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威衛,岡山百戶所。
董元軒剛帶着手下的五十個兵從外頭巡防回來,看門的一個老兵就叫住了他:“董小旗,百戶大人剛剛到處找你呢。”
董元軒神色頓了一下:“大人找我什麼事?”
這時,百戶所的一個總旗走了過去,有些陰陽怪氣的說道:“百戶大人是你岳父,找你肯定是有好事唄,沒準就要升任你爲總旗了。”
董元軒看了那總旗一眼,牽着馬朝着馬廄走去,並沒有和他爭執,栓好馬後,才快步朝着百戶辦公的屋子走去。
“大人,你找我?”
劉百戶看到女婿來了,臉上立馬堆滿了笑容,見他身上冒着寒氣,親自給他倒了一碗茶:“這兩天雖然沒下雪了,可天氣還冷得很,快過來烤烤火。”
董元軒接過茶,走到炭盆前,將凍得發紅的手伸了出去:“大人,門口的老王說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劉百戶打量了一下女婿,心道,果然不愧是侯府公子,哪怕是落難了,這氣度也非常人可比,自己那一根腸子的閨女嫁給這樣的人也不知是福還是禍?
“今天早上,有人來百戶所找你。”
董元軒一聽,以爲又是家裡出事了,連忙問道:“可是家裡......”
劉百戶見他着急,連忙安撫道:“你別急,不是你家裡,是甘州衛那邊過來的人,我讓那人吃飯去了,你等一等就能見到他了。”
聽到這話,董元軒瞬間激動了。
金威衛緊鄰甘州衛,哪怕百戶所這邊消息不靈通,可或多或少也有些消息傳了過來。
加之他娶了劉百戶的女兒,很多事劉百戶都會和他說。
年前,他就聽說小王爺來了西涼,就在甘州衛。
劉百戶從桌案上拿出一張文書,看着董元軒感嘆道:“當初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不會永遠呆在咱們這個小地方的。”說着,將文書遞了過去。
“看看吧,你們一家的調令。”
董元軒放下茶碗,有些迫不及待的接過調令。
看着欣喜激動的女婿,劉百戶想了想,還是開口道:“元軒啊,我知道讓你娶曉曼有些委屈你了,可如今她已懷了你的孩子,還望你日後能好好對她。”
聽到這話,董元軒的視線從調令上移開,擡眼看向劉百戶,看到他眼中的憂慮,沉默了一下,隨即鄭重說道:“岳父,我既娶了曉曼,她就是我的妻子,我自然會對她好的,這一點請你放心。”
聞言,劉百戶立馬笑了,拍着董元軒的肩膀道:“好,好,我果然沒看錯人。”
董家剛過來的時候,也不知得罪了誰,隔三差五的出事,自己那個傻女兒是個好顏色的,看董元軒長得俊俏,每次董家出事都去幫忙。
去年六月,董家老太太得了急病,他看着傻女兒忙前忙後,還將家裡珍藏的人蔘拿給了董家,又氣又無奈之下,找到董元軒,直言挑明讓他娶了自己女兒。
讓董元軒娶女兒,他多少有點挾恩以報的意思。
可他沒辦法,傻女兒陷進去了,他這當爹只能想辦法成全她。
聽說甘州衛那位新來鎮撫,是京城王爺的兒子,如今董家被調過去,怕是要翻身了。
說話間,步敢當吃過飯過來了,看到董元軒回來,立馬上前抱拳見禮:“董公子!”
董元軒是認識步敢當的,抱拳回禮,詢問了一下蕭燁陽的近況。
劉百戶在一旁看着,也不插話,只是見步敢當言語間對女婿十分客氣恭敬,心裡又忍不住擔憂了。
女婿是人中龍鳳,要是有人幫着拉扯出泥沼,前程不可限量,可傻女兒連大字都不認識幾個,日後會不會被嫌棄呀?
步敢當:“若是可以,希望公子能儘快動身去甘州衛,正月一過就是二月,就要開始春耕了,得在春耕前安置好難民。”
董元軒看向劉百戶:“岳父,我手下的兵......”
劉百戶擺了擺手:“這個我來安排,你快回去讓曉曼他們收拾東西吧,別讓甘州衛那邊久等。”
董元軒看了看劉百戶,面露感激:“多謝岳父。”
娶劉曉曼,岳父言語上是帶着一些脅迫,可他心裡並沒有多少不願,要不是曉曼三番兩次相助,祖母和母親可能都挺不過來。
“岳父放心,我會照顧好曉曼的。”
和劉百戶告辭後,董元軒就帶着步敢當去了董家。
董家住在岡山百戶所管轄下的一個村子裡,董元軒和步敢當騎了半個時辰的馬,纔到村子。
董家男丁除了的董老太爺,其餘的都去修城牆了。
屋裡,董夫人正在踩着織布機織布,董老太太帶着懷孕的劉曉曼坐在炕上捻線。
聽到院門打開的聲音,劉曉曼湊到窗子前,透過油紙看到了進院的董元軒,立馬笑道:“祖母、母親,相公回來了。”
董夫人一聽,立馬停下織布,剛走到門口打開門,董元軒就大步走了進來:“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看到院子裡站着的步敢當,愣了愣,“那人是?”
董元軒笑着介紹:“母親,步統領是小王爺的人。”
聞言,董夫人雙眼一亮,看到兒子遞過來的調令,立馬拿過來看了起來,然後飛快的走到炕前和董老太太說道:“母親,小王爺來西涼了,要把我們調去甘州衛。”
董老太太聽了,一把拿過調令,看完之後,眼眶都紅了。
董家出事後,她心裡就一直憋着一口氣,她太不甘心了,明明她的兒子、孫子都這麼優秀,卻受了家裡的連累,被流放到這麼苦寒之地來。
不僅要做最髒最累的活計,還要受別人的欺壓。
她一把老骨頭了,死在這地方也沒什麼,可兒子、孫子還年輕呀,尤其是她馬上就要有曾孫了,一想到曾孫也要生活在苦寒之地,她的心就難受得不行。
如今小王爺來了,只要肯給機會,憑兒子、孫子的能力,一定可以爲董家搏出個未來的。
董老太太和董夫人激動的反覆看着調令,董元軒見妻子無措的坐一旁,走過去說道:“咱們馬上要去甘州衛了,去給我收拾兩套衣服出去,我今天就得走。”
劉曉曼知道夫家曾經的家世,也知道自己懂得少,所以並沒有在這個時候上去多問,只是快速下了炕回屋子收拾東西。
董夫人從激動中回過神來,看向董元軒:“今天就走,這麼着急?”
董元軒點頭:“甘州城外聚集了數萬難民,小王爺想讓我過去負責安置難民的事。我先去,你們倒是不用急。祖父祖母年紀都大了,曉曼又懷着身孕,路上還是走慢一點。”
董夫人點了點頭:“要不要把你父親叫回來?”
董元軒搖頭:“不用了,好幾裡地呢,一來一回怪麻煩的,我去和祖父說一聲,然後就走。父親回來,你把調令給他,他就什麼都知道了。”
董元軒去見了董老太爺,回來的時候,劉曉曼已經收拾好了衣服。
接過包袱,看着妻子略有些憂慮的眼神,董元軒身後將她額間的碎髮撇到了耳後:“幫我照顧好祖母他們,也照顧好你自己和肚裡的孩子,很快,我們就能在甘州衛相聚的。”
一句簡單的話語,劉曉曼的心就被安撫住了。
“相公放心,我會照顧好家裡的。”
董元軒點了點頭,和董老太太、董夫人辭行後,就隨步敢當騎馬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