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河初開,紫霄宮三聚首

六位太乙大聖的支持下,浩渺無比的星空緩緩一分爲二,當中一條銀河貫穿,兩側則是無窮無盡的星宇——佘鈺等人所開闢出來的天河,正是這一條銀河。

當然,這一條銀河,只能說是這天河的主脈絡而已,至於其兩側的支流,則是需要妖族的各位妖神妖聖們,共同開闢出來。

等到這銀河成型的時候,整個洪荒天地,都似乎是震動了一下,而那落於湯谷的浩浩大日,也是被扶桑神木高高託舉着,再次懸上天穹,緊接着,穹天之上的那一輪銀月,亦是緩緩而動,隔着這一條浩浩蕩蕩的銀河,與那煌煌大日,各自居於天地的一側。

日月的位置穩定以後,無窮無盡的星辰的軌跡,都是隨之而變,銀河之上,鋪天蓋地的河水,被這漫天的星斗牽引着,四下涌動,捲起無邊的波瀾。

這些河水,都是一元重水吸納了星光而成,沉重無比,其下又有至輕至靈的弱水託舉,一元重水,弱水,再加上無窮的星光,共同構成了一條玄妙無比的河流——雖然這天河之水,和弱水一般,飛鳥不渡,鴻毛不浮,但凡不朽之下的修行者,一旦是被這天河之水捲入其中,便是立時命喪於此,唯有成就了不朽的存在,方能在這浩浩蕩蕩的天河當中,保全性命,至於說想要往來自如,那卻是唯有成就太乙之後才能做到的了。

“重新打造戰船之事,便勞煩妖師了。”在這天河成型的瞬間,佘鈺的衣袖也是捲動着,將這星空上那無數的妖族大軍,盡皆納入衣袖之間,至於那些原本行於星空上的戰船,則是被那浩浩蕩蕩的河水吞沒,在那浪頭之間,化作無數的碎片,一點一點的沉沒到天河的最底下。

“應有之義。”師北海站在天河的浪頭上,看着天河當中那無數戰船的碎片,在河水的擠壓沖刷下,伴隨着無窮的星光,化作一粒一粒的塵沙,隨着水波涌動,然後,在師北海的牽引之下,南極星並整個南鬥,都從星空當中顯現出來,懸掛於這天河的正上方,倒懸的瀑布,從天河上逆流而起,將這無窮無盡的天河之水,引入到南鬥星中。

佘鈺同樣是如法炮製的,將自己的北極星連同北斗,從漫天星辰當中引出來,懸於這天河之上,與那南鬥,遙遙相對。

其他的四位太乙大聖,都是默不作聲的看着佘鈺和師北海的動作,等到整個星空都是勉強的穩定下來以後,六人才是一點一點的將自己的力量撤了回來,略帶疲憊之色的各自散去。

雖然他們都是太乙第三步的存在,但在開闢這天河的同時,還要保持着星空的穩定,隨時梳理着無窮星辰的軌跡,以免這些星斗撞到一起,這樣的一番動作,同樣是給他們幾人帶來了相當大的壓力。

北極星中,佘鈺端坐在自己的御座上,面無表情的看着這浩浩天河兩側的星辰。

每一顆星辰的軌跡,都是清清楚楚的顯現於佘鈺的眼前,一個又一個大大小小的圓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之間,相互交錯,相互包容,這些圓環,便是這無數星辰運轉的軌跡。

在看着這些圓環運轉的同時,佘鈺也是時不時的以自己的神識,撥動着這些星辰,令那些快要碰撞的星斗,彼此交錯開來,只是,越是撥動,這些星斗運轉的軌跡,便是越發的凌亂,佘鈺目光所及的,那些快要碰撞的星斗,也是越發的繁多。

“接下來,就要看太一道友的了。”佘鈺的注意力,從天河往下,落回到東海,在湯谷當中,太一道人正端坐於扶桑神木之下,雙手掐出一枚一枚的印決,沉入到湯谷的地脈當中,以此約束湯谷當中熊熊而起的太陽真火,似乎是察覺到了佘鈺的目光,太一道人也是擡起頭,望向穹天之上。

