“將植物根系種入仙獸體內的方法研究……唉？用植物根系殘害仙獸？”
白墨皺皺眉，繼續往下看。
但看了幾行，赫然發現，不是那麼回事！
【……以碧玲草種入七孔駝鹿後背氣孔，日照之下，碧玲草進行光合作用，釋放氧氣，輔助七孔駝鹿呼吸……】
還有這種說法？
白墨繼續往下看，看到一套嚴謹的理論論述，和一套詳實的操作方法。
“這……並非殘害仙獸，恰恰相反，還真是給仙獸外掛輔助器？”
繼續閱讀下去，白墨赫然發現，自己對仙獸途徑的瞭解，有點太少了。
只這份文件上冰山一角的論述，就讓白墨大開眼界。
“給仙獸動外科手術，把仙獸的鼻孔割成更大的，加大進氣量，增強仙獸運動能力？
“改變仙獸的脾臟結構和血液配方，讓仙獸血液質量更輕，方便血液以更快速度泵遍全身？
“剖開仙獸血肉，給仙獸骨骼刻花符文，用仙器符文增加仙獸骨骼強度？”
白墨皺皺眉頭。
突然有點明白，爲何仙獸師都擅長外科手術……原來是因爲，經常要對自家仙獸動刀。
“這改裝強度，挺大的啊！”
【……仙獸改造手段衆多，幾乎每條途徑都可參與其中……】
【……仙獸改造普及程度高，幾乎所有仙獸，都在不停改造……】
“看這意思，原裝仙獸還挺稀罕，改裝仙獸纔是主流？”
白墨皺皺眉頭，思忖一番……好像他身邊，確實沒啥像樣的仙獸師，也難怪之前沒見過仙獸改造。
他一邊唏噓，一邊繼續往下看。
……
夢境的白天，對應現世的黑夜。
西嶺山脈，牛鼻山上，青龍盤寺已經變成建築工地……準確來說，是裝修工地。
沒錯！
宮本六藏覺得自家祖庭太過於寒磣，決定自掏腰包，從西州買來建材，請了建築隊，對這青龍盤寺進行重新修繕！
此時，建築工人們都下班了。
寺門口垂下的一盞白熾燈，還在隨風飄搖，放射光明，照亮堆積如山的木材、水泥、磚瓦等建材。
更遠處的空地上，卻傳來音樂聲！
有悠揚的尺八，有清脆的太古，有清冷的三絃……
還有“踏踏踏”一聲聲，用腳步踏出的節拍。
音樂聲裡，一百餘人，圍成裡外十圈，圍着篝火翩翩起舞！
“大家都舞起來！
“這支舞，獻給相柳大神，獻給八岐大蛇！
“只要你們心中虔誠，鬼神便能聽到你們的聲音！”
宮本六藏站在篝火前，揮舞着手中紙扇，爲隨從們指引節拍。
卻見這舞蹈非常古怪！
無論忍者、巫女還是浪人、陰陽師，都在步法變化中，用腳步聲踏出節拍，都在左右扭動着腰身，雙臂如蛇般柔軟波動，腦海和脖子更是靈活搖晃，如同四處探頭的蛇。
“……想象一下，你們在遠古的祭臺上，在相柳大神如山一般的陰影下，在相柳大神如風一般的吐息中，跳着這支舞，向它訴說尊崇，向它祈求豐收……”
不遠處的直播設備中，可以看到一條條來自櫻花地區的彈幕，正瘋狂刷過！
內容都是看不懂的櫻花文字，中間夾雜着雙手合十的虔誠表情。
這彈幕比前些天，竟還要更多，更密集！
“……這是相柳的舞，這是八岐大蛇的舞，這是先民的舞……”
……
“這是……好他媽醜的舞。”
狐狸山上，白墨坐在青銅桌案後面，仰躺在沙發，看到半空漂浮的這個畫面，很是無語。
這舞蹈太怪了！
一羣人一起跳，更添古古怪怪的魔性。
