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一條長長的火龍在蜿蜒前行。高頭大馬上面,鄭達指揮着家丁打手,足足有五六千人,向着城外的安國軍營地摸了過去。
鄭家作爲傳承幾百年的大族,本族直系親屬,光是男丁就上千人,親朋故舊,家奴院工,手下的長工短工,佃戶打手,全都加起來,能動用的至少上萬人。
尤其是這些年戰亂不斷,鄭家也趁機做大,對於實力弱小的土匪地主,他們都毫不猶豫的吃掉,對於強大的勢力,誰來了就依附誰。他們實力非但沒有減弱,還不斷的增強,相比高忠文,鄭家纔是真正的龐然大物。
而且顧振華剿殺了李際遇之後,其他的土匪也嚇得星落雲散,不少江洋大盜沒有藏身之所,全都投靠到了鄭家。
種種加諸起來,讓整家人過度的膨脹,大有唯我獨尊的架勢,他們就是洛陽的土皇帝!
來了一個顧振華,要搶土地,他們哪能允許啊。尤其是當鄭嘉血葫蘆一般的逃回家裡的時候,所有人都炸廟了。這簡直是欺辱到了極點,是可忍孰不可忍。
鄭達作爲年輕一代的當家人,親自召集了最能打的人手,去偷襲安國軍。
他算計的挺清楚,安國軍聲勢浩大,但是實際上人數並不多,在洛陽還不到五千人,城外的人馬只有三千出頭。
兩倍的兵力優勢,加上偷襲作戰,怎麼都不會輸!
就在和丁啓光通氣之後,鄭達帶着人馬衝向了大營。
“大少爺,小的去看了,軍營裡面有點火光。還有人說說笑笑,沒什麼防備!”
“太好了!”
鄭達笑着對手下人說道:“弟兄們,咱們一顯身手的時候到了,解決了安國軍,控制了洛陽。不管是賣給李自成,還是賣給大清。少爺我至少是總兵,甚至能當上伯爵。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你們跟着少爺,也不會吃虧的,什麼千戶百戶的。隨便當!”
“多謝大少爺。”
“還等着什麼啊,給我衝!”鄭達大喊了一聲。
這些傢伙就吆喝着向着軍營衝過去,離着軍營越來越近,營中反倒變得黑壓壓的了,原本的火光也都沒有,人聲也消失了。
匪徒就是匪徒。他們好勇鬥狠,或許不差,但是正規作戰,他們差的還是太遠了。這幫人絲毫沒有察覺危險,就像沒頭蒼蠅一樣,撞了進去。
“人呢,都跑到哪個耗子洞了。快出來,讓大爺剁了你!”
他們囂張的叫嚷着,就在這時候,突然跑在最前面的幾個人腳下一軟,就沉了下去,緊接着就是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後頭的人往前探了探腦袋,頓時渾身嚇得冰涼。只見前面有一條兩三米寬的壕溝,足有兩米多深。在溝底全都插滿了竹籤子,削好了尖,還用油炸了。別說是肉人。就算是盔甲裹身,也扛不住。
只見一個個血肉模糊,被串了糖葫蘆,有的只是傷到了四肢,還沒有喪命。正在下面狼狽的嚎叫。
“有埋伏!”
有人大喊了一聲,其他人也嚇得倉皇后退,這幫人頓時就亂了。
就在這時候營中突然火把一起點亮,照的如同白晝一般。就在火光之下,安國軍的士兵端着火銃,密集的發射,鉛丸風捲殘雲,狠狠的打過來,頓時死傷遍地,狼藉一片。
這些傢伙甚至都沒有接觸過火銃,更別說如何應付了,一頓排槍打過去,上百人被幹掉。
壕溝擋路,他們不敢衝,槍聲大作,不停的吞噬生命。前進不得,這幫傢伙很自然的選擇了後退。
只是這時候鄭達還在後面督戰,他會點武術,也看過兵書,其實說兵書,那是擡舉他了,最多就是聽說書先生講過三國演義。
鄭達的心中,他是偷襲就佔着先手,只要不斷的把人派上去,他就贏了。因此鄭達拼命的督促着往前衝。
前進的人羣和後退的隊伍撞在了一起,自己人衝撞自己人,倒在了地上,無數的腳丫子踏過,很快就有不少人丟了性命。
安國軍更是痛打落水狗,用着最快速度開槍。就連很多新兵也漸漸的適應了火銃作戰,這根本不是打仗,就像是射擊靶子一樣,輕鬆無比。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有五百多人被幹掉,黑燈瞎火的,還看不清楚,否則都有崩潰的危險。但是鄭達也感到了不妙。
“撤,先撤出來!”
