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亨,來亨!”
“臭小子,哪去了?”
高一功一面催着戰馬,一面在城中尋找,遇到了落荒而逃的韃子,他就毫不客氣的一刀,幾乎沒有人能擋住高一功的一刀。他是越找越煩躁,心裡頭越來越怕。整個金鎖關,到處都是火光,到處都是屍體。濃重的臭味,直刺鼻孔,屍體裡面有韃子的,也有安國軍的,還有民夫的。
看到了這裡,高一功的心就懸了起來。
“臭小子,你可別死了,不然我可沒法和你爹交代啊!”
高一功慌忙讓手下快速的尋找,他們穿過了一道有一道的街道,連一個活着的安國軍都沒看到,這下子徹底把他嚇傻了。
終於來到了東城,眼前終於出現了一大片的屍體,地上一層濃稠的鮮血,有的人傷口還在流淌着暗黑色的血漿。
剛剛還在打鬥!
很顯然,這裡就是安國軍最後戰鬥的地方。高一功急忙跳下了戰馬,翻開了一個又一個的屍體。
“來亨,來亨,臭小子,你在哪啊,你活着沒有啊?吱一聲,你可別嚇唬我啊!”
高一功在屍體中間,來回翻找,倒是看到了好幾個奄奄一息的安國軍,就是沒有找到李來亨。
“臭小子,大風大浪咱們過了多少,什麼陣仗沒見過,可不能在陰溝裡翻了船啊!你爹還等着你養老送終呢!”
高一功當然知道李過讓義子當誘餌,是多麼難的決定,要是孩子真的死了,只怕李過,就連他都要自責一輩子!高一功靠着一面斷牆,捂着臉,淚水噼裡啪啦的流了下來。
“舅,舅爺,你踩到我的手了!”
高一功狠狠的一跺腳。“來亨真的完了,都給我託夢了!”
“啊!”
一聲慘叫,一下子驚醒了高一功,他急忙一回頭,只見在斷牆的牆角,還躺着幾個人。這幾個人全都滿身是血,一個個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李來亨就靠在了最外面。他一臉苦笑,擡了兩個紅腫的手指頭。
“舅爺,這一腳夠勁啊!”
高一功也露出了尷尬的笑容:“嘿嘿,臭小子,你還沒死啊?”
“早就被踩死了!”
高一功也不管李來亨的抱怨,急忙一揮手。招呼着軍醫過來,給李來亨檢查身體。李來亨擺擺手:“我死不了,快去看看楊慎言吧,他都半天沒有動靜了。”
軍醫們七手八腳,把這幾個重傷號擡了出來,李來亨只有肩頭受傷較重,急需處理。其他的更多是累的。連續的鏖戰,就算是鐵人也承受不住。
至於楊慎言就比較糟糕了,他的胸前斜着捱了一刀,傷口足有一尺來長,渾身的鮮血都快流乾淨了,小臉煞白,牙齒咬着,幾乎就過去了。
“大夫。他沒事吧?”
“哎,要是以前老夫不敢說,可是如今吳神醫又配出了一種新藥,估計能救過來!”
軍醫動作飛快,一面說着,一面用酒精清洗了傷口,然後又用小刀子割去上面的爛肉。楊慎言疼得渾身痙攣,喉嚨裡面一聲聲的悶哼。
“楊大學士,你可千萬挺住啊,我還等着你和喜酒呢!”
恢復了一絲勁頭的李來亨死死的抓住了楊慎言的手。這一對出生入死的弟兄格外的珍惜着對方。
軍醫洗好了傷口,進行了簡單的縫合,然後拿出了一堆白色的粉末,撒在了楊慎言的傷口上,立刻包紮起來,然後又拿出了一顆紅色藥丸,順着清水,送進了楊慎言的嘴裡。
“大夫,這樣就成了?”
軍醫擦擦頭上的汗水,笑道:“這東西叫做白藥,聽說是吳神醫和六七位著名的郎中一起研究的,專治外傷,功效非凡,只要能撐過兩條,他就過了鬼門關了!”
楊慎言有救了,李來亨也有了精神,他咬着牙說道:“舅爺,鰲拜那個畜生呢,他怎麼樣了?死沒死呢?”
高一功笑道:“小子,還不服氣啊?”
“當然,我要親手宰了他,給死去的弟兄報仇!”
“有志氣,上我的戰馬,咱們殺過去,幫着你爹,把鰲拜解決了!”