白墨身旁，小大眼和蝴蝶結，各自捧着一枚烤地瓜，都瞪大眼睛，點點頭。
“嚶嚶嚶！”
“嗷嗷嗷！”
確實太醜了！
什麼相柳的舞、八岐的舞、先民的舞……加起來都比不上狐狸山的舞！
說起來是不是好久沒給師父跳舞了？
要不要給師父來一段？
兩隻狐狸興沖沖，互相看了一眼，又看到爪子裡捧的烤地瓜，皺皺眉頭，決定還是先吃完烤地瓜，再去跳舞！
“嚶嚶嚶！”
小大眼撕一塊烤到流蜜的金黃焦皮，遞到師父嘴裡。
白墨笑着張嘴吃下去。
“嗷嗷嗷！”
蝴蝶結掰出烤地瓜最熱、最潤、蜜水充盈的心，塞向師父嘴裡。
白墨笑着啃一口。
“你們吃你們吃，我自己扒一個，不用你們餵我。”
一邊說着，他伸手去盤子裡，取一個烤地瓜。
正要扒皮，他突然擡起頭，看向半空中的畫面。
“這個晃來晃去跳舞的巫女，是不是不太對？
“她耳朵後面的羽毛，怎麼回事？
“裝飾品麼？
“剛剛有麼？
“我怎麼纔看到？”
……
篝火旁。
歌未停，舞未歇。
尺八悠揚的聲音，飄到山風裡。
太古清脆的鼓點，伴隨腳踏節拍。
隊列中跳舞的巫女，似乎覺得耳朵癢，想伸手撓，但她不敢！
她能看到，宮本先生站在最前面，揮舞紙扇指揮節拍，正一臉嚴肅！
她不知道的是，兩萬米高空中，火蟾蜍眼眸中晶狀體變形，正聚焦在她耳後！
前方的宮本六藏，也有意無意把目光投過去，瞥見她耳後新生的翎羽！
那是兩撮黑白雜色的羽毛，分別從她左右耳根後面生長出，探出來，乍看上去，好像她耳朵大了一圈。
宮本六藏眼眸深處，蛇尾古仙瞪大眼睛，呼吸粗重，語氣激動。
“哈哈，哈哈哈哈，真的有，真的有！”宮本六藏控制住表情，但亦難掩心中狂喜！
篝火在他背後跳躍，在他身前投下影子。
他的影子竟是猙獰舞動，變成八頭大蛇的輪廓！
……
青銅大殿裡，白墨和兩個徒弟，都看清了畫面中巫女放大的耳朵。
看到一根根翎羽的羽管，竟然真的從這女人耳朵後面長出來！
那羽管中甚至可以看到這女人身體蔓延出的血絲。
“這咋回事？邪門了。”
白墨皺皺眉頭。
兩個徒弟也都張大嘴巴，下意識前爪摸向自己頭頂的三角耳朵，摸到耳朵還是毛絨絨，軟乎乎，才放下心來。
它們還想偷偷學幾個舞蹈動作，豐富一下狐狸舞，幸虧沒學，否則可就要變醜了！
“難道是……這舞蹈真的有啥特殊之處？
“還是說，宮本六藏偷偷改造了她？
“或者是，以前的改造，達成某項條件，今夜取得進展？
“還是說，這牛鼻山，這青龍盤寺，真的有啥特殊之處？
“應該沒有吧？”
宮本六藏提出要去這座山的時候，仙委會就已經去查過，屁都沒查出來。
關鍵狐狸山也派弟子去查過，也沒查出來東西……白墨相信，自己的徒弟們絕不可能錯過任何好東西。它們查不出來，那隻能說明，這牛鼻山普普通通，真沒啥特殊的。
白墨調整火蟾蜍視角，又掃視一遍宮本六藏的隨從們，卻見他們一個個耳朵後面都乾淨得很，只那巫女一個，耳後長了羽毛。
當然，不管長毛還是長角，都是人家自己的事情，白墨管不到。
他只是納悶兒。
“到底什麼玩意兒？
“邪了門了。”
……
清晨，西大校園裡籠罩了薄薄的一層霧。
學生們或穿上衝鋒衣，或穿上毛呢大衣，都給自己武裝起來。
白墨穿着白大褂，站在馬路邊。
