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李飛在門口大聲的說‘先生,我回來了’的時候,張傑便示意他進學堂,並沒有在教導他什麼,而是繼續給一羣學子講着三字經。
一羣半大孩子,接受能力是最強的時候,這個時候的孩童是最容易塑造的,他們的性格和今後人生的發展方向,將由自己這位先生親手塑造。
果然,下午的時候,學堂裡的學子就基本上來齊了,這次張傑特意數了數,三十七個,還差一個,應該是家遠的孩子,還沒有聽到學堂已經重新開課的風聲,不然早該來了。
三十七個學子,附近十里八村的適齡孩童基本上都在這裡了吧,可以說這裡每一個孩子,都是一個家庭的希望,就如同當年的自己,在進入這個小小的學堂時,便是整個家族的未來,而現在,三十七個家庭的希望,便掌握在自己手裡。
自然要回應人家的希望,所以,張傑對每一個孩子都拿出了百分之百的耐心,所有的精力都投進了授課中,而教授一羣孩子識字,就成了整個學堂裡最緊要的事情。
記得那時老夫子授課的時候,每天會教自己這羣孩子五個字,反覆的寫,勤奮的練習,並且每日都要抽查。
而現在,張傑一天要教授一羣孩子十五個字,只是數量便整整翻了三倍。
不是不想細細的教授他們,而是實在沒有太多的時間。
張傑可以明顯看出來,老夫子的身體在走下坡路,即便能挺過這一關,可今後基本上不太可能在像以前那般來學堂了,除非他不要命了!
既然老夫子再回學堂的可能性不大,那這羣孩子的命運,也就充滿了未知數,十里八村不過三個秀才,去掉老夫子,就剩下自己和三叔,而三叔的目標自然是考舉,儘管屢考不中,可這並不妨礙什麼,反而激起了三叔愈挫愈勇的氣勢。
既然三叔沒有可能接手這個小小的學堂,那這羣剛剛入學沒有幾天的學子,似乎除了自己還有心思教授他們一些學問外,就再也沒有人有這個能力了。
多教授他們一些字,至少要儘快把所有的字都記在腦子裡,這般即便有一天在這個講臺上沒有了先生,他們也能自己學下去,只要想學,只要肯努力,學會了寫字,就有繼續下去的希望。
張傑自認自己沒有可能爲了這羣孩子放棄自己的理想,首先他還不認爲自己必須擔起這個責任,這原本就不是自己該擔起的擔子,現在自己這般奮力的跳着,每人讓它斷掉。就已經是仁至義盡,沒有人指望自己會一直挑下去,家裡人也不允許自己就這般一直耗下去。
可以說,如自己真的要對這三十七個孩子負起責任的話,那就是對自己最大的不負責任,因爲僅僅只是教授這些孩子,就能花費張傑所有的精力,那別說明年的秋試,就是四年後的考舉,也沒有自己的什麼事情了。
舍小家顧大家,張傑自認沒有那般的情懷。
說實話,對於一羣五六歲的小孩子來說,每天十五個字,的確有些爲難,就是想要認清這些字都不是容事,就更不用說在宣紙上寫出來了,不過沒有別的辦法,權當做爲了以後,這個苦,他們必須得吃下去。
第一天放課,三十七個孩子幾乎人人都捱了板子,沒有什麼原因,就是因爲寫不出來先生要求寫的字。
不敢哭,因爲只要有誰敢哭,立刻就會被先生攆出學堂,這個時候如果誰敢哭哭啼啼的回家,那等待他的可不是什麼家裡的安慰,這個時候,即便是往日裡最疼愛他們的孃親,也會狠下心來再打幾鞋底。讓他知道不好好跟着先生蒙學的下場。
所以,第二天來學堂時,昨天的三十七個孩子變成了三十五個,少了三個,因爲昨天沒有來的那個孩子回來了。
沒有心思管那些個沒有來的孩童,不管是他們瞞着家人偷偷跑去玩耍去了也好,還是家人心疼不讓他們來受罰也好,總之沒有來的,便沒有來吧。
依然是十五個字,第二天的任務和第一天比沒有減少絲毫,甚至好些個孩子昨天的十五個字有不少沒有完成,所以積累下來今天的任務可能是二十個字,甚至二十五個字。
李飛今天就是要寫二十五個字,因爲昨天他只寫出來了五個字,張傑走到他跟前的時候,小男孩用手捂着宣紙,一副不敢見人的樣子,二話不說,這小子又捱了三板子,打的依然是左手,因爲右手要用來握筆。
其餘沒有完成任務的每人一板子,這次都學乖了,即便捱了板子,也沒有人一個敢吭聲的。
第二天下午的時候,就看到小姑姑的身影出現在窗口,不過也只是看了一眼,她便回去了,下午放課前,張傑讓所有人重新默寫這兩天教授的三十個字。
毫無疑問,沒有一個人全部默寫出來,這次張傑便沒有打他們板子,而是就這般放他們回去了。
“我錯了嗎?這樣的教學方式不適合他們嗎?”嘴裡這般嘀咕着,手裡拿着一本《中庸》的張傑卻怎麼也看不進去書,親自把學堂裡的衛生重新做了一遍,眼看着太陽即將落山,沒有急着回家,張傑便去了老夫子家裡。
悠悠然?算不得悠悠然,應該是滿腹心事纔對,不知道明天早上學堂裡還能剩下幾個孩子。不會都跑完了吧!
老夫子家門口停着兩輛馬車,應該是因爲老夫子身體有恙,老夫子的那些老友前來拜會了吧。
院門沒有關,所以張傑也就不費那個心思在去敲門,直接便進了院子。
老夫子家的院子種的是花,十月份的花大多都不在豔麗,或枯敗,或凋謝,可在院中,一個穿着輕紗的女子正捏着一朵半枯的花朵,細細欣賞着。
雙十年華,一眼看上去便是大家閨秀的樣子,絕不是村裡那些整日裡和柴米油鹽打交道的鄉下小媳婦能夠比擬的,頭上的髮髻並沒有盤起,所以應該還是沒有出閣的姑娘家。
楚楚動人,國色天香,花容月貌,儀態萬千,千嬌百媚!
一瞬間,腦子裡飛過好多好多的詞語,而隨着那女子輕輕掃了自己一眼,張傑便覺得。
傾國傾城這個詞,或許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