“巫族!”七人出關以後,魔界天地當中的戰局,也是緩緩的趨於平穩,戰場當中的蛇族,在各首領的率領下,有條不紊的撤回來,然後由換防的妖族大軍接替。

至於妖族的宿敵巫族,一直到現在,都還保持着一種詭異的平靜,從佘鈺七人出關開始,一直到現在,其間的種種變故,巫族都沒有做出絲毫的反應來,也不知到底實在綢繆些什麼——按照佘鈺等人原本的估計,在太一道人牽引着太陽下墜的時候,是十二祖巫圍殺太一道人的最好的機會,可惜……

“好了,都安穩些吧。”

“現在局勢已經明瞭,后土,你說一說吧。”

“爲什麼要阻止我們圍殺太一道人,你應該清楚,那是最好的機會了。”被無窮霧氣籠罩起來的祖神殿當中,十二祖巫各族端坐於神柱上,其中的祝融共工兩位祖巫,更是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怒氣,而上首處的空間與時間兩位祖巫,同樣是將自己的目光,落到了祖巫后土的身上。

若非是因爲后土的阻止,在先前的時候,他們幾位祖巫,就已經是向太一道人動手了。

“圍殺太一道人,真的可能嗎?”雖然十一位祖巫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但后土祖巫臉上,卻是沒有絲毫的動容。

“大家都處在這一個層次,對於這一個層次的力量,諸位都心知肚明。”

“縱然是圍殺又能如何?”

“我們真的有機會擊殺太一道人?”

“最大的可能,也無非就是抹除掉他的這一具形神而已,師北海他們尚在,隨時都能將太一道人從時空當中撈出來。”

成就了太乙的存在,已經是登臨命運與時空之外,已經超出了命運與時空的限制,生與死,對於他們而言,更是唯心的存在,尤其是已經臻至了太乙絕巔的存在——所謂的唯心,是指,對於這些存在,只要他們不認爲自己已經死亡,那他們,就不可能死亡!

他們的生死,只存在於自己的認知當中。

“那又如何?”

“這就是巫族和妖族存在的意義之一。”

“沒有機會,難道就不動手了嗎?怎麼可能!”后土的言語,對衆位祖巫,卻是沒有造成任何的觸動。

“巫族與妖族,乃是註定的敵人,彼此之間,必須要倒下一方!”

“這是自然。”后土稍稍的擡了擡自己的目光。

“不過,依我看來,巫族和妖族的戰爭模式,是時候變一變了。”

“無數年來,一場一場的戰爭,一輪一輪的廝殺,妖族,可曾因爲這廝殺戰爭,有過半分的虛弱?”

“相反,在這廝殺之間,他們越來越強了。”

“但是,在我們停戰的這十數萬年之間,妖族又如何?”

“他們反而變得虛弱了。”后土祖巫目光沉凝,在後土祖巫言語之際,旗魚的衆位祖巫們,都是收斂了自己血氣的流動,於是這偌大的祖神殿中,只剩下后土祖巫沉穩冷靜的聲音,迴盪不休。

“你的意思是?”片刻之後,時間之祖巫燭陰,纔是眯起了眼睛道。

“不爭一時之長短,不論一時之勝負。”

“不滅其形,只誅其心!”后土祖巫站了起來,強大無比的氣血在後土祖巫的身上回蕩着。

“誅心。”十一位祖巫,皆是低聲的呢喃起來,然後,空間之祖巫帝江纔是緩緩的擡起頭。

“何其難也!”

要知道,妖族,就是因爲心氣而存在的,從萬千妖族聚於東海,再到現在,從妖族被巫族絕對壓制,再到妖族逆勢而起,雙方各據天地,憑的,就是這一口心氣,而現在,后土祖巫,卻是打算要抹除妖族的這心氣,這,又怎麼可能?

“難,固然是難,但這並非沒有可能!”后土祖巫的臉上,滿滿都是自信的神色。

“從上次太一等人突襲祖神殿失敗,被三清等人阻止的時候開始,我就一直在想,我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然後到現在,我終於有了一些想法。”

沒有等其他幾位祖巫詢問,后土就已經是走下了神柱,圍繞着祖神殿,一圈一圈的踱步起來,步伐之間,后土祖巫的聲音,也是絲毫不停歇的響起。

“妖族的心氣,源自於何處?”

