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目清秀腰間微彎得內侍小太監,正匆忙穿梭於兩殿相通得殿外長廊,手中捧着的,可是要拿去呈與皇上的奉寢“花牌”,首次當差怎敢誤了時辰。
但這人啊越是急切,就越愛忙中出錯,一個不留神竟腳下一滑,在長廊拐角摔得個四仰八叉。
小太監扶正頭冠往腳底定眼一瞧:
“呦呵!誰這麼缺德,把香蕉皮扔這來了。”
嘴上抱怨不休,可心裡邊畢竟差事分量重些。試問伺候皇上的差事誰敢耽擱!
顧不上衣物掛塵,小太監就地一滾,便小心翼翼得拾叨起撒落花盤。
許是專注了些,並未留意前方來人。只見一塊花牌不知被誰踩在腳下,心頭一驚,細瞧這鞋;鞋頭高翹頂嵌珍珠,三寸大小滿繡火鳳,這般華貴難不成是鳳屐?
小太監顫顫巍巍的擡起頭,兩隻眼睛驚得如銅鈴一般大小,頃刻間紅絲遍佈。
所見之人身着鳳袍長拖在地,肩繡金絲玫瑰;嬌蓉綻放。明眸皓齒秀外慧中,蜿盤的秀髮間穿過一支綵鳳銜珠簪,舉手投足盡顯端莊婉儀。此人若不是“淳蘊皇后”,還能是誰?嚇的小太監連連磕頭保命:
“皇后娘娘饒命,小的………小的無意衝撞娘娘。皇后娘娘饒命啊....。”
“行啦行啦,本宮又沒說要治你得罪,不過腳下花牌叫本宮給踩髒了,不好在呈與陛下。小桃,快拿塊新的給他,別誤了人家差事。”
“諾”
喚做小桃的婢女從袖中掏出一塊新牌,不偏不倚的頂替了牌盒中原本那張的位置。
若至如此小太監還弄不明白娘娘的心思,倒也白瞎了他這顆蹦精蹦靈的小腦袋。
“謝皇后娘娘,小的...小的明白了!”
“麻溜起來吧,別跪着了,該嘎哈嘎哈去!”
小桃這丫頭不知是真意催促,還是假意點播,總之小太監倒是主觀的解讀了人家的意思。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這就去。”
瞧着小太監走遠了些,小桃側下身子撿起那塊遺落在地的花牌,旋即詢問淳蘊皇后:
“殿下,這仁妃的牌....。”
“不是都髒了嗎,扔了吧!”
“諾”
寧遠殿是皇上專設於御門聽政之所,每日除去早朝就寢,便是在此殿停留最久。聖上九歲承襲統業。因心智未全,牽惹前相野心,後者於朝堂中拉幫結派勾扯勢力,欺辱新皇年幼甚有挾天子以令諸侯之意。虧得張中懷毛遂自薦以太傅之名臨朝聽政,在新皇身後出謀劃策屢建奇功;排除異黨,收攏兵權。而後扶持尚書拜相,匡正綱紀。
此後王隆以此勵志勤政愛民,於金鑾殿旁修了座寧遠殿,有不落政務,寧靜致遠之意,便於時刻自醒;“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不恬靜寡慾就無法明確志向,需居安思危才能未雨綢繆!
望窗外天色,想必以落日沉山。皇上合書而起。“不知不覺間竟批閱到了這個時辰,朕若未至仁妃怕是不會自先用膳的。”皇上膩寵的神色掛滿嘴角,身旁伺候的小桂子頓時心領神會,正要開口詢問去處,好做順水推舟之便。
剛巧耳邊傳來御前侍衛殿外稟報:“小桂子公公,給陛下送花牌的內侍小官到了。”小桂子一聽,呦呵這小東西來的倒挺及時,小腿倒蹬的比我嘴皮子都快,是個好苗兒。
小桂子藉由尋問聖意,後者一想,假若先翻仁妃花牌,在到她的碧芸軒,倒也算得上名正言順不落後宮話柄,旋即應允。
“見”
隨着小桂子一聲鴨嗓,那小太監弓着身子走進內殿,花牌恭敬呈與皇上跟前靜候翻選。按照以往順序,第一塊便是仁妃的牌,這條不成文的規矩,這些近前伺候的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皇上心中惦念仁妃,自然是要翻開那塊。誰知花牌翻過後,皇上臉色立馬變了模樣。怒甩衣袖憤懣而去,小桂子好奇,待皇上出殿後回身瞧了眼。好傢伙鼻子都快氣歪了,指着小太監罵道:
“嘿!死東西,咱家還以爲你是個機靈的,腦子被狗叼了不成?等着掉腦袋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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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皇上走的遠了,小桂子不敢逗留,趕忙跟了出去。此刻偌大的寧遠殿,就只剩下了這位落寞的小太監,心若死灰癱坐不起。
或許世間所有小人物的無奈都大致相同吧,苟且營生疲於奔波,卻還要朝不保夕的卑微活着……。
小桂子快跑幾步,才氣喘吁吁跟到架前,忙問道:
“皇上,咱們現在這是要去?...”
“碧芸軒”
“諾,擺駕碧芸軒!”
響譽京城得琉璃玉花瓶砰的一聲,碎的滿地都是。低頭瞧着那些四分五裂,名貴非凡物件,小桃紅着眼睛拉勸淳蘊皇后:
“哎我的媽呀,這能行嗎?可別砸了殿下,可老貴了!別砸了!”
“皇上這是擺明了不願來本宮這,仁妃這個小賤人,到底使得什麼手段。”
又是砰的一聲脆響,那琉璃玉花瓶終是湊成一對。一旁小桃傻了眼,神情呆滯:
“姑奶奶呀,這都造白瞎了!...。”
相較慈承宮滿院撒潑那位,碧芸軒的主人倒恬靜文雅得多。靜靜等在桌案前,深情款款的注視着皇上。
“見到朕爲何不行禮啊?”
“我若見到陛下自會行禮,可我今兒瞧見的是讓我朝思暮想的郎君,我已備好酒菜候他多時了。”
“好一張塗蜜得嘴,來讓朕輕輕蟄一下。”
羞人一幕惹得一屋下人紛紛別過頭去,而始作俑者依舊沒羞沒臊。
心頭縱有天大煩悶,只要見過她後,便會一掃而空散盡陰霾。有她所在之所便是溫馨歸宿,凡攜手共赴皆若漫步花園。
皇上未在人前遮蓋寵愛,親手夾了一道她最愛吃的糖醋人魚,放予仁妃碗中。未等收筷,仁妃得湯匙已經喂到了皇上嘴旁。
眼見倆人這般柔情蜜意,屋裡頭一衆伺候的哪還好意思杵那,相互間使了使眼色,旋即識相盡退殿外。
這一幕幸好只現於碧雲軒,若是展出到慈承宮。那淳蘊皇后還不被氣得半死!其實說到底淳蘊皇后也不過是位可憐人,生在極貴之家又能如何,難逃充做權政附屬的宿命。未出嫁前素未謀面,神秘、憧憬;讓她既欣喜又忐忑不安的人。如今卻成爲皇宮中最冷漠、疏遠,讓她又愛又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