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中,東宮各部的府衙就在東宮的南部,與東宮呈一條直線,而東宮六率就在靠北的地方,便於保衛東宮的安全。
此時,夜色漸漸黑了,但東宮六率仍有士兵在府衙守衛,他們的職責是要巡邏東宮,保衛東宮的安全。楊侑知道,今夜的守將正是虎賁郎將元尚武。
楊侑在獨孤千山等幾名心腹禁軍的護衛下,朝着東宮外走去,出了東宮的永春門,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東宮六率的府衙,楊侑尚未走進去,就聽見府衙內傳出哼哼哈兮的聲音。
楊侑走過去一瞧,只見府衙內,兩名士兵上身脫得精光,而下身只穿着一條大褲衩,正互相角力着,四周的士兵不斷的吶喊着,爲兩人鼓着勁。楊侑站住了,饒有興趣的看了起來。
這兩名大漢,身高足有八尺,背寬腰壯,長的頗爲雄壯,楊侑一看他們的眼珠子,帶着藍綠色,立刻知道這兩人有着胡人的血統。南北朝隋唐,北方人多有胡人血統,這一點楊侑是知道的,禁軍之中,就有很多人是胡人。
比如宇文家、獨孤家、賀若家,豆盧家,都出身胡人,甚至是楊氏、李氏,都有胡人血統。
此時,那兩名戰士互相摟着,雙臂上肌肉鼓起,正在激烈的對抗着,這是從胡人那邊傳過來的,楊侑如是想着。就在這時,虯髯鬍須大漢大喝一聲,下盤有如泰山一般穩固,手臂上卻猛然使勁,另一個大漢也奮力的對抗着。
可是,就在這時,虯髯大漢突然擡起腳,朝着對手右腳踢去。那人似乎早有準備,右腳穩如泰山,對虯髯漢子的挑逗並不在意,虯髯漢子踢了幾腳,毫無效果,他眉頭一皺,計上心頭,猛地腳一拐,朝着對手的左腳踢去。
那人急忙朝左邊一晃,將重心移到了左腳,可是虯髯大漢卻是冷笑一聲,腳突然中途收回,猛地朝着對手的右腳踢去。那大漢重心移動,一時間換不過來,頓時右腳一斜,倒在了地上。
“哈哈!”虯髯大漢哈哈一笑,將對手死死壓在身下。
“幹得漂亮!”四周的士兵們大聲喊着。
“好!”楊侑也忍不住叫出聲來,這名虯髯大漢在力量上和對手不相上下,然而卻摸透了對手的心思,將對手玩弄於股掌之間。
聽到楊侑的聲音,士兵們看過來,瞧清楚是楊侑時,連忙跪下:“見過殿下!”
楊侑笑眯眯的走上前,說道:“衆卿請起!”說着楊侑又看着虯髯大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虯髯大漢說道:“啓稟殿下,臣叫侯君集。”
侯君集?楊侑聽了就是一愣。侯君集這個名字他知道,是李世民帳下的一名大將,凌霄閣二十四功臣之一,可惜後來因爲太子李承乾的案子被殺。
楊侑知道侯君集是豳州三水人,那是唐書的說法,其實就是北地郡三水人,隋末被李世民引入幕府,後來因功逐漸升遷。此刻來看,當是歷史上李世民被立爲秦王,更大可能是李淵允許李世民建立天策府之後的事了,想不到此刻竟然在此。
楊侑笑道:“侯愛卿果然是勇士!”
侯君集笑道:“多謝殿下!”
楊侑問道:“你如今官居何職?”
侯君集撓撓頭,笑道:“微臣是隊正。”
隊正,不過管十來個人,楊侑環視了一下衆人,立刻明白這些人都是他的手下,他搖搖頭,說道:“似愛卿這等壯士,才區區一隊正,是孤失策了!”
侯君集聽出楊侑口中含義,連忙跪下,道:“臣原爲殿下效犬馬之勞!”
楊侑扶起侯君集,心中帶着驚喜,他想不到今日只是看瞧瞧衛孝節,居然遇見侯君集!此人驍勇善戰,對於目前急需用人的楊侑來說,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楊侑看着侯君集,笑道:“孤既然已經知道愛卿能耐,日後必當重用。只是如今你寸功未立。孤也不能提拔你。須知道軍中自有法度!”
侯君集點頭,道:“臣明白,臣日後必當忠心大隋,爲國效力!”
楊侑呵呵一笑,對侯君集很是滿意,他一揮手,道:“將東西都擡上來吧!”
很快,獨孤千山帶着幾名士兵將幾個箱子擡了上來,楊侑呵呵一笑,道:“孤知道你等守夜辛苦,因此讓人準備了一些食物,此外還有一些銅錢,侯君集,你叫人把其他的隊正喊過來,計算下人數,你們分了吧。”
侯君集吩咐幾聲,一個士兵匆匆而去。
士兵們將箱子打開,裡面是一些點心,一些肉食,另外還有一個箱子,裡面裝滿了銅錢,用麻繩給串好了。這些銅錢都是開皇年間以及大業五六年所鑄,分量十足,不似眼下的銅錢,分量不足,且有部分是紙錢。
這種分量十足的銅錢,如今市面上已經比較少,價格非常昂貴,一吊錢最少能換其他銅錢三吊以上。
士兵們手中拿着銅錢,歡天喜地,楊侑卻微笑着將侯君集叫道了一旁,問道:“今日是元尚武值班,如今他人在何處?”
