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龍行虎步,掃視了一眼大廳內的衆人,臉上露出了一絲神秘莫測的微笑,這種微笑,在單雄信、裴仁基、王伯當、孫長樂、祖君彥、賈閏甫等人眼中各自有着不同的含義。
有人覺得是自信,有人覺得很詭異,但在此時,各人都將情緒壓制在心底,並沒有表露出來。
李密自從被迫撤兵之後,先是派兵剿滅了瓦崗舊部的叛亂,隨後又將該死的李商胡以及他的母親霍氏給一刀宰了,方纔解了心頭之恨。正是這兩人勾結了翟讓的舊部,使得他攻打洛陽的計劃成爲了泡影。
可是,在消除了外敵之後,瓦崗依然沒有平靜,因爲內部將領的叛亂,就如一個引線一樣,隨時可能將瓦崗這顆不安定的炸彈給引爆!就像大隋的江山,在楊玄感造反之前,只是農民起義,但隨着楊玄感這個統治集團內部的核心人物之一的造反,讓天下的世家都覺得,大隋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既然你楊玄感可以造反,我爲什麼不能?
所以有了李密,有了蕭銑,有了沈法興,有了王世充。
如今瓦崗的情況也有些類似,有了第一個造反,第二個還會遠嗎?
對此,李密想的十分清楚,所以,他需要清洗,但是他又不能公然大開殺戒,因爲像單雄信、徐世績這羣人,都握有重兵,並且深得軍心,因此,李密只能用而不能殺。
在東都想要招降他的嗜好,李密力排衆議,決定投靠洛陽朝廷,利用隋室的威嚴,來幫助自己達到整合消化的目的,同時還可以團結本來是隋臣的裴仁基,以及秦叔寶、程知節、羅士信等原本張須陀麾下的大將,只要有他們,還是可以爭奪天下。
可是,王世充的突然叛亂,取得了洛陽的掌控權,使得李密的夢想成爲了泡影,他對王世充極度的厭惡。他決定要給王世充一點顏色看看。
所以李密決定進兵,因此他在深夜,將在滎陽的將領們都召集起來,開會商議大事。將領們一致同意攻打洛陽,讓李密樂開了懷。可是,表面上他卻不能將內心的想法表現出來。
“好吧,既然各位都同意進兵洛陽,那麼就速速準備,三日後,進發洛陽!”李密說道,將最後的幾個字吐出來的時候,他覺得輕鬆了許多,這一天,還是來臨了。
諸將紛紛起身,裴仁基卻留在了最後,慢慢踱步。李密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叫住了裴仁基:“裴將軍,請留步!”
裴仁基出身於聞喜裴家,屬於北方氏族,而且此人帶兵多年,是裴家少有的帶兵人才,是李密需要籠絡的對象。裴仁基聞言停下了腳步,等到其他人都走了出去,李密來到了裴仁基的身邊。
“裴將軍,你認爲此戰有幾分把握?”李密問道。
裴仁基笑道:“洛陽兵馬已經不多,只要奪回回洛倉,洛陽勢必再度陷入缺糧的境地,只要靜靜等待,王世充一定缺糧撐不住。那時候,再攻打洛陽,必然能一鼓而下。”
這是李密的痛,當初噩耗來的太突然,以至於他只能匆匆帶兵趕回滎陽,使得回洛倉落入了洛陽之手,極大地滿足了洛陽的糧食需求,解除了洛陽的糧食危機。
唉,要不是這一場叛亂,李敏覺得他早就攻破洛陽了!何須如此大費周章?
他踱了幾步,裴仁基說的有理,對於洛陽來說,洛口倉和回洛倉是它的軍需處,是它的命脈,就像打蛇打七寸一樣,十分致命。
“我也是如此考慮,這是良策,我會考慮!”李密說道。
裴仁基拱拱手,退了出去,李密揹着雙手,默默回到了屋子,蔡建德端上兩盤菜,道:“魏公,吃點東西充飢。”
李密點點頭,拿起筷子在案几上敲了敲,弄齊了,道:“建德,你坐下,陪我喝幾杯。”
蔡建德搬來一張軟墩,在他身邊坐下,端起酒杯,小心翼翼喝了一口。
“建德,我讓你查的事情,怎樣了?”李密問道。
蔡建德收斂了笑容,一臉正色:“魏公,最近他們都很小心,沒有查到什麼。”
看到李密皺眉,蔡建德趕緊說道:“不過,秦叔寶和羅士信他們,最近和單雄信走的很近,秦叔寶還連續在單雄信家中過夜,不知道在幹什麼。”
李密放下了酒杯,秦叔寶是他內府的大將,這個黃臉漢子頗爲英勇,所以李密對他身爲倚重,給他足夠的地位,足夠的信任,還時不時的賞賜他的老孃,就是爲了讓至孝的秦叔寶效忠於他。
可是,他怎麼和單雄信搞在一起?有什麼目的?李密頓時沒有了胃口。
“魏公,這事情也就是最近幾日,容卑職調查調查。”蔡建德又說。
李密點點頭,道:“此事你費心了。”
凌晨時分。位於臨津關的隋軍正在緊張而忙碌地準備着,明日一早,就是與吐谷渾交換的日子,這一次,成功的敲了吐谷渾一筆,讓屈突通心情大爲高興。
金銀還在其次,只要是羊皮和青海驄,都是極爲寶貴的戰略物資。
“總管,慕容伏允一定不會老實,他是不是會有什麼詭計?”桑顯和問道。
席君買在一旁笑道:“他能有什麼詭計,在絕對力量面前,都不過是虛幻。”
屈突通嚴肅地看了衆人一眼,道:“不可輕敵!”
