颱風肆掠,儘管玉臺市較之杭城更在內陸,卻也免不了颱風帶來的暴雨傾盆。柳飄飄四人在別墅裡待了兩天,直到大雨漸漸停下,只飄了些雨絲兒時,才又整裝待發。
在這兩天裡,柳飄飄依然聯繫不上王弟,才讓二人更加堅定了前往大山鄉一探究竟的決定。
相較於熱心的顧磊,程少華此行完全是打醬油。是以和王弟此人雖有過幾次交集,但從他的價值觀判斷,完全沒有幫助的價值。而在此期間,他的工作也未曾間斷,電話不斷,卻都是三言兩語交代下去,讓助理應付。
“程先生貴人事忙,在這兒耽擱一天估計得損失不少錢。反正也幫不上什麼忙,不如趕緊回去。”臨出發時,趁着兩個女人尚在收拾,坐在沙發上的顧磊瞥眼看向站在牀邊剛掛了電話的程少華。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程家的業務,眨眼就是百萬上千,損失這麼兩天的,不過是九牛一毛。比起我,你該更擔心自己,最關鍵的時候離開杭城,你那家遊戲小公司,還開不開的下去?”
言語之中,連絲毫的客氣都不再有。這倒是要源於二人的沙發之爭,不經意讓顧磊意識到,眼前的程少華不過是個看起來強勢,實則睚眥必報的性子。
在程少華看來,顧磊完全就是個扮豬吃虎的角色,只要一離開方沁,身上的危險氣息便無法掩藏,唯獨在方沁面前,才裝得跟個傻白甜一般。如此的男人,他纔不會將方沁拱手相送。
兩個人說到底都不會輕易讓步,你一言我一語之後,剩下的更是眼神的對峙,氣場的較量。
“二位……我們該出發了。”
柳飄飄嬌柔又膽怯的聲音,將二人從無聲的較量中拉扯出來。轉眼看去,她與方沁竟穿着十分簡潔,渾然不似在杭城之時那職場精英抑或是時尚達人一般的穿着。反而觀之,程少華卻是過於正式,西裝皮鞋加領帶,一絲不苟。
這完全不搭調的穿着,也就自信的程少華沒有察覺。
車子離開別墅後,幾人在玉臺市就近的商場裡買了點兒禮品,作爲第一次登門,到底是要禮貌一些。緊接着,車子導航着開往大山鄉。
大山鄉地如其名,深處在大山之中。
至少,在沿海一帶來說,大山鄉四周的山,足夠大,足夠多,足夠蔥蘢蔭綠。初此之外,一路之上最爲顯眼的便是高速路與國道路邊的橫幅與紅色大字,無一不是在宣傳大山鄉的山之美,農之優。看來大山鄉是玉臺市扶持的鄉村旅遊景點之一。
而作爲景點地方的村落,原生居民顯然是除了開發商之外最大的獲益羣體。建立一座農家樂,接納夏天納涼的城裡人,那一筆利潤,自來可觀。
大山鄉的景色,也的確如同幾人猜測的那般。巨大的山體之下,靜立着一排排一棟棟獨立的二層小樓。淅淅瀝瀝的村路上,零散的行人來着去着,像是漫無目的,卻又在擡頭低眉之間,呼吸着清新又彌足的空氣。黑白相間的閣樓式設計,加之門外
三兩顆杏樹桃花玉蘭花的粉嫩綻放,使得在小雨紛飛,大霧朦朧的深山中,猶如世外仙境。
儘管此時並不是花朵繁盛的季節,卻有些顏色燦爛的蔬果,稀稀疏疏點綴在大山的腰上,大山下的耕地裡,深入其中,便恁的讓人身心輕鬆。
當地人自被開發之後,對於外來車輛已經見怪不怪。當四人的車子在一處農家餐館前停下時,一個披着麻裙的中年女人變殷切地跑上來,帶着蹩腳的普通話問,“幾位要吃點兒飯嗎?咱這兒的,在大山鄉可是最好吃的飯菜嘞,保證吃了不後悔的喲!”
樸實的裝束原本讓人毫無戒心,但那目光與言語中透露出對金錢的渴望,卻無端讓人彆扭。四人表明來意,說是問路之時,婦女的臉色顯然不太高興。指路之時,也越發隨意無趣。
這倒是沒什麼好計較的。原本這樣的農家菜柳飄飄也不介意,但見程少華和方沁沒有要吃的意思,也不便多嘴。
車子離開餐館,又一路向西。越是往裡了去,卻越是荒涼。路過臨近的幾家,柳飄飄和顧磊特地查看了門牌,卻發現從村頭到這裡,也不過才六組兩百多號。根據方沁提供的信息,王弟家卻在三百號之後。
對此方沁也深表疑惑,再次查看王弟的個人信息,卻明明白白寫着大山鄉七組三零七號。
大半天找下來,卻是從村東到村西,也沒有見着王弟家所在。四人倒是在村裡吃了兩頓原生的農家飯。
“沒想到阿弟姐家這麼難找。”柳飄飄皺着眉,翻看着王弟的手機號,一連撥了好幾次,對方都是關機狀態。
“幾位是來找人的?”吃飯的農家樂老闆娘早發現四個人臉色惆悵,卻一直插不上話。此時聽柳飄飄一說,立馬有了意。見柳飄飄點頭,她連忙問了地址。對於大山鄉,她可是一清二楚。
一番解釋後,柳飄飄四人算是相信了老闆娘,說出了地址,老闆娘忽而皺起了眉頭。
“幾位要找的是老王家?”
