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刺史當然也有名有姓,他叫毛璩。
當初秦搏說蜀中有很多謝閥舊將,王小姐安排他入蜀,已經早做了安排,只要有需要,但可振臂高呼,必然應者雲集。
這可不是胡說的,蜀中的確有很多謝閥舊將,甚至就連益州刺史毛璩他也是同樣。
當年毛璩曾爲謝安做過幕僚,而且在淝水之戰中也一樣有他的功勞。北府軍衝潰了苻秦的陣營,而那時候負責千里追擊,把苻堅追到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將領,就是他毛璩。
按說謝閥對他有知遇之恩,他也應該感恩圖報。可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謝閥已經勢微,而他卻雄踞一方,統領益州,當然不可能再聽命於謝閥。
亂世中爲求自保,所以他選擇了荊州桓玄這顆大樹。
大樹底下好乘涼,如果將桓閥迎入蜀中,那他在蜀中的勢力也就不可撼動了。
只不過當桓恆讓他除掉張弛的時候,他還真是有些躊躇。
其一,他畢竟曾是謝閥舊將,而其二,除掉張弛是否真的對他有利呢?
這些雄踞一方的軍閥,哪一個不是審時度勢、陰謀算計的的高手?他雖然想迎桓閥入蜀,可如果太順利的讓桓玄掌握蜀中,也顯不出他的作用。
我爲魚肉任人刀俎可不是他的作風,他要讓桓玄進駐蜀中的過程中沒有他不行,這樣他才能在以後的政治博弈中佔據優勢。
張弛這次北伐成功,百姓奔走相傳,一聽說張弛迴轉成都,他就想前去試探試探,看看張弛有什麼打算再說。
所以還正當張弛捧起酒娘如畫般的臉,溫柔說“你放心,我覺不會讓你再受委屈”的時候,暗刃就打破了這個溫存的畫面;“公子,益州刺史來訪。”
“哦?”張弛有些奇怪:“他怎麼來了?不過他來的還真是時候。”
與張弛不同,若水姑娘確實恨益州刺史來的不是時候,自己好不容易勸說酒娘來和張弛攤派,益州刺史卻在這個時候來訪,若水姑娘怎能不恨?
張弛之所以說來的真是時候,是因爲就算益州刺史不來自己府上,他也一樣會去找他。
張弛這次回來主要是爲了除去梁州刺史,梁州刺史通敵,而且就在自己大軍的後方,如果梁州刺史不除,對張弛來說,永遠是一個最大的隱患。
俗話說“孤掌難鳴”,自己一個人想要搬倒梁州刺史並不容易,很自然的就想到了益、樑二州刺史因爲權力爭鬥歷來不和,或許這中間可以大做文章。
自己還要去找他,結果他就找上了門來,看來自己和這個益州刺史,還真有點靈犀。
此時益州刺史毛璩正在堂中等待張弛,一見暗刃帶着張弛走入堂中,就停止擺弄着他的山羊鬍,站起來相迎,笑着說道:“公子身爲蜀中兵馬大都督,這次北伐可以說是立下了奇功,所以下官剛一知曉都督轉回成都,就急忙前來賀喜啊。”
張弛連忙抱拳聲稱不敢:“大人客氣,說起來我在前線能夠獲勝,還不是多勞刺史大人在後方的支援。”
張弛這番話說的有些違心,他益州刺史有過什麼支援,不過張弛還是說的推心置腹一般。
益州刺史的臉皮也的確夠厚:“大家同是爲國出力,都督何必如此客氣,下官做些什麼也都是份內之事,應該的,應該的。”
聽兩人說話,倒是和老朋友似的。
張弛笑道:“就比如上次刺史大人借的五萬兵馬,面對胡人三十萬大軍的時候,可是立下了汗馬功勞。所以爲了感謝刺史大人,我這番回來還真爲大人背了一份厚禮。”
一說起自己那五萬兵馬益州刺史就氣不打一處來,當初說好的這五萬人只助聲威不上陣殺敵,結果出去的時候五萬人馬,回來的時候卻損傷大半,益州刺史他心中怎能不氣?不過現在卻不是斤斤計較的時候:“哦?都督爲我準備了什麼禮物?”
張弛神秘一笑,說道:“大人也知道我這次攻佔了漢中,可是漢中卻原屬梁州地界,若是依循舊制,就要將漢中以及漢中數郡併入梁州,如此一來我沒了立足之地倒不要緊,可任憑梁州刺史做大,對大人你可是大大的不利。”
事有輕重緩急,雖然益州刺史也不想讓張弛做大,況且桓恆又讓自己除掉張弛,可目前來說,他最大的敵人還是非梁州刺史莫屬。
這兩人相互鬥了多年,早已經積怨成仇。
益州刺史左右張望了一下。左右其實哪裡有什麼別人,除了他二人之外,就只有暗刃一人。
張弛看出了益州刺史心中所想,笑道:“刺史大人但可放心,此人乃是我的心腹,話無不可說。”
益州刺史這才問道“那都督的意思是?”
