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個……八個,九個!”
張牛兒手持一副弓箭,站在城頭上朝琅琊兵散射。
之前三輪仰射,他記不太清楚到底射中幾個人。不過,當琅琊兵靠近城牆的之後,他索性站在城頭,一箭一個射殺對手。最初的緊張情緒,早已經蕩然無存。心裡面只剩下一個念頭:殺死對方!
其實,不知是張牛兒如此想。
城上所有的兵卒,都已經放鬆下來,朝着那些琅琊兵不斷射箭。
與此同時,徐盛站在城下,指揮投石車向城外投擲火油灌。
他們把火油撞在陶罐裡,然後用乾草裹在上面,點燃乾草之後,用投石車投擲城外。十數架投石車嘎吱響個不停,火油灌如同雨點般飛出去,落在人羣中,空地上,陶罐粉碎,遇到火焰頓時燃燒起來。剎那間,東武城外濃煙滾滾,那景象看上去,就如同後世的戰場一般。
火油灌砸在琅琊兵身上,頓時把對方變成一個火人,在戰場上嘶嚎翻滾。
劉闖手持鐵胎弓,面色沉冷。
身邊箭矢,已經射光兩個胡祿,也就是一百支利矢。
眼見琅琊兵衝到城下,就聽城頭上有人高聲喊喝:“澆水!”
一鍋鍋冒着熱氣的滾燙開水從城頭上澆下去,遠遠看去,就好像從東武城頭上衝出一條條騰雲駕霧的白龍。滾燙的開水澆下去,閃躲不及的琅琊兵並淋個正着。頓時被燙的皮開肉綻。
“放滾木!”
又是一聲呼喝,一根根需兩人合抱的樹幹從城上砸下去,砸的琅琊兵血肉模糊。
一輛攻城車,緩緩向城門行來。
劉闖眼見箭矢不得奏功,當下轉身,從城頭上抄起一根數十斤重的滾木,雙手高舉過頭頂,大吼一聲,向城下砸去。就聽咔嚓一聲,滾木擊中攻城車。頓時把那攻城車砸的四分五裂。
車後的琅琊兵,更死傷無數,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梆梆梆梆!
從遠處,傳來一陣銅鑼聲。
琅琊兵在付出數百傷亡之後。如潮水般退卻。
“停止放箭,停止放箭!”
城頭上,響起一陣呼喊聲。
劉闖喘了口氣,走到女牆後,探身向城外眺望。
這時候,許褚已率部衝上城頭,走到劉闖身邊低聲問道:“孟彥,情況如何?”
“蕭建這廝,看樣子是要積蓄力量。
方纔不過是他在試探,接下來肯定會加強攻勢。老虎哥。剩下的就靠你了……只要能撐過兩天。蕭建兵勢必然減弱。到時候就放狼煙通知子義,咱們內外夾擊,務必將蕭建擊潰。”
許褚咧嘴嘿嘿笑道:“孟彥放心,他奈何不得咱們!”
大約在一個小時之後,琅琊兵向東武縣城發動了第二波攻擊。
很顯然。蕭建沒有孤注一擲,把所有兵力投入戰場。站在東武縣城頭,可以清楚看到蕭建的中軍大陣,並沒有出現波動。也就是說。在這個時候,蕭建依舊保持着幾分小心……琅琊兵輪番攻擊,如潮水一般,一波波衝擊東武縣城門。隨着雙方交手日趨白熱化,劉闖有意識吸引蕭建不斷投入兵力,漸漸的,雙方就打出了火氣。蕭建從最初的剋制,漸漸有些騷動。
在傍晚時分,伴隨蕭建最後一輪攻擊失敗,雙方終於停止了戰鬥。
但劉闖很清楚,這只是暫時的停止。
“文向,今夜由你值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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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建晝間損失頗爲慘重,我看他已經快壓不住火氣,估計很快就會發動總攻。
傳我命令,兒郎們今夜人不卸甲,馬不卸鞍,刀劍不得離手。再蒐集滾木礌石,同時準備開水,以及火油灌。弄不好,蕭建很可能會趁夜偷襲,大家需打起精神,提高警惕才行。”
這守夜的工作,必須要有個細心的人來做才行。
許褚雖然勇猛,但遠不如徐盛心細。
而且他日間鏖戰一整日,幾乎沒有休息,所以也有些疲乏。
劉闖讓許褚所部休息,而後率領本部人馬,在城下候命……日間一場大戰,東武兵死傷數百人。不過,琅琊兵的傷亡更加慘重,據劉闖粗略計算,他們的傷亡,至少在一千人以上。
這種情況下,蕭建恐怕很難保持冷靜。
集琅琊精銳兵馬,圍攻東武一座小城,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可是至今卻沒有任何收穫……
這面子,恐怕也很難過去。
所以劉闖認爲,蕭建十有八九,要孤注一擲。
只有調動蕭建所有兵馬投入戰場,才能夠做好最後一擊的準備。
“今日一戰,不過是開始。
估計明天會非常難熬……我們必須要正面承受住蕭建的所有兵馬……到時候,大家都要做好拼死一戰。”
“喏!”