可是這道命令還是下晚了,這次在營中負責指揮的正是周英傑,他的人馬也不多,不過是一個營火銃手而已。
嶽破虜帶領着一個兩個騎兵營和半個炮兵營負責圍堵鄭達。至於謝冰此時率領着三個營的主力已經繞開了軍營,去偷襲新安,也就是鄭家的老巢。
“開炮!”
嶽破虜大聲的下達命令,幾十門虎蹲炮一起怒吼,彈雨落到了烏合之衆的身上,轉眼之間,就有幾百個人死亡。剩下的人全都嚇傻了,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面對着他們,嶽破虜都懶得再用火炮了,直接揮舞馬刀,衝了上來,手中刀鋒揮動,砍瓜切菜一般,一瞬間斃傷無數。
鄭達手下的這幫傢伙徹底被打懵了,紛紛跪地請降。周英傑也帶着人馬壓了上來,把這些傢伙輕鬆俘虜。
“九哥,這交給你了,我去幫着國公爺。”
嶽破虜轉頭帶着人馬殺向了洛陽,不過他緊趕慢趕,還是來晚了。此時最困難的戰鬥已經結束了,丁啓光的部下被打敗之後,城中的豪強紛紛出手。
也不能怪他們落井下石,鄭家和丁家也都沒少欺壓他們,這種出氣表現的時候,誰也不願意落後。
一門心思逃跑的部隊,能有多少戰鬥力。不用別的,就是拿着一根擀麪杖,都能俘虜兩個。
丁啓光這時候腦袋也涼快了,什麼迷夢都不做了,現在最要緊的就是保住性命。他急匆匆的跑到了府內。正好這時候丁啓睿也緩醒過來。一看丁啓光這個德行,他什麼都明白了。
“混賬啊,你到底是把丁家給毀了!”
“閉嘴!”丁啓光把血淋淋的腰刀架在了大哥的脖子上。
“別給我廢話,老實聽我的,我現在就帶着你去投靠大清,敢多說一句。就別怪我不講兄弟情義!”
丁啓光架着氣得幾乎中風的丁啓睿,倉皇無措的逃出了府門,上了戰馬,直奔北城而去。
一路上到處都是混亂的人羣,都是都是潰兵,丁啓光也不管什麼了。只要敢擋道,他就毫不客氣,終於殺出了一條道路。
砍倒了守城的士卒,他帶着部下衝了出去。
眼望着洛陽城,狠狠的跺了跺腳,“等着大爺,下次我帶着清兵殺回來!”
丁啓光轉頭就跑。可是沒跑出多遠,正好和嶽破虜撞在了一起。
“哈哈,肥豬拱門啊!”嶽破虜怪叫了一聲,“受死吧!”
丁啓光慌忙揮刀招架,他哪裡比得過嶽破虜的勇力,他的刀被崩飛,嶽破虜回手用刀背狠狠的砍在了丁啓光的胸口。
雖然是刀背,但是力道驚人,丁啓光一張口噴出了鮮血,頓時就摔在了馬下。
一夜的戰鬥。隨着生擒了丁啓光,也落下了大幕,剩下的就是收拾零碎,抓捕逃兵,恢復秩序。
等到天亮的時候。洛陽的百姓趴着門縫往外面一看,街道上除了還有士兵收拾血跡之外,其他的和往日一模一樣,沒什麼特別的,就彷彿昨天晚上的激戰沒有一樣。
不過對於那些稍微有頭有臉的人物,昨夜的戰鬥可不是一個小事情。強龍碰上了地頭蛇,誰都想知道結果。
這時候安國軍的士兵正押着一隊隊的俘虜往外走,一根繩拴着幾十個,上百個俘虜,只有一兩個士兵看管,這些人也不敢反抗,全都低着頭,老實的像是綿羊一般,被押送到了城外。
看到了這裡,誰都一清二楚,從今往後,這洛陽城就姓顧了!
