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前,人頭攢動,薛萬鈞和李志安一身巴蜀百姓的打扮,混在人羣中,裝成看熱鬧的百姓。兩人目光不時地看着前方,觀察着大理寺內的情況。
今日是大理寺卿韋雲起開庭審理樑王蕭銑以及長孫無忌造反案件的日子,雖然薛萬鈞心中肯定,蕭銑和長孫無忌十之八九是逃不過了,但在事情沒有落下帷幕之前,還不能下這個結論。大理寺這一次是公開審理,百姓可以在外觀看審案的情形。
薛萬鈞不敢靠的太近,只能在遠處觀察,從裡面的情況以及四周百姓的議論來判斷此案的走向。原本,他還有些擔心蕭後、蕭瑀等重要人物來大理寺,但直到案件開始,薛萬鈞依舊沒有看見他們的蹤影。
此時的皇宮,楊侑正在書房裡踱步,聽着獨孤千山的稟告,楊侑一邊點頭,一邊在思索着。
“做得好,一切按照計劃行事,千萬不可有任何紕漏。”楊侑吩咐。
“喏!”獨孤千山走了出去。
楊侑又踱了幾步之後,停了下來。他忽然冷笑了一聲,走到案几邊上,提起筆來,在宣紙上寫着什麼。這時,獨孤雁走了進來。
“臣妾見過陛下。”獨孤雁施禮。
“是梓童啊!”楊侑放下了毛筆,眯着眼睛看着妻子。
“陛下,臣妾一向不問政事,但這一次,臣妾想問一問,樑王的事情,是不是草率了一些?”獨孤雁說着,眉宇之間,有着淡淡的擔憂:“這一次樑王府出事,臣妾總覺得有些蹊蹺。”
楊侑上前一步,拉住妻子的柔荑,宮女們識趣地退了下去,宦官也退到了一旁。楊侑這才笑了笑,道:“梓童,你說蹊蹺,是什麼地方蹊蹺?”
“那呂東不過一介平民,如何能知道樑王府有異動?臣妾以爲,這呂東一定有問題。不妨將他抓起來,嚴刑拷打,或許能從他的口中,查出一些端倪。”獨孤雁說道。
楊侑忽然哈哈一笑,看着妻子擔憂的臉,道:“梓童,此事你不用擔心,朕已經有了打算。”
獨孤雁咬着嘴脣,忽然道:“陛下,造反大罪,按律當誅。若是樑王被斬,恐怕國家會動盪不安。”
楊侑伸出手,拍了拍獨孤雁的肩膀,道:“梓童,你說,朕什麼時候吃過虧?”
大理寺外,薛萬鈞不由冷笑了兩聲,他分明已經看見蕭銑被押送到了後庭,長孫無忌則是被捆綁起來,樣子顯得十分狼狽。百姓們逐漸散去,三三兩兩議論着這個大案子。薛萬鈞豎起了耳朵,仔細地聽着,不由笑了笑。
薛萬鈞伸出手掌,與李志安相擊,臉上有帶着得意的笑容。
“薛大哥,成功了!”李志安低聲,語氣充滿了雀躍。
薛萬鈞心中雖然也高興萬分,但還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他知道,絕不能喜怒於形色,因此,他一點頭,道:“走,回去說話。”
李志安點點頭,兩人瞟了一眼大理寺,匆匆離開,朝着住所趕去。
兩人離開後不久,呂東慢悠悠地從大理寺走了出來,他顯得十分開心,嘴裡哼着巴蜀小曲。這一次成功告發了蕭銑,今日審案,大理寺卿已經定奪,判蕭銑和長孫無忌造反,只能刑部審批之後,便秋後問斬。
呂東十分清楚,這事情,可以說已經定了。刑部也不過走走形式,就會將此事批下來。如果說刑部,準確地說天子不想殺兩人的話,大理寺根本就不會定兩人的罪。呂東慢悠悠地走出大理寺之後,在街上閒逛了半響,左右看了幾眼,突然鑽入了人羣之中,朝着薛萬鈞的臨時住所奔去。
呂東到了府上,薛萬鈞和李志安正在品着小酒,靜待着呂東的佳音。叩門聲響起,李志安興沖沖地地站了起來,道:“定是呂東回來了!”
打開門,果然是呂東,李志安將他迎進大門,又將門關上,快步走了回去,道:“薛大哥,是呂兄弟。”
“呂兄弟,坐!”薛萬鈞眯着眼睛,示意呂東坐下。
呂東拱拱手,道:“薛大哥,李大哥!”說着,坐在下首。
呂東喝了一口酒,不等薛萬鈞詢問,就將大理寺的審問情況說了。作爲證人之一,呂東的話非常有權威。他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薛萬鈞不由冷笑了一聲。這個結果已經很好。不過,讓薛萬鈞奇怪的是,從審問的情況來看,與他原本的想法有着出入。
薛萬鈞沉吟了片刻,道:“田鐵山怎樣了。”
李志安冷哼了一聲,道:“薛大哥放心,我已經讓他回關中稟告此事。”
“田鐵山是一個疑點,不過,如今看來,這逆隋天子,是薄情之人,他根本一心就要殺了蕭銑。”薛萬鈞說道。他能理解這種想法,畢竟蕭銑是一代梟雄,有一定的號召力,斬草除根,纔是最好的辦法。
李志安感興趣的是另一件事情:“呂兄弟,天子賞賜你什麼了?”他口中的天子,自然是楊侑。
呂東一笑,道:“原先給了二十兩銀子,今日案件定了,韋寺卿說陛下還另有賞賜,只是不知道是什麼。”
“二十兩銀子。”李志安很感興趣。
呂東哪能不明白李志安的心思,他身後探入懷中,取出了一錠足有十兩的銀子,放在了案幾之上,道:“薛大哥,李大哥,這是卑職的一點心意。等到逆隋天子有了賞賜,再孝敬兩位大哥。”
薛萬鈞努了努嘴,錢財於他,不值一提。如今他一顆心,只有“報仇”兩字。李志安不客氣地將銀子收入了懷中,仔細地拍了拍,端起酒樽,正要開口說話,忽然,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李志安一愣,大門頓時被打開了,一人匆匆闖了進來,道:“薛大哥,大事不好了。大批隋軍正在趕來的路上。”
李志安大吃一驚,酒樽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酒水濺的四處都是:“什麼,隋軍來了?”