劉闖在城門樓上休息,城中治安,則交給步騭和黃珍負責。
好在,輜重營尚有千人可以調遣,這些人的戰鬥力或許比不上其他兵馬,但維持治安,綽綽有餘。更不要說,領隊的是武安國。他雖然殘了一隻手,但功夫卻沒有落下。一柄三十多斤重的大砍刀,能夠以一當百。加之武安國在東武效力多年,對東武縣城的情況也很瞭解。
有多少條小巷,有多少個死角……
這縣城裡有那些人危險,亦或者有誰喜歡聚衆鬧事,武安國心裡,好像明鏡一樣。
他回到東武縣城,就迅速接手了城中治安。
幾乎是在第一時間,武安國就控制住城中那些潑皮閒漢。有他帶隊巡視,劉闖倒是頗爲放心。
他坐在城門樓裡。捧着一卷春秋,在燈下閱讀。
古有關羽夜讀春秋,今日我就來個疆場夜讀春秋……劉闖的平靜和沉穩,也使得城頭上值守的兵卒,鬆了口氣。看劉闖這麼平靜,他們心裡也就沒那麼緊張,有條不紊在城頭上巡邏。
梆,梆,梆……
不知不覺,城頭刁斗三響。已是三更。
東武城上,燈火通明。
城下更燃起十幾堆火,徐盛命人投擲出去的柴薪,爲的是能夠照亮城下。防止琅琊兵偷襲。
“文向,情況如何?”
“一切正常。”
劉闖看了一會兒書,也有些乏了。
說實話,這《春秋》的內容艱澀難懂,而劉陶的註疏,也頗有些晦澀。
劉闖的古文功底並不是特別好,看春秋已經感到吃力,若再想弄明白劉陶的註疏,便更感吃力。
可是,他必須要讀。
不但要讀。而且還要儘量弄明白其中的含義。
這可是他老爹留下的東西。哪怕不能夠完全明白,但將來與別人談論時,也要能夠背誦出來。若是連他那便宜老子的文章都看不懂的話,定然會被人恥笑,於劉闖的名聲也不太好。
劉闖不求學富五車。但求不要丟人。
但他必須要承認,想要弄明白劉陶的註疏,實在是太過吃力。
看了一會兒,他就有些頂不住了。
把春秋放在身邊。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走出門樓。
徐盛正帶着人在城頭上巡邏,看到劉闖,便停下來行禮。
“公子,此戰過後,是不是就可以攻取琅琊縣?”
“嗯!”
“爲什麼不乾脆佔領莒縣,亦或者奪取海曲和陽都?”
劉闖深吸一口氣,呵呵笑道:“哪有那麼容易……咱們能佔據東武,已經觸動蕭建神經。似琅琊縣,乃至於姑幕縣,相對荒僻,即便是佔領了,也不會觸怒旁人。這些地方,本就像那種無主之地,所以佔了無妨。可若是奪取海曲、陽都、莒縣這些地方,恐怕曹操和呂布,都不會同意。
咱們現在的實力,終究還是有些薄弱。
能奪取北海、東萊便已經是極致,再要貪心,恐怕……文向有沒有聽過一句老話,貪心不足蛇吞象。那蛇就那麼大的胃口,卻想要把大象吞掉。結果,就算他吞下去,也要被活活脹死。
我可不想做那吞象之蛇,孔明和子山都說過,而今當徐徐圖之,冒進必不得好死。”
莒縣,是徐盛老家。
雖然嘴上沒有說什麼,可劉闖知道,在徐盛心裡,對莒縣還是有些牽掛。
只是,在如今這種時候,他也實在是不好承諾什麼。未來的路怎麼走?他還沒有一個妥善的解決之法。如今進入北海,就困難重重。將來想要獨霸一方……想一想,還真有些頭疼。
“啊!”