到了中午時分,謝斌帶着人馬從新安回來,押着鄭家五六百口,趕了回來,烜赫一時的大家族,就這樣幾乎一網打盡。
來回狂奔了一晚,謝斌眼珠子通紅,不過精神頭格外的充足,眼睛賊亮。
“國公爺,鄭家太富了!”一見面謝斌就笑道:“光是大糧囤子,就有上百個之多,新糧陳糧加起來,沒有一百萬擔,也有八十萬擔,真不知道他們一家要這麼多糧食幹什麼!”
“給咱們留着唄。”嶽破虜也笑道:“這些豪強都肥透了,乾脆都殺了,把家財都充作軍用。”
“不成了!”顧振華笑道:“時不我待啊,吳凱傑他們怕是早都到了西安,要和李自成聯手抗敵了。當務之急是儘快恢復洛陽的秩序,把這裡拿在我們的手裡,不得不借助商人的力量。再說了士農工商,誰也離不開誰,我還指望着他們幫着咱們賺錢呢,只要聽話,就要用他們。”
顧振華正說着,方劍鳴跑了過來,“國公爺,張縉彥,桑開第,蘇全河他們全都來了,請國公爺訓話。”
三天之約已經到了,鄭家丁家一夜覆滅,其他人怎能不從心裡頭發涼,現在顧振華的話比起聖旨還管用,他們一刻也不敢怠慢,全都到了王府。顧振華又在後花園接待了大家。
“諸位,今天沒有酒菜,只有一杯茶,還望大家原諒。”
“沒說的,國公爺爲國操勞,實在是天下人臣的楷模。”蘇全河一張口就是拜年的話,“鄭家爲害鄉里,燒殺搶掠,惡事做盡。國公爺剷除此獠,是河南百姓的福氣。老朽已經聯絡了一些朋友,共同上書陛下,給國公爺請功。”
“哈哈哈,蘇老,太客氣了,幾個毛賊而已,算不得什麼,今天本爵還是把沒說完的話說完。”
張縉彥急忙躬身施禮,“我等洗耳恭聽。”
“本爵說了,大明要改變,首先就是要提升商人的待遇,我朝之初,對商人有諸多的限制。到了如今,限制也都送了,商人的子弟一樣能夠參加科舉,能夠擔任部堂高管。但是終究商業被視作末業。你們的子弟考科舉不免要附籍,變成農戶,匠戶,鑽法律的漏洞。依本爵來看,這叫做勢力和權力不對稱。”
顧振華笑着說道:“你們一個家資鉅富,多少人指着你們活着,可是在法規上面,商人甚至比不過農民,這顯然不成。本爵以爲地位,權利,義務三者必須對等。在本爵的治下,商人和其他民衆完全相同,而且大商人可以優先進入資政院,建言獻策。另外就是商人除了納稅之外,要接受朝廷保護,不再受任何人的盤剝。”
顧振華說到這裡,笑道:“讓大家交稅,你們可能不願意。但是本爵做事,絕對不會讓大家吃虧。你們平時也要上下打點,還要餵飽當官的,花費也不小。把這些都廢除,你們只要照着本爵的規定納稅,其他的麻煩本爵全都幫着你們解決,保準讓你們把負擔降低下來!”
衆人沉默了一會兒,賈永祿突然站了起來,“國公爺,您說的實在,小人也不藏着掖着,我每年七成的收入,要用來打點衙門,只要比這個數字低,我就幹了!”
顧振華笑着伸出了一根手指頭:“基準稅率,十分之一,安國軍急需物資,比如糧食,鐵礦,硫磺,最低可以降到半成,另外還有營業稅,總之最高負擔不會超過二成,本爵說到做到。”
“多謝國公爺!”賈永祿等人帶頭跪在了地上,“國公爺,要是真能按照您說的,小人們願意誓死追隨國公爺。”
“哈哈哈,諸位,本爵說話算數,不過還需要大家幫我一個忙啊!”顧振華笑道:“滿清發難在即,安國軍急需大量的糧食物資,你們手上的糧食要交給我統一分配,還要幫着我購買更多的糧食。這一切本爵都會寫欠條,只要打贏了清軍,兩倍奉還!”
“沒說的,小人同意了!”賈永祿第一個過來簽字,“國公爺,小人這就去湖廣,幫着您買糧食。”
“好,賈先生,你現在就是河南資政院資政,享受五品官待遇。”
一聽到顧振華的話,其他還在猶豫的商人紛紛站起起來,揮動大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顧振華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這些紳商都綁到了自己的戰車上,自己就是真正的洛陽主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