侯君集面帶難色,似乎有些不敢惹元尚武的模樣,但旋即他想明白了,如今被殿下看中,元尚武又算什麼玩意?他一點頭,說道:“殿下,元將軍此刻應該在怡紅院。”
“怡紅院?”楊侑皺皺眉。
侯君集嘿嘿一笑,他以爲楊侑不知道這怡紅院是什麼地方,於是解釋道:“殿下,怡紅院是大興城內最大最火的妓院!”
楊侑忽然笑了笑,說道:“這麼說,他經常不值夜,而是去怡紅院?”
侯君集點頭,滿是虯髯的老臉上看不出顏色:“是的,殿下!”
楊侑嘴角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帶着深意的看了一眼侯君集一眼,說道:“孤知道了,你只要替孤忠心辦事,就必有賞賜!”楊侑說道,沉吟片刻之後,說道:“孤這幾日就要出兵,你敢爲先鋒嗎?”
“先鋒?”侯君集張大了嘴巴,他明白,這是楊侑在給自己好處,是一個立功的機會!想到此,他堅定的點點頭,說道:“臣原爲殿下分憂!”
楊侑滿意的點頭,他說讓侯君集爲先鋒,不過是爲了試探罷了,如今侯君集的表現讓他很滿意,想到此,他低聲吩咐了幾句,侯君集點點頭,說道:“殿下,臣一定不辱使命!”
說話間,其他巡邏隊正趕來,楊侑將他們集合起來,說了幾句話之後,隊長們紛紛離去,然後分批次趕來拿銅錢、吃食。士兵們拿到錢,很是開心。
而楊侑不辭辛苦的一一將銅錢發放到士兵手中,他要讓士兵們記住,他們今日得到的銅錢,都是他楊侑所賞賜的!
將銅錢發放完畢,箱子中的銅錢已經不多,這時已經接近子時,而衛孝則還沒有回來,這讓楊侑不由冷笑連連,他將餘下的十幾吊錢全部賞給了侯君集之後,回到了東宮。
剛回到宮中,楊侑就立刻叫過小桂子:“速叫獨孤武師來見孤!”
此時。獨孤府,一間內室,獨孤懷恩跪在蒲團之上,神色有些凝重。
在他面前的是獨孤武師,按照輩分算來,獨孤懷恩是獨孤武師的叔叔,而更爲重要的是,如今的獨孤懷恩是獨孤家在大興城的掌舵人,擁有說話權。
如今獨孤家的人,一部分隨着陛下在江都,一部分則是在東都,在大興城的獨孤家子弟並不多,而且身處亂世,獨孤懷恩對這些子弟都格外看重,對於他們的意見,都保持者足夠的尊重。
顯然,獨孤懷恩明白此刻的情形,所以他需要團結家族的力量,以便在亂世之中,最大可能的保護自己的利益。
可是,獨孤武師的說法,讓獨孤懷恩有些不滿。沒錯,獨孤家與楊家的關係是密切,可是在這個時候,楊家已經很危險了,獨孤家沒有必要也跟着綁在這條即將沉淪的戰艦之上,作爲副家主,他需要時刻保護家族的利益。
獨孤武師沉吟片刻,說道:“九叔,我覺得這事情還是孟浪了。”
獨孤懷恩冷冷一笑,道:“我知道你最近常進宮中,可是殿下給了你什麼好處,值得你爲他如此說話?”
獨孤武師搖搖頭,說道:“九叔,如今天下雖然大亂,但朝廷仍在。更何況,這一次衛玄、元邁乃至於宇文福及等家族故意關閉米行,想要哄擡京中米價,這和造反有什麼區別?如今大興城仍在殿下掌握之中,我獨孤家若是如此,恐怕會給予殿下口實!”
獨孤懷恩冷笑一聲,道:“我就不信,他小小代王能有如此大的魄力,敢對元家、宇文家動手?”當下聖上都不敢,他一個小小孩童,敢?
獨孤武師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聽到獨孤懷恩的話語,他想了一想,說道:“九叔,侄兒私下來找你,只是希望能夠開放米行。”說着,獨孤武師話鋒一轉,說道:“不過九叔的心思侄兒明白,侄兒也希望獨孤家能夠長久不衰,侄兒只希望九叔考慮清楚,畢竟這件事,代表着立場,若是一着不慎,就可能滿盤皆輸啊!”
獨孤武師說着,對着獨孤懷恩施禮之後,走了出去,留下獨孤懷恩一人。獨孤懷恩並沒有大怒,事實上,獨孤懷恩是一個穩重的人,面對侄兒不敬的語言,他也知道這是侄兒在表達着自己的不滿,他也明白突然做出關閉米行的決定,使得家族中的晚輩們都議論紛紛。
他站起身來,看着窗外明月,自言自語道:“難道這件事,是我心急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