就在劉闖和徐盛談話的時候,忽聽遠處傳來一聲慘叫。
從城牆外,突然間竄上來百餘名軍卒,頭戴紅色抹額,胳膊上繫着紅色綢緞,清一色繯首刀,衝上來,便一陣瘋狂砍殺。
劉闖一怔,旋即大聲喝道:“敵襲,文向,擊鼓鳴號!”
話音未落,他如同一股旋風,呼的就衝向敵羣。
兩名頭戴紅色抹額的琅琊兵,惡狠狠撲向劉闖。卻見劉闖探出雙手,蓬的便攫住兩人手臂。
他身高臂長,有着先天優勢。
雖然沒有帶兵器,卻足以解決對方。
不等劉闖解決亮兩個琅琊兵,就見四五個琅琊兵大聲吼叫着向他撲來。劉闖一急,頓足一個暴熊擔山的動作,手上兩個琅琊兵竟被他一下子掄起來,狠狠砸向對方。那四五個琅琊兵沒想到,劉闖會如此兇悍。砰砰兩聲響,被砸到在地。不等他們站起身來,劉闖已經衝到近前。他雙腳踩住兩個琅琊兵的胸口,腳下一個千斤墜,大吼一聲,兩腳向下頓時一沉。
兩個琅琊兵被他一腳踩碎胸骨,口中噴出血霧,立時斃命。
劉闖單手抓起一個琅琊兵,轉身便扔下城頭。
趁着這機會,徐盛已經命人敲響戰鼓。嗚咽的號角聲,撕裂寂靜的深夜,在城樓下境界的東武兵卒,立刻齊聲吶喊,衝上城頭。
與此同時,城外蕭建大營中,突然燈火通明。
城下,用處近千名琅琊兵,有的扛着撞木,有的舉着雲梯。朝東武縣城撲來。
劉闖面無懼色,劈手從一名琅琊兵手中搶過一口大刀,拖刀便將那琅琊兵劈成兩半。
“傳令三軍,準備迎敵。
哪個敢後退一步。格殺勿論。”
劉闖說着話,便衝進人羣中。他一手持刀,一手抓住一個琅琊兵,把那琅琊兵當作盾牌,劈砸摔打,如同一頭瘋狂的暴熊,衝入人羣之中。所過之處,就見血肉橫飛。劉闖出手狠辣,而且絕不留情。死在他手下的琅琊兵,竟然沒有留下一具完好的屍體。在他身後。徐盛已經高聲呼喊:“弓箭手。放箭!”
夜色中,箭矢沖天而起,飛落城下。
蕭建乘坐一輛兵車,來到陣前,眼看衝上城頭的琅琊兵紛紛被趕下來。頓時惱羞成怒。
經過日間鏖戰,蕭建也知道,對手並不容易對付。所以在傍晚最後一次攻擊的時候,他選出一百名軍中悍卒。悄然來到濰水上游潛伏下來。待天黑之後,這些人順着濰水來到東武城下,貼着城牆根,纔算躲過城上兵卒的眼睛,想要趁着後半夜對方守衛鬆懈後,發動偷襲。
哪知道……
蕭建再也無法忍耐。
從晝間無數次攻擊來看,東武縣城裡的兵力,並不算太多。
蕭建不想拖延太久,他也希望藉此一戰,能夠徹底穩固住他在琅琊郡的陣腳。
眼見偷襲失敗,蕭建也就不再遮遮掩掩。
“給我攻城,攻城……傳我命令,哪個先登,賞百金。”
有道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聽到蕭建的命令,琅琊兵齊聲吶喊,在隆隆戰鼓聲的催促下,朝着東武縣城撲來。
“公子,蕭賊發動總攻了!”
“立刻傳令,命仲康在城下待命……告訴步騭黃珍和武安國,給我加強城中巡邏,絕不許有人在這個時候鬧事。”
“喏!”