“以我之見,來源有二。”

“一是經歷了一場又一場的殺伐血戰積攢起來的勝負心。”

“第二,則是對於死亡的畏懼。”

“而第二點的重要性,尤勝其一。”

“最初妖族聚於東海,正是因爲他們對死亡,對傳承斷絕的恐懼。”

“如果我們給了他們一個不會死亡,傳承不會斷絕的可能呢?”

“這怎麼可能?”

“所謂身死道消,身死族滅。”

“我巫族天生便是以妖族餵食,若是有朝一日,我族不在以妖族爲食,那我巫族,還是巫族嗎?”

“若是沒有了來自於妖族的那一點靈機,這血池造化出來的,只是傀儡而已,哪裡能說是我等的族人。”一陣沉默之後,火焰在這祖神殿中燃起,祝融的聲音,也是在這火焰當中瀰漫開來。

“對於我族而言,身死道消,自然如此。”

“但妖族不一樣!”

“除了肉身以外,他們還有着元神的存在,他們的一點真靈,乃是依附於元神而存,而不是依託於肉身而存。”

“我族吞食妖族,取得乃是他們的一點靈性,而不是他們的真靈!”

“正常情況下,妖族隕亡,靈性被我等族人吞食,其真靈,則是歸於冥冥。”

“而重生之後,雖然真靈依舊,但妖族,卻不再是先前的妖族。”

“正是如此,生死,纔是妖族,以至於所有的修行者都最爲恐懼的一件事。”

“若是有一個辦法,能夠跨越冥冥之地,令妖族重生之後,依舊能夠保持住‘我’的存在……”后土祖巫的聲音,一點一點的變小,但即便是如此,這祖神殿中,后土祖巫的聲音,卻依舊是清晰可聞,卻是其他的祖巫們,都在這個時候,沉默了下來。

所有人都意識到了后土祖巫這提議的意義。

絕大多數的生靈脩行,最初的動力,便是其來源於對死亡的恐懼。

一旦死亡不在意味着‘永淪’,死亡之後,依舊能夠重頭再開的話,那還有多少生靈,會不眠不休的修行,去追求長生,尋覓不朽?

而一旦沒有了修行的動力,妖族,自然而然的就會衰亡下去——和巫族不一樣,妖族,畢竟起源於尋常獸類,獸類修行,於是成妖。

……

“咚……”

“咚……”

“咚……”玉磐的聲音,飄飄悠悠的在這天地之間響起,這天地當中,所有的修行者,都是忍不住的一震,擡起頭來,目光看着這天地的穹頂,在這天地的極處,一座道宮出現,覆壓天地,橫跨兩界。

道宮當中,一尊恢弘到了極點的身影,端坐於道臺上,閉目垂眉,難以言說的道韻,繚繞在這身影的四周,令這天地之間,無人能看得清這身影的模樣。

但所有人都清楚這身影的身份——道祖,鴻鈞,這天地之間,唯一的一位登臨了大羅的存在。

“紫霄宮三開,卻是恰到好處!”北極星中,佘鈺站起身來,衣袖往前一掃,北極星中,浩瀚無比的偉力彌散開來,鎮壓住整個星空,然後佘鈺的身影,隨之從這北極神宮消失。

片刻之後,佘鈺的身影,就已經是出現在了穹天極處,那一座道宮的門前。

道宮的大門虛掩着,大門口,已經是有不少身影等候於此,各自三三兩兩的聚成一團。

佘鈺很自然的往前幾步,和女媧等人,站到一起。

佘鈺的目光,在紫霄宮門前的衆位太乙道君們臉上一一而過,每一位太乙道君的臉上,都有着絲毫不加掩飾的興奮激動的神色。

顯然,對於這一次的紫霄宮之會,這些太乙道君們,都期待已久了。

而這其中,三清道人等,更是尤甚。

他們早早的就登臨了太乙絕巔,距離大羅之境,只得一步之遙,但就是這一步之遙,卻已經是困了他們十數萬年之久——這天地當中,如三清道人一般的存在,不在少數,但卻無一人,能夠跨出那一步,成就大羅。

而鴻鈞道祖的講道,他所講解的大羅之道,是他們成就大羅的最大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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