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漢的縣令,雖然官職卑微但終歸是大漢的朝廷命官。不是你匈奴人帳下的小卒,本官雖然一時不慎被爾等所乘。但大漢的官威不可泯,大漢的氣節不可丟。想讓我給你們打開府庫,下輩子吧!”
縣令看到阿木等人吃狗肉時的樣子,臉上的神情充滿了輕蔑。蠻族就是蠻族,連筷子都不會用。
“你,說,那麼多,廢話。不打開府庫,我殺了你。”阿木拔出砍在書案上的開山刀,瞪着眼睛看着縣令。
“人在這裡,事到如今要殺要剮隨你。不過想要本官給你們打開府庫,做夢!”這縣令雖然一時不慎被匈奴人鑽了空子,但民族大義爲官氣節還沒有丟。
“你……”阿木拿起了刀子,一步步的走向了縣令。他要看看,這個漢人到底是真不害怕還是死撐着硬挺。
刀光乍起血光迸現,縣令“啊”的一聲捂住了左手。一滴滴鮮血“嘀嗒”“嘀嗒”的滴在地上,青石鋪就的地上多出了四根手指。
“打開,府庫,不然,將你,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切下來。”阿木死死的盯着縣令的眼睛,希望在裡面看到恐懼與屈服。
“人生艱難唯死而已,本官連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麼切手指。”縣令抱着滴血的手,臉色由蒼白轉做蠟黃。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虛汗。
“你,真。的不怕?”阿木驚異於眼前這個人的堅強,他碰見的漢人很多。可面對屠刀,還沒有一個這樣的人。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不怕死的人,可眼前的這個人似乎真的不怕死。
“呼”開山大刀帶着風聲砍向縣令,縣令只是悠然的閉上了眼睛。似乎等待死神的降臨。開山刀停在了縣令的脖頸處,刀鋒劃開了縣令的皮膚。一股鮮血順着刀鋒流淌,阿木在關鍵的時刻停住了刀。使得開山刀只是在縣令的脖子上劃了一個口子,並不致命。
他現在有些相信了,眼前的這個傢伙似乎真的不怕死。難道這個世界真的有不怕死的人存在?這個漢人的縣官有些顛覆了阿木的世界觀。
一直以來,他都認爲漢人的懦弱的。膽小的。可眼前的這個漢人。讓他知道漢人之中也有不可辱的力量。
後衙忽然傳出來一陣夫人的驚叫與孩子的哭鬧,緊閉着雙眼的縣令忽然睜開了眼睛。他的眸子瞪得很大,甚至眼角都有些開裂。
阿木忽然起了一個心思,他到底要看看這個漢人究竟多麼有氣節。轉過身對着齊烈說道:“後衙一定住着他的老婆和孩子。帶過來。另外找幾個人去院子裡挖一個坑。我要看看。這漢人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齊烈得了阿木的令。帶着兩名匈奴漢子便奔向後宅。不多時,齊烈帶着幾名匈奴漢子返回。兩名匈奴漢子身前各抱了一個娃娃,一個大概四五歲的模樣。另外一個大些。大概有七八歲左右。
齊烈的手抓着一名衣衫破碎的漢人女子,這女人長得很標誌。二十幾歲的樣子,身材雖然不豐滿但勝在皮膚白皙。這樣的女人是不會被帶回草原的,因爲她們經歷不了草原的風雪。
大多數的時候他們都會被肆意的凌辱,然後再被當做取樂的玩物殺掉。草原上不需要吃閒飯的人,匈奴人對於女人來說更爲務實一些。
那衣不遮體的女人見到縣令,尖叫一聲便要撲過去。可是被齊烈狠狠的摔在地上,用腳踩着頭髮使得她動彈不得。那女人劇烈的掙扎,每掙扎一下便會被撕扯掉一縷帶血的頭髮。
“放開她!”縣令憤怒的大吼,本已蒼白的臉上有如關公一般的赤紅。
“放了她。”阿木對着齊烈一揮手,齊烈便擡起了腳。那女人好像受驚的貓兒一般的竄向縣令,窩在縣令的懷裡“嗚嗚”的哭。
兩個孩子已經嚇得傻了,好像小獸一般兩隻小手在虛空中抓撓哭得聲嘶力竭。
“你,的,孩子?”阿木指着兩個小孩子說道。
“哼!要殺要剮衝着我來,難道你們沒有兒女麼。禽獸!”