肩膀上蹲着狐狸徒弟小花背。
它貼着師父的腦袋，擡起下巴，眯着眼睛。
聽說今天吳輕芸修煉去了，師父臨時換了個新的保鏢。
還需要讓師父跟着保鏢，暫時換個地方去辦公。
小花背略有點不爽。
需要麼？
師父需要保鏢麼？
有它在就夠了！
它甩着大尾巴，正掃視左右，便聽“刷”的一聲，一輛髒兮兮越野車，停在師父跟前。
車窗搖下來，彈出個戴着草帽和墨鏡的腦袋。
“你就是白墨專家吧？
“我是你今天的保鏢。
“醜話先說前面，我規矩比較大，希望你能記住。
“第一，保鏢的命令，你都必須服從。
“第二，你的飯食餐飲，都必須先經我檢查。
“第三，不可以對保鏢進行親吻、擁抱之類的無禮行爲。
“如果真的想親，真的想抱，需要提前申請。
“當然啦，我比較好說話，一般是能申請通過的。”
卻見這保鏢赫然是個女人，拿開墨鏡，露出烏溜溜的眸子裡甜甜的笑意，正是蘇搖搖！
白墨尷尬一笑，拉開後排車門，正要坐進去，卻見裡面堆了滿滿當當的箱子、水果、書籍等雜物，坐不進去人。
前排的蘇搖搖很是抱歉。
“哎呀！一不小心把後排裝滿了，只能委屈白墨專家和我一起坐前排啦。嘻嘻。”
……
刷……
越野車離開西州，一路駛進西嶺山脈。
路上與幾輛工程車擦肩而過，想必是宮本六藏僱傭的工程車。
白墨坐在副駕駛上，抱着徒弟，打量一眼開車的蘇搖搖。
卻見她又染回黑色大波浪長髮，穿着口袋馬甲和帆布工裝褲，利索又颯爽。
臉上皮膚倒一如既往，雞蛋白一般嬌嫩。
“你不在銀城好好待着，咋又跑回西州來？”
蘇搖搖握着方向盤，看着前方的路，理所當然道。
“因爲我想你了呀！
“順便還要回來做一個項目，嘻嘻。
“銀城那邊有其他序列七駐守，安全着呢。而且那地方，也沒人敢隨便搗亂。”
白墨點點頭。
“你做的什麼項目？”
蘇搖搖踩着油門，衝上一處高坡，駕駛車輛壓着石頭和樹枝，壓着坑坑窪窪，在咔嚓咔嚓怪聲中，把車開上一處山路。
“着急問項目幹嘛？
“你不應該先問問，這麼久沒見，姐姐胖了還是瘦了？
“要不姐姐停下車，給你抱一下，感受一下？
“啊？你什麼表情？你難道想點頭？真想抱啊？
“呸！”
蘇搖搖一臉狡黠。
“項目的話，到了！”
汽車減速，緩緩駛入一處小院。
白墨其實已經聽到，一聲聲“咕咕咕”“咕咕咕”鳥叫。
已經看到，天空中赫然飛舞着一隻只或白色、或灰色的鴿子！
“你的項目，就是來這西嶺山脈裡面養鴿子？”
蘇搖搖點點頭，停下車，和白墨一起下車。
“這個地方，有點不太一樣。
“兩個月前，有人在西嶺抓到了兩隻很特殊的野鴿子。
“仙委會的動物專家研究一番，確認這兩隻鴿子發生變異。
“又費了好大勁，一番追索回溯，最後找到這個地方。
“那兩隻鴿子，就是在這地方發生變異的！”
不遠處有一隻只鴿籠，和忙碌的工作人員。
“咕咕咕！”
一隻鴿子向蘇搖搖飛來，落在蘇搖搖架起的手臂上，低頭用喙子磨蹭蘇搖搖的衣袖，很親暱的樣子。
“你看，這隻鴿子就變異了。你們看它腦袋兩側，多了兩小撮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