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白蟾簪

石妍山莊,原本精美講究的一切,現在已是滿目荒涼與冷落,整個山莊被白色覆蓋,更顯得蕭瑟陰森。悽慘的月光下,草草佈置的靈堂裡,晚風蹂躪着那淒涼的白燭,搖曳不定的燭光照在老人蒼老卻威嚴的臉上。

沈南天,石妍山莊的前任莊主,四十年前以一雙鐵掌威震江湖,不過他早已退隱江湖,絕跡武林。這次如果不是因爲石妍山莊發生了這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是絕不會再出現在這裡的。看着那兩具烏黑冰冷的棺材,沈南天由心底升起一絲悲傷,冷冷的晚風中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老人獨有的淒涼和無奈,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且被他捕捉到了。

“你老了!”一個冰冷的聲音,一個白衣勝雪的年輕身影頭戴潔白的帷帽靜靜的站在沈南天身後。

對於這種情境,沈南天早已經不陌生了,江湖上總是有太多的想出名的後輩,太多的不自量力的年輕人。而今天,沈南天實在是沒有心情和興趣去教訓這種人。所以沈南天並沒有理他,轉身就想離開,他還有好多事情要做。

“站住!”那白衣少年輕喝道。

沈南天臉上頓時生起一絲惱怒,以他現在在江湖上的地位,竟然還有人敢和自己這樣說話,而且還是這樣一個年輕的晚輩,難道真是牆倒衆人推嗎?石妍山莊沈家豈是這樣任人欺負的,沈南天眉宇間升起一絲殺意。

“你是誰?”

“問的好,我是誰?”那少年冷冷的看着眼前這個蒼老卻威嚴的老人,一雙明星般令人不能側目的眼睛緊緊的盯着他的臉,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沈南天,你是問我是誰,那你得先告訴我,你是要問我哪個身份的名字呢!”

“好,那我就問你現在是以什麼身份來的呢?”沈南天不屑的問道,這種故弄虛玄幾乎是那些想出名的年輕人常用的伎倆。

那個白衣少年冷笑一聲,隨即一掌擊出,那本是很簡單的一招鳳凰展翅,可就在沈南天想用雙掌分開他的招式時,就覺得那掌風中寒氣逼人,沈南天不由得一驚,再想躲開時,那少年的雙掌已將他的雙掌緊緊吸住了,頓時就覺得從那少年掌中傳出的內力是一股極寒極陰的功力。

“你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吧?”那白衣少年冷冷的說道,瞬間一股更強的內力擊出。

“寒冰功,你是——”沈南天驚恐之下,艱難的說出這幾個字就已經滿頭冷汗了。高手以內功相抗,最忌分心說話。可這寒冰功的內力卻與衆不同,不但可以隨着內力的運送說話,而且體內的那股濁氣還能在說話時隨之吐出,使體內的真氣更加精純。而這奇特而霸道的內功心法,正是已經絕跡三十六年的天魔教的至高絕學,是除天魔教主之外絕不外傳的無上絕學。

“不錯,我就是薄念雪的後人,”白衣少年依舊冷冷的說道,“三十六年前,烏梅庵你也去了吧?”

“不錯——”沈南天已經滿頭冷汗了,可爲了不再一個晚輩面前喪失顏面,還是勉強的回答,但說完這兩個字後,他就休想再說出一個字了。其實自從三十六年前烏梅庵一役之後,沈南天每天都會做同樣的噩夢,每當午夜夢迴,他都是滿身冷汗,直到今天這場噩夢竟然成爲了現實。江湖債,血來還,這是江湖上恆古不變的法則。

“那今天我殺了你,你也不委屈了。不過在你死之前,我希望你能老實的告訴我,我教聖物金玉白蟾簪在那裡?”白衣少年輕鬆自如的冷聲問道。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沈南天知道如果這樣與他用內力比拼下去,自己必死無疑,於是他猛的將體內最後一股強大的內力擊出,想借此將那少年擊倒。可他那股強大的內力推出掌外時,竟如打在棉花上一樣,那少年早已瞬間收起內力,並藉着沈南天那股強大的內力輕身飄向數丈之外,穩穩的落在院外一棵楓樹上,火紅的楓葉,映襯着他白衣勝雪的身影,清冷的月光給他披上一層神秘的光華。沈南天仰頭望去,那少年一身獨特的冷傲,讓他不由得衷心折服。

那個少年冷冷的說道:“沈南天,你即使不告訴我,我也知道你把金玉白蟾簪藏在哪裡了,既然不再石妍山莊,也不在你身上,那它一定就在沈淑哪裡了。”

“你休想拿到金玉白蟾簪——!”沈南天剛想追上去,那少年長袖一揮無數冰晶結成的雪花形飛鏢射向自己,這正是寒冰功第八重漫天花雨,沈南天咬緊牙艱難的閃身躲開,可當他再看那白衣少年時早已沒有了蹤影。