張弛湊近益州刺史,壓低聲音說道:“我的意思是,不如你我二人聯手扳倒梁州刺史,大人以爲如何?”
扳倒了梁州刺史的話,毛璩當然求之不得。不過相比他和梁州刺史的矛盾,還是分贓更重要一些,因此他表現得漫不經心的說道:“就算扳倒了梁州刺史,可我又不得什麼好處。”
“我既然說要送大人一份厚禮,怎麼能讓大人不得好處。”張弛現在裝的和那些熱衷於爭權奪利之人沒什麼兩樣:“只要扳倒了梁州刺史,我只要漢中及周邊數郡,而巴山以南、現在的梁州地界盡數歸入益州所統領,大人覺得怎麼樣?”
這一下益州刺史才眼冒金光:“都督說的可是當真?”
“大人,我雖然受成都王看重,封爲蜀中兵馬都督,可能歸我調配的人馬着實不多,能夠守住一城就已經不易,太大的地盤我也吃不下啊。”張弛解釋說道。
這樣分贓對於益州刺史來說還是頗爲滿意的。
雖然漢中被張弛所佔,可漢中剛從胡人手中奪來,胡人怎麼能善罷甘休?而且在兩國邊界,必定常有戰亂,這種多事之地,讓他去他都是不肯去的。
而現在,張弛只要這個漢中,而巴山以南都歸他所有,他怎麼能不高興?心中還在竊笑:雖然表面上讓張弛也得了地盤,可實際上是讓他來幫自己來守蜀中門戶,益州刺史何樂而不爲?
“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張弛態度肯定。
“都督所說的倒是不錯,可是如何才能扳倒梁州刺史?”益州刺史毛璩沉吟了一會,說道:“開始胡人入蜀之時,他梁州刺史不聽調配,我們不如從這裡大做文章?”
張弛卻搖了搖頭:“大人,這是小過,不足以扳倒梁州刺史,要麼不做,要做就要做的讓他不能翻身,永無出頭之日才行。”
這個張弛也是的確夠狠的,看來自己以後也要提防才行。益州刺史心說。不過對於張弛的建議,他還是覺得很有道理:“小過扳不倒他,那他有什麼大過?”
“投靠胡人,通敵叛國!”張弛沉聲說道。
“果然如此?都督可有他通敵的把柄在手?”益州刺史大驚,沒想到張弛這麼厲害,要是有這個把柄在手可就好辦的多。
沒想到張弛卻笑了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大人,分贓都分了,難道還愁嫁禍麼。”
益州刺史恍然大悟;“都督的意思是……指鹿爲馬?”
張弛正色說道:“大人,我這次北伐,的確發現梁州刺史有投靠胡人之意,想必也早與胡人多有勾連,只可惜我苦無憑證。不過也沒關係,既然沒有憑證,我們也可創造出憑證。”
“妙計,妙計。”益州刺史連連答道。
兩人商議妥當,益州刺史這才滿意離去,這次來拜訪可真是沒有白來,如果今夜和張弛所說的辦法能夠達成,蜀中就將是他一人獨大的局面,不過對於張弛這個人,可不能不防,益州刺史老謀深算,已經有了主意。
直到送益州刺史出府後又回到房中,暗刃才冷冷說道:“益州刺史是個狗官,你怎麼與他同流合污?”
暗刃的性子嫉惡如仇,肯定是看不慣張弛的做法。
“我早就勸過你不要太憤青,砍砍殺殺並不能解決大事。”暗刃素來仇視朝廷狗官,這點張弛倒也知道,也曾說過她只知道殺殺殺,典型的一個憤青,現在又解釋得更進一步:“天下狗官多了,你可能殺得乾淨?與壞人合作未必就是壞人,可以利用他幫你去對付其他的壞人。”
暗刃或有所悟,說道:“你這番話倒是與我師祖說過的話如出一轍。”
“哦?你師祖是什麼人?說過什麼話?”張弛問道。
“我們寒門歸屬道門,而道門都是以建立天下大同爲己任,可獨有我們寒門從未參與過造反起事,公子知不知道是爲什麼?”暗刃問道。
寒門勢力遍佈蜀中,從有峨眉幫助就輕而易舉攻下山陰、漢中就能看出端倪,如果寒門起事,必然聲勢浩大。可爲什麼寒門一直隱忍不發,張弛的確不知其中是什麼緣故。
見張弛搖頭,暗刃繼續說道:“就是因爲我師祖乃是寒門中輩分最高的長老,功天下無雙,可卻一直堅持不讓我們寒門割據蜀中,他說任憑武功再高也得不了天下。”
暗刃若有所悟:“他老人家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武功,一人敵;兵法,萬人敵;而權謀之術,天下莫敵!’,我一直不信,直到結識到了公子後,我才逐漸明白了其中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