他們從城中衝出來,這時候戰場上的戰鬥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候。李過和鰲拜就像是兩頭獅子一般,正在拼死廝殺。
鰲拜的肩頭和小腹全都流出了血漿,李過的鬢角也被劃出了一個口子。
“鰲拜,你的確算是條漢子,束手就擒,我給你一條全屍!”
“你放屁!”
鰲拜突然翻轉砍刀,由下而上,向着李過砍過去。這一刀急如閃電,勢如奔雷,正是鰲拜最擅長的手段,死在他這一刀之下的明軍將領不在少數。
李過早有準備,他閃身讓過刀鋒,刀尖划着他的胸甲而過,濺起一道火花,差一點他的肚子就被剖開了。
險險的躲過了一刀,高一功猛地擡腳,正好踢中了鰲拜的小腹。在高一功的靴子尖上正好有一截馬刺,這一腳踢得也狠辣,馬刺深深的扎進了鰲拜的小腹。
“啊!”
滿清第一的巴圖魯痛叫一聲,摔在了地上。
趁你病要你命!李過一刀劈向了鰲拜的肩頭,頓時左臂被連根砍斷,鮮血一下子奔涌而出,鰲拜疼得渾身冒冷汗。李過揮起一刀,就要砍下鰲拜的腦袋。哪知道這傢伙竟然咬着牙,從地上滾出去十幾米,躲開了李過致命一刀。
兩個包衣奴才架起了鰲拜,轉身就跑。李過那裡會讓到嘴的肥肉跑了,急忙在後面追趕。
“鰲拜,你跑不了了!乖乖受死吧!”
正在這時候,突然前面一陣馬蹄聲,一支騎兵突然衝了下來。李過猛地擡頭,對方居然是韃子的旗號。李過都是步兵,不清楚局勢,可不敢和騎兵對撞,急忙一擺手,讓士兵們結陣待敵。
正在這個功夫。韃子終於到了眼前,來的正是蘇克薩哈,他本來被留在了延安,可是鰲拜剛剛離開三天,多爾袞就傳來了旨意,嚴令讓鰲拜不準擅自開戰,必須退回。
蘇克薩哈一看旨意如此。也知道鰲拜不是容易勸說的,他只能親自帶着人馬,想要把鰲拜帶回去。一路追到了金鎖關,正好遇到了這個情況。
眼看着斷了一條胳膊,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鰲拜。蘇克薩哈也只能狠狠的跺了跺腳。
“哎,不讓你來,你非要來,自討苦吃!”
蘇克薩哈看了旁邊人一眼,“還不快扶他上馬,趕快撤走!”
蘇克薩哈也不敢戰鬥,只能帶着半死的鰲拜。一溜煙逃走了。
這時候高一功帶着李來亨也到了陣前,安國軍正在清剿殘敵,收拾戰場。李過剛剛一腳,把馬靴也踢壞了,腳趾頭受了點傷,正在換着靴子。
“爹,您老沒事吧?”
見到了義子,李過的臉上露出了悵然的笑容:“我能有什麼事。倒是你小子,真讓爹刮目相看啊。”
李來亨跳下了戰馬,見到了親人,滿肚子委屈都涌了上來,“爹,孩兒還以爲見不到您了!”
父子兩個抱在了一起:“傻小子,哪個將軍不是從屍山血海裡面出來的。這往後你可再也不準哭了。”
李過這麼說着,他的眼角也涌出了淚水。
“爹,鰲拜呢?”
李過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條臂膀,李來亨一看。眉頭就皺了起來:“爹,您沒殺了他啊?”
“被人救走了,但是你放心,爹爹佈下了天羅地網,鰲拜逃不了,前來救他的人更逃不了!”
李過這麼從容,當然是有他的信心,如今各方安國軍都在快速到位,一張大網已經編制好了,就看能網到多少魚了。
“全軍聽令,立刻分成四隊,給我追擊鰲拜,不抓到這傢伙,不許收兵!”
“遵命!”
安國軍當即動了起來,高一功依舊帶領着精騎追在最前面,李過將手下四個團的兵力分成四隊,像是一張大網,不放過任何可疑的目標,他們快速的追下去。
……
蘇克薩哈帶着鰲拜,倉皇的向東逃去,路上鰲拜是半昏半醒,身上都被鮮血染透了。嘴裡不斷的喊打喊殺,讓蘇克薩哈直皺眉頭啊。
雖然兩個人有些不對付,可是好對兔死狐悲,看到了這裡,蘇克薩哈也忍不住嘆息。‘
“鰲拜,你要是聽話,不爭強好勝,何至於如此啊!”