薛萬鈞皺了皺眉,也猛地站起身來,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深深地喘息了一口氣,薛萬鈞道:“不要亂,如今城內動盪不安,或許這批隋軍另有目的。先靜觀其變再說。”
呂東道:“我去出去看看!”
薛萬鈞一把拉住了他,道:“不可,你千萬不能在這裡出現。”想了想,薛萬鈞又道:“你注意一些,從後門出去。”
呂東應了一聲,朝着後門狂奔而去,薛萬鈞帶着李志安,走出了屋子,朝着大門走去,準備查看究竟。兩人剛走了數十步,一人飛奔而來,道:“薛大哥,隋軍正在踹門!”
他話音剛落,就聽大門發出沉悶響聲,大門轟然而倒。侯君集、裴行儼、羅士信等一干隋將殺奔進來,獨孤武師帶着幾名錦衣衛的戰士,在前面指路。一路上,有人試圖阻擋隋兵,被侯君集手起刀落,劈成了兩半。
聽見兄弟們的慘叫聲,薛萬鈞變了變臉色,他一時之間,沒有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此時的情況,已經不允許他多想,他急忙扭頭就走,李志安緊緊跟在他身後,一行人朝着後門狂奔而去。
此時後門已經被打開,想來是呂東已經逃走,李志安大喜,後門沒有隋兵,他一路狂奔,剛到後門,就聽一聲厲喝,無數箭羽****而來,李志安來不及躲避,頓時被亂箭紮成馬蜂窩,搖搖晃晃倒下。
薛萬鈞稍慢了兩步,這纔沒有被射死。他瞅了一眼已經倒在血泊之中的李志安,一顆心登時涼了下來。薛萬鈞倉皇四顧,前方有埋伏,有方有追兵,看來,這一次要死在這裡了。可是,他不甘心啊,薛氏一門的兄弟死的死,傷的傷,唯一復仇的希望就在他的身上,難道說,這輩子都無法復仇了嗎?
這時,後方的腳步聲已經清晰可聞,身邊餘下的三四人驚恐不安,均是望着薛萬鈞,希望他能拿一個注意。薛萬鈞目光一轉,心中忽然一動,他指着前方,大聲喝道:“兄弟們,衝過去!”
“衝過去?”幾人都吃了一驚,但旋即想起隋軍已經不遠,心中不由打了一個寒顫,他們拔出了橫刀,朝着後門衝殺而去。只有衝出去,還有活命之機。
薛萬鈞卻是冷笑一聲,他快步走到了一旁,跳進了茅坑之中,爲了活命,他只能如此了。餘下幾人衝了幾步,頓時被密集如雨的箭羽射倒在地。
裴行儼與羅士信等人一路狂殺,至少殺死了十五六人,到了後門,只見一名衣着光鮮之人倒在了血泊中,想來此人便是這一次造反事件的策劃者。
“可惜呀,可惜!”裴行儼搖搖頭。
羅士信卻哈哈一笑,道:“殺的痛快!有何可惜?”
裴行儼左右看了一眼,道:“此人乃是賊首,可惜沒有將此人擒獲,不然,能查出其幕後主使者。如今他死了,豈不可惜?”
侯君集快步走來,道:“雖然沒有將此人生擒,但總算將賊首斬殺,總算是大功一件。”
羅士信冷笑了一聲,道:“陛下何等英明,豈會受到這等詭計的影響?賊人來到巴蜀使詐,不過是班門弄斧,徒增笑料爾。”
裴行儼一愣,道:“聽你之言,似乎知道一些內幕?”看樣子,裴行儼也是相當八卦之人。
“這一次,也多虧了尹羽翼和殷開山、劉弘基等人,將僞唐的詭計暗中傳遞回來。陛下才知道樑王是受到陷害,因此設下一個陷阱。這呂東果然上當!”獨孤武師快步走來,左右看了一眼,低聲說道,末了,又叮囑衆人,道:“尹羽翼、殷開山、劉弘基,都是陛下在僞唐的眼線,只有少數人才知道。若非我掌管錦衣衛,也不知道此事。諸位兄弟,可要保密!”
“這個自然!”侯君集、裴行儼、羅士信三人拱拱手,齊聲答應着。
羅士信揮揮手,道:“將這些屍體搬走,屋子查封,回皇宮向陛下覆命!”
“喏!”士兵們回答着,忙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