阿木不懂得禽獸是什麼意思,不過看這縣令的模樣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話。不過他並沒有斥罵這縣令,只是重新坐在了縣令的椅子上。悠閒的閉上了眼睛,他有時間玩這個遊戲。他很想知道這個漢人的官吏,是否會死硬到底。
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一名匈奴漢子走進來稟報道:“千騎大人,坑已經挖好了。有六尺深,您看可以麼?”
“嗯,夠了!將這幾個漢人都推出去,扔在坑裡。”
阿木一揮手如狼似虎的匈奴漢子便將縣令一家推了出去,兩個大人一人一腳踹進了坑裡。兩個娃娃也被扔了進去,夫妻二人趕忙各抱住一個孩子。昂着頭看向坑邊站着的人,這些人有匈奴人也有被抓來幹活的漢人。
匈奴人的眼神充滿了戲謔,好像在看耍猴一般。而漢人的眼中充滿了不捨,這個縣令的確是一個好官。至少也比那些爲匈奴人辦事的官吏好上許多。
“你,不,打開,府庫。就,將,你們,全家,活埋。”阿木的音節依然斷得十分怪異,可是說出的話卻那樣的冷酷無情。
“哈哈哈,有死而已。寧爲大漢官吏死,不爲小人苟且生。來吧,皺一皺眉頭本官便負了先生的教誨,不算是清華的學生。”
“埋!”阿木看着這縣令堅定的眼神,咬着牙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個字。
旁邊的匈奴漢子們立刻催促那些被抓來的漢子幹活,一個不願意埋人的漢人掙扎了幾下。便被一刀砍掉了頭顱,脖頸裡竄出來的血噴得老高。
剩下的漢人眼中含着淚水,一鍬鍬的向下揚着土。匈奴漢子們歡快的調笑,似乎看着眼前這些人被活埋是一件十分快樂的事情。
一鍬鍬的土揚在了縣令的身上,他轉過身用自己的身體護着孩子。時隆冬的凍土不打在孩子的身上,可還是有一些浮土灑在了孩子的臉上迷了孩子的眼。
那四五歲的娃娃哭鬧着道:“爹爹,迷眼!”
“孩子,堅持一會兒。一會兒就不迷了。”縣令的淚水如涌泉一般的流淌。他的妻子和大一些的孩子,摟在一起肩膀一聳一聳的啜泣。
“吾今死矣!癡心報主,愚直仇人;久拼七尺,不復掛念。不爲活命而逃亡,亦不爲苟且而降敵,欲以性命歸之朝廷,不圖妻子一環泣耳。
家傾路遠,交絕途窮,身非鐵石,有命而已。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仁義一生,死於朔縣,難言不得死所。何憾於天?何怨於人?
惟我身爲漢臣,曾受君命。孔子云:“君子之道,臨大節而不可奪!”持此一念,仰無愧於天,握無愧於地。天下萬世已矣。大笑,大笑,還大笑!刀砍東風,於我何有哉?”
填土的漢人紛紛丟掉鐵杴,跪在地上對着坑裡被埋了半截的一家四口叩頭。匈奴漢子們揮舞着手中的兵刃,砍殺那些不聽話的人。
這座坑終於被填上,地上的生土還在向上一拱一拱。匈奴漢子們拋掉鐵杴,踏着氈靴在上面一下一下的踩。在大坑的四周是數十名不願意填坑的漢人屍體,鮮血將未化的積雪染成了紅色,在陽光下顯得妖冶異常。
忽然一陣春風吹過,樹上的臘梅片片飄落。阿木看着隨風飄散的花瓣默然無語,原來這個世上還真有不怕死的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