聽出她語氣裡的遲疑,柳飄飄堅定地點了頭。
老闆娘嘖嘖幾聲,對四人說,“這老王家最近出了事兒,在鄉里鬧得挺大的。他家那個大閨女,也是個苦命的娃娃,年紀輕輕就出門打工,這都快三十的,還沒嫁個人。要不是她那病怏怏的弟弟拖着,恁好個姑娘,我也想介紹給我兒子的……”
老闆娘之後說的話柳飄飄和方沁都沒放在心上,而是注意到她所說老王家出了大事。
“老闆娘,你說的老王家大丫頭是不是叫王弟?”
老闆娘一聽方沁的話,連連點頭,“哎,那大閨女剛生下來的時候,老王頭氣的差點兒弄死她。幸好是鄉里人勸着,才撿回了條命。這老王頭一輩子想要兒子,連給閨女取名字,都去了個‘弟’字。過了七八年,可算是省下了個兒子,可那孩子剛落孃胎就有病,老王頭又給他取了個‘強’字,可惜沒有大閨女那麼實誠,那孩子病了這麼些年,也一直沒見好。這可不,前陣子還
剋死了他娘,這兩天正在下葬呢。”
“阿弟姐的娘死了?”柳飄飄騰地站起身,揪住老闆娘的袖子。
老闆娘被她的動作一嚇,呆了幾秒,隨即臉上便呈現出無限的惋惜,“可不是?你們從外頭來肯定也看到了,咱這鄉里,農忙的時候種種地,農閒的時候就是個度假乘涼的地方,外頭人來得多了,家家戶戶也都富起來了,除了交通不大方便,跟城裡人也沒兩樣兒。可老王家啊,靠的就是媳婦女兒娘倆,現在倒是累死了一個,那一家子的擔子,可都得落到大閨女身上咯!”
對於老闆娘後頭的埋汰惋惜,柳飄飄等人自然是無心去聽,只趕緊問了王家如何走,便立馬出了餐館。當車子拐過山前,在一條泥濘的路上顛簸半小時後,終於眼看到一點人氣。
山路緊挨着山體,車子開過去時,降下車窗只聽到山上傳來陣陣哀樂。遙遙往去,半山腰處,一家石頭砌的土屋,正白紗層疊。然而哀樂處卻是不在家中。
將車子停在山下一處尚算寬闊的地帶,四人下了車。遙遙望去,王弟的家,纔像是在深山老林之中。若非有一路的青石板臺階,恐怕連入口都不知在何處。
參觀老闆娘說王家在辦喪事,四人前後緊慢地走上去,卻見半大的院子裡,殘留着幾張桌子。桌上的飯菜顯然是今早剩下的。看來看去,也不過寥寥幾人坐在屋檐下。
即便是辦喪事,這裡來的人也如此好,隱隱的,幾人便也察覺出來,王家在大山鄉里,恐怕也不太受人待見。尤其是關於王弟父親的行事人品,恐怕早就得罪了不少的鄉人。
閒言碎語見,幾人還聽聞,原來這一場喪事還是鄉長髮起的。畢竟是鄉里人,王家的人沒能力辦,鄉長出了大半的錢爲他們忙前忙後,鄉親們也是看在鄉長的面子上纔來送王弟的母親入土爲安。
柳飄飄與方沁對視一眼,便率先走上去,尋了廊下年紀看起來尚年輕的大叔,說明幾人是王弟的朋友時,大叔臉上明顯呈現出驚訝的表情,隨即嘆了一口氣,說,“阿弟去給她娘出葬了。估計得下午纔回來。”
聽着意思,阿弟的弟弟還在。
柳飄飄表達了這意思,那位大叔又皺着眉望向了昏暗的裡屋,“睡着吶。就算沒睡着,大叔也勸你們別去,那娃脾氣不好,鬧起來連他爹都打!我們鄉里的小孩兒見着他都繞道走的。”
如此境況,竟是柳飄飄和方沁都從未意料到的結果。沒聊一會兒,一羣披着麻衣戴着孝布的人從山上下來,領頭的一個雖說年紀大,鬍子白花花,卻雙腿利索,剛跑進院子裡,就聽廊下的人喚他“鄉長”。
鄉長用方言說了幾句,廊下的人便開始收拾殘局。看樣子王弟母親的喪禮算是完成了。
半小時後,王弟家院子裡的人漸漸少了,之前搭訕的大叔臨走前又走了過來跟幾人打招呼,“咱們鄉里,一般有人去世家裡是不留客的。今兒天不早了,如果不在鄉里住,還是早回城裡比較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