晚風徐徐,吹動着沈南天蒼老的頭顱,絲絲縷縷的亂髮有些模糊他的眼睛,他突然感覺到很疲勞,幾乎連走路都覺得步伐是那麼艱難。他畢竟老了,經過剛纔一戰,他幾乎消耗了自己大半的功力,他畢竟已經是六十多歲的老人了,真的已經是力不從心了——他真的老了。可就在沈南天艱難的走回到靈堂時,竟然發現一個烏黑的身影正靜靜的站在了哪裡,蒼白的臉,冷如寒星的眼睛,一把烏黑髮亮的古刀,給人一股透心的寒意。拔刀,揮刀,倒下,薄雪恨今生的夙願。

石妍山莊的山腳下,洛雨樓焦急的步伐,滿身風塵,一身原本精緻合體的錦衣已有了好幾處破損,他幾乎已經是精疲力盡了,可還是不願停下休息一會。沐秋雲從來沒看到洛雨樓這樣失態過,自從他們認識以來,洛雨樓從來都是那麼沉穩冷靜,溫文爾雅。可沐秋雲能理解洛雨樓此刻的心情,沈南天和瀋陽在洛雨樓心中的地位不亞於洛莊主夫婦。而且洛雨樓從來都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對於這樣一個人來說,明明知道自己最親最敬重的人有危險,卻不能出手相救,那種生不如死的煎熬可想而知。可就在他們才走到一半時,就看到了山上衝天的火光,那火光幾乎將一輪明月都染成了血紅色,洛雨樓猛的停下來,俊美的臉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呆呆的看着那火紅的一片,無奈而憤怒,一雙明亮的眼睛裡盡是無限的悲傷。沐秋雲不知所措看着眼前的一切,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看到洛雨樓英挺的身體搖搖欲墜,猛的轟然丟倒在了地上。

石妍山莊沈家,近百年的偌大基業,今夜化爲烏有——。

在遠處的山坡上,兩匹駿馬上兩個坐着兩個人,靜靜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冷月如雪胯下一匹潔白如雪的白色駿馬,依舊是那樣衣不沾塵,如仙子般靜溢脫俗,在月的光輝下一身清冷。

“少主人,你爲什麼不直接親手殺了沈南天,而是要讓薄雪恨動手呢!”胡人鳳恭敬小心的問道。胡人鳳實在是想不通,以少主人現在的武功要殺沈南天簡直是易如反掌,爲什麼還要先將他耗盡內力,再借薄雪恨的手殺了他呢!他心中的疑問實在是讓他備受煎熬,但他又不敢多問,因爲他知道他的這位少主人雖然年輕,卻極有主張和計謀,最不喜歡別人對他的決定多問多說,就如他所說的,他們需要知道的就是他讓他們做什麼,沒有必要知道爲什麼。

冷月如雪並沒有看胡人鳳的意思,只是冷冷的望着石妍山莊那妖冶的火光,緩緩的說道:“胡護法,你想問這個問題很久了吧!”這句話讓胡人鳳不由得後背發涼,他真不敢想,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竟然有這樣驚人的心智,竟然能把自己看的透透的,胡人鳳不由得頭上滲出了絲絲冷汗。

“那我今天就告訴你,一般千年靈芝都長在毒蛇遍佈的絕密之地,當你尋到靈芝要去摘之前,如果不想被毒蛇咬死,你需要做的就是先把毒蛇清除掉。現在金玉白蟾簪就是那顆千年靈芝,而那些同咱們一樣想得到它的人就是毒蛇。今天,沈南天重現江湖,勢必會涌現出一批有非分之想的人去爭搶金玉白蟾簪。而沈南天必須得死,這是他欠咱們天魔教的血債,但在他死前見的最後一個人勢必會成爲衆矢之的,我現在不想成爲武林的焦點,所以我才讓你們爲我培養了薄雪恨這個傀儡。但是以薄雪恨現在的武功要殺沈南天勢必要費一番功夫,說不定也會受很重的傷,那就會耽誤我的下一步計劃。所以我纔在他動手前,摸清沈南天的底細後耗盡他的內力,這樣薄雪恨就會輕而易舉的完成任務,也順理成章的成爲這整件事的焦點!同時,咱們雖然知道金玉白蟾簪雖然在懷璧山莊,卻還不是動洛家的時候,但是我們卻可以借薄雪恨將這禍水東引,讓那些想要金玉白蟾簪的人們幫咱們去好好探探懷璧山莊的底,所以我已經讓墨英向薄雪恨發出了指令,下一站就是懷璧山莊——”冷月如雪聲音的音色很清雅,如空谷幽蘭般讓人聽起來很舒服,但胡人鳳越聽越覺得心驚肉跳。

在這蕭瑟的秋天裡夜深風冷,可胡人鳳已經是一身冷汗。他們受少主人之命培養薄雪恨其實是在十一年前,當時他以爲這只是少主人一時興起,想找個少年玩伴而已,萬萬沒想到那時纔有八歲的孩提竟然已經在謀劃這如此深遠複雜的復仇計劃了。這時他才覺得湯如海說的那句話:“你們倆恐怕都還沒有真正瞭解咱們這位少主人,他可能會比你們想象的厲害的多的多啊!”實在是有過之而不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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