他們正在跑着,突然眼前一條大河攔路,白浪滔天,濁流滾滾。蘇克薩哈急忙勒住了戰馬。
“這是什麼地方?”
“洛水。”
“你們快去找船,渡我們過河。”
“遵命。”幾個韃子轉身而去,蘇克薩哈焦急的在岸邊等待着。
“蘇,蘇克薩哈……”
急忙回頭一看,原來正是鰲拜在喊他。
“哎,鰲拜,你還是老實休息吧,我會平安把你帶回去的。”
“不,不成了,我鰲拜一生英勇,死在了戰場上,也是一大幸事。不過我不甘心把一肚子的話帶走,老兄,你願不願意聽聽啊!”
“唉,有什麼話,等着見到攝政王再說吧!”
“那就晚了,就當是爲了大清,你也要把我的話聽下去。”
蘇克薩哈無奈,只能蹲在了鰲拜的身邊,聽着他的話。
“我此番和安國軍交戰,感想頗多,我練之兵,已經是大清數一數二的勁旅,然則和安國軍抗衡,依舊落敗,你以爲是何原因?”
蘇克薩哈不耐煩的說道:“還不是安國軍火炮犀利,隊形嚴整,不論是多好的武術,都沒有用處。說句實話,大清騎射立國有些偏了。好在攝政王已經察覺了,正在大力訓練新軍,演習安國軍的戰法,要不了多久,我們八旗勁旅就會擁有一支強悍的戰兵,到時候橫掃安國軍,不在活下!”
“咳咳!”鰲拜咳嗽了兩聲,一股鮮血流淌到了嘴邊。
“哎,你都這個樣子,還說什麼啊,快點休息吧!”
“別。”鰲拜用僅存的右手抓住了蘇克薩哈,低沉的聲音說道:“你聽我的,攝政王的軍隊一旦練好,就是我們大清亡國滅種的時候。八旗終究還要依靠騎射立國,還要在馬背上生活。”
“鰲拜,你莫不是糊塗了,你練兵的時候,不也是學了很多明人的做法嗎,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就算我們練得比安國軍還厲害又如何,他們可以組織起十倍百倍的軍隊,早晚會把我們的消耗光的。我這次和安國軍大戰,雖然慘敗,但是卻有一點感悟,還請老兄仔細聽着。不論是攻還是守,只要在中原之地,我們都不是明人的對手。圍繞着城池爭奪,雖勝尤敗!爲今之計,想要保存大清,就要退出關外,重新依仗騎射,無牽無掛。明人殺來,我們就退走,他們走了,我們再回去。就像蒙古那樣,不管是明廷多麼強大,都能有一線生機。”
“你,你這是讓八旗退到關外啊?”
鰲拜苦笑着點點頭:“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出大清還有什麼生路了,賴着中原之地,只能害死所有人,到了關外,才能揚長避短。”
說到了這裡,鰲拜用力的攥住了蘇克薩哈的胳膊。
“我們以前有些不快,可是看在大清的面子上,看在所有滿人的生路上面,你務必要把……”
鰲拜還沒說完,突然遠處一陣馬蹄聲音,高一功帶領着人馬已經衝了上來。
“別放走韃子,殺!”
“啊!”
蘇克薩哈頓時臉色鐵青:“怎麼還有找到船隻啊?”
“大人,這裡船隻都被收走了。”
“哎!”蘇克薩哈只能長嘆一口氣,急忙帶着人馬沿着河,逆流而上,想要逃命。可是這時候除了高一功之外,另一路由熊心率領的安國軍也殺了過來,正是他們收集了所有船隻,封鎖了洛水。
“韃子,還想往哪跑!”
熊心指揮着人馬,正好擋在了蘇克薩哈的前面。槍聲大作,手榴彈齊飛,一轉眼就把韃子炸得人仰馬翻。
蘇克薩哈一件不好,根本不敢硬碰硬,只好奪路而逃。就在他逃跑的時候,幾個護着鰲拜的韃子落在了一旁,安國軍衝上來他們紛紛中槍,沒有了奴才的幫助,鰲拜也從戰馬上重重的摔了下來,當即昏迷過去了。
熊心領着人衝到了近前,看到了鰲拜,頓時眉頭一皺。
“這時候大人物,給我捆起來!”
正在這時候,高一功趕了過來,他也一眼看到了鰲拜,頓時笑道:“有福之人不用忙,熊團長,你抓到了鰲拜,可立了大功啊!”
熊心還不相信,踢了鰲拜幾腳,大笑道:“這是什麼狗屁第一勇士啊,第一豆腐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