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跑啊！這纔沒幾步呢！這就趴下啦？噢，聖母瑪利亞在上，我宣佈你無罪，快起來吧孩子，不用行這麼大的禮……”
那男孩兒看起來最多也就比小提婭大上個一兩歲，不過相比起提婭來，他那嘴皮子可就顯得要利索多了。平日裡聽多了來講課的那個老修女的口頭禪，他這時竟也順勢就給活學活用上了。
而也就在這時，他剛剛喊的那一嗓子也終於發揮出了應有的效果——大概有三、四個和他差不多大小男孩子已經循着聲跑了過來，稍遠處似乎還有更多孩子被驚動。
不得不說，這匆匆聞聲而至的大小孩子也未必就淨是些愛欺負人的主兒，他們當中其實也有很多曾經淪爲過被欺侮的一方。只是在像現在這樣、有人帶頭欺負他人的時候，那些本就不夠強勢的孩子能保證自己不被一併牽連就已經足夠慶幸了，又有哪個願意自己跑去和小提婭站一塊兒去呢？
要真有那樣的勇敢者存在，整個孤兒院暗地裡的風氣也不至一直都是如此了。
畢竟從明面上來說，教會放在孤兒院這邊的管理者也肯定不至於會明目張膽地支持這種不良秩序——哪怕那位管理者本身，其實對這些孩子們私底下的行爲也並不是一無所知的。
小提婭其實不笨，對於這些道理，即使一開始她想不到，這些年來也早已經用自己身體上的各種傷痛弄得明明白白了。
她知道，自己受欺負的時候不會有人來幫助自己。就算去找院裡的牧職修女或是領課神父告狀，對方也未必會管，而事後自己卻會被欺負得更慘。
至於院長、副院長那些孤兒院裡“最厲害”的存在，自己根本連見上一面的機會都是很少有的。
當然，提婭也並不是太聰明，因爲更多的辦法她就想不到了。
此時此刻，被踹倒在地的小提婭只覺得自己的膝蓋和手掌根火辣辣的疼，應該是剛纔下意識地屈膝撐地磕破了。
可是比起這點早已習以爲常的疼痛來，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還要令她更加迷茫和恐懼。
是的，她已經注意到了。
其實之前追着自己過來把自己踹倒的那個男孩還算是好的，起碼那傢伙也沒有太多的頭腦，欺負人的時候往往只懂得胡亂地踢踹。如果運氣好的話，也就是被弄髒了一下衣服、身上稍多幾處青腫而已了。
可是，那之後被這傢伙的喊聲吸引過來的人當中，卻有一個讓她感到十分畏懼的傢伙存在！
“欸？這不是我們的小淑女普林斯小姐嗎？上週還看到你在食堂裡捧着本《三一神論》看得入神，那可真是了不起呀！你知道的，像我們這些‘不成器的傢伙’，可連那裡面的單詞都認不全呢！”
來了！來了！就是這個傢伙！這個語氣誇張的胖子強尼纔是提婭最害怕的一個人！
事實上，這個叫強尼的男孩兒今年已經有十六歲了。因爲長得壯、在院裡的年歲也長，是他們目前這一批孤兒里名頭最響的欺凌者之一。
照理說，這樣一個“老大級”孩子頭，與提婭這種最底層的弱小者其實是很少會直接接觸的。因爲孩子們大都好面子，欺負人這種事往往也要分個四五六等，帶頭者幾乎不會拉下臉去親自動手。
而很顯然，院裡那少數幾個領頭者就是那麼做的……除了這個強尼！
這個胖子似乎對欺負弱小有一種天生的喜好，而且從來不講什麼面子裡子，只要興致一到，連只可憐的老鼠他都能揣着滿腔的惡趣味戲耍上半天。
不過更重要的就是，這個胖子別看他長得五大三粗脖子短，腦子卻也很好用。而那份明顯長歪了的小聰明，就經常被他用在了他欺負人的過程當中——小到往那個地方下手能讓人感到痛苦還不留顯眼痕跡、大到各種折磨人精神意志的欺凌手段，乃至於冷暴力的使用，他都能想得到、也用得出來。
面對這個彷彿天生就以欺凌弱小爲樂的惡魔，小提婭唯一慶幸的就是，這所孤兒院至少表面上還是有規矩在限制着的。要不然，她都不知道對方究竟還能做出多少更加可怕的事情來。
至於現在……除了抱着頭蜷縮起身子來等待鈴聲搖響的那一刻到來，小提婭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了。
“嗯？”
而也正是這一刻，剛想用手護住自己腦袋和肋部的提婭忽然發現，經過先前那一陣跑動和摔倒，那根光潔溜溜的小棍自己居然還自己手裡緊緊地握着。
“嘿！說話呀！我的普林斯小姐，啞巴了？”胖子強尼說着，用鞋尖兒往提婭還沒來得及護住的肋下頂了一頂，嬉笑着道。
“就是！”之前那個踹倒提婭的男孩兒見狀，也隨之附和着道，“抱頭鬼，怎麼不抱着你的頭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就擡起了腳想往提婭的腦袋上踹去，卻不料另一隻腳從旁邊伸出來，一下就把他的腿給掃到了一邊去。
“搞什麼玩意兒？照頭踹？有沒有腦子的？”
強尼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彷彿在護着自己心愛的玩具一般。一旁，那男孩見是強尼，頓時便忙把臉上剛浮現出的不快給收了起來，沒敢再說什麼。
可就在下一瞬間，剛剛替小提婭擋開了踹頭一腳的強尼，卻是親自俯下身去，扯着小提婭那有些亂糟糟的馬尾辮就把她給拎了起來，另一隻手猛地往她胳膊上擰了上去。
“啊！”
踢踢踹踹若是拿不準地方，那是不至於太疼的，可這掐人擰人就不一般了。這胖子或許也是從看女生打架時學來的，這時用起來，卻不僅是絲毫沒有心理障礙，還專門挑了個隔着衣服絕對看不見的地方下手。
小提婭直覺胳膊上一陣劇烈的痛楚驟然襲來，手中那根一直下意識握到了現在的小木棍，終於“鐺啷啷”地落到了地上。
木棍滾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