劉闖大吼一聲,擡手抓住一個琅琊兵,把他扔下城頭。
蕭建忍不住了嗎?
看起來,他並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能忍……既然你已經發力全攻,那我也就不必在留有後手。
“元福!”
“喏!”
周倉渾身是血,跑到劉闖身前。
方纔,在琅琊兵衝上城頭的時候,他也上陣殺了一個痛快。
就見他拖着那口血淋淋的大鍘刀,“公子,有何吩咐?”
“告訴子山,讓他點火放狼煙。”
“遵命!”
周倉轉身就走,劉闖也衝到女牆後。
看着如蝗蟲一般蜂擁而來的琅琊兵,他咬咬牙,厲聲喝道:“三軍聽令,給我攔住賊兵……堅持,只要堅持到天亮,此戰必勝。”
接下來的三四個小時,必然會非常艱苦。
劉闖必須要頂住琅琊兵的全力進攻,等待太史慈伏兵出現。
說實話,這也是劉闖遇到過的戰事中,最爲兇險的一次……他等於是把蕭建的全部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一旦他支撐不住,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將要付之東流。劉闖咬緊牙關,從馳道旁抱起一塊數十斤重的巨型礌石,身體在原地轉了一圈,大吼一聲,把礌石扔出。
礌石從城頭上飛落下來,砸在一名琅琊兵的頭上,頓時腦經迸裂,血肉模糊。
只是,雙方都已經殺紅了眼,琅琊兵在蕭建的督率下,已不懼生死,輪番向東武城門攻擊。
“孟彥,我來助你。”
許褚衝上城頭,見劉闖舉起一根滾木朝城下砸去,便要上前幫忙。
“老虎哥,讓城下給我準備大火油灌。”
“好!”
東武縣城的庫房裡,存放了大概有五萬斤的火油。
這些火油,原本是準備送往泰山郡,不想劉闖前來,把這批火油留下。
劉闖在此之前,已經命人蒐集酒瓿。
二十斤裝的酒瓿,共有二百餘個,裡面都裝滿火油,而後用乾草包裹住,存放在馳道上。許褚抽調了一部分輜重營的軍卒,把火油灌堆放在城門樓的兩個死角,能避免被投石車擊中。
此時,蕭建已經下令雲車投入戰場。
十數輛雲車,緩緩向東武城牆靠攏過來。
劉闖一把抓住一個兵卒,“你叫什麼名字。”
“回稟公子,我叫張牛兒!”
“再找一個人,一人一支火把,跟我來。”
劉闖說着話,便大步流星,來到城牆的死角處。
從外面看,他這個位置是一處死角,但是從劉闖的位置看,卻可以把城下的景象看得清楚。
“老虎哥,可敢與我比試?”
“怎麼比?”
劉闖咧嘴大笑,“咱們就看看,誰投擲的遠,誰燒燬的雲車多。”
“哈,正要與你比試氣力。”
劉闖拎起一個火油灌,抓住上面的草繩,“張牛兒,給我點火。”
張牛兒二話不說,拿起火把就湊過去,把火油灌外面的乾草點着。劉闖擡頭,看了一眼正緩緩靠過來的雲車,踏步猛然一個旋身,大吼一聲之後,連酒瓿帶火油,足足三四十斤的火油灌,被他一下子甩出去。火油灌在空中劃出一個奇美的拋物線,如同一團巨大的火球,蓬的就砸在雲車上。
酒瓿頓時粉碎,火油打溼雲車。
剎那間,那雲車便燃燒起來……不等雲車上的琅琊兵反應過來,又一個火油灌擊中雲車。
整座雲車,被熊熊烈焰包裹起來,車上的軍卒,悽聲慘叫,從近十丈的雲車上縱身跳下……
由於雲車的出現,城頭上的軍卒本來有些慌亂。
可是看對方雲車突然起火,東武兵先是一怔,旋即爆發出山呼海嘯一般的聲音。
“公子威武!”
“公子威武……”
許褚跳腳大罵:“第二個火油灌是我扔的!”
可是他的吼叫聲,卻被那山呼海嘯的歡呼聲淹沒,氣得許褚臉通紅,抓起一個火油灌點燃,看到有一隊琅琊兵已逼近城門,立刻甩手投擲出去。火油灌在東武城下,頓時化作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