衆人頓時收斂了笑容:“喏!”
“來,我給你們說說,明日的事情!”屈突通又說道。
衆人圍在了地圖前,屈突通做着部署,慢慢地說着,不時用鷹目掃視衆人。見衆人點頭,也就放下心來。
這時,一個年輕的男子進來,稟告着:“總管,卑職冷鋒求見。”
桑顯和擡起頭,他對冷鋒比較熟悉,總管找他來,是做什麼?
屈突通呵呵一笑,招手示意他進來,然後道:“冷鋒,你對養馬很熟,所以我找你來,是有事情要做。”
冷鋒一抱拳,道:“總管請吩咐!”
“好,你怕不怕死?!”屈突通一拍案几,問道。
冷鋒拍了拍胸膛,道:“總管大敗吐谷渾,更是殺死了達延芒結波,真是讓人揚眉吐氣,爲卑職報了大仇,就算是死,又有什麼害怕?”
屈突通笑了,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明日慕容伏允爲了得到達延芒結波的人頭,用一千匹青海驄和其他東西作爲交換,這些戰馬,需要你去看看,儘量挑出最年輕,最有潛力的好馬。”
這不過小事一件,冷鋒道:“喏!”
“不過,還有一個任務,你可要小心!”屈突通又笑了。
就在隋軍準備着的時候,遠在臨羌城的慕容伏允也沒有休息,他正坐在軟榻上,目視着幾名壯漢,這幾人,都是吐谷渾的俟斤,掌管着數千兵馬。
“諸位,明日就是與隋軍交換的日子,隋軍這一次的索取很大,他們很無恥!”慕容伏允說道。
幾名俟斤點點頭,那倒是,一千匹青海驄,還讓他們任意挑選,好馬都要被搶走了。一名俟斤問道:“可汗,真的要和他們交換嗎?”
“這個是自然!”慕容伏允說道,他眯起了小眼睛,臉上肥胖的肉在顫抖着,“不過,交換是要交換,但拿到了頡利發的首級,我一定要這羣混蛋爲頡利發陪葬!”
慕容伏允說道,眼中射出了兇光。
幾名俟斤聞言,心中都是一喜,可汗要用東西贖回達延芒結波的人頭,這些財物哪裡來,還不是他們幾個俟斤共同支付嗎?如果能不出錢出力,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可汗,我等願意殺退隋軍,爲可汗報仇!”一名俟斤說道。
慕容伏允冷哼一聲,他指着地圖,這裡是唐述山口以北十里,是一處較爲平坦的地方,此地方圓足有三裡,名叫青羊灘,多年前有一條小河流過而得名,但如今,滄海桑田,河流已經乾涸,長滿了野草。
在青羊灘以北,是一處密林,可以埋藏伏兵,慕容伏允准備在這裡埋伏,一旦取回兒子的人頭,他就立刻揮師南下,攻擊隋軍。
這時,慕容伏允的族弟,前幾日前去隋軍談判的慕容克道:“可汗,交換人質卻伏兵在外,是不是有些不妥?”
慕容伏允瞪着一雙血紅的眼睛,看着族弟,心中登時大怒起來,達延芒結波是他的兒子,死了他自然心疼,族弟這是什麼意思?他厲聲喝道:“慕容克,你阻擋我爲兒子報仇,你究竟是什麼居心?”
慕容克搖搖頭,道:“可汗,如今吐谷渾國力不如以前,大動兵戈只會損失巨大,不如回去,休養生息,纔是正道啊!”
慕容伏允冷哼一聲,擡起腳,踢在了慕容克的身上:“滾,給我滾!”
慕容克不敢抵抗,被一腳踹倒在地上,無奈搖搖頭,站起身來,走了過去。
“派兵給我看好他,不能讓他出來,壞了我的大事!”慕容伏允說道。
一名俟斤應聲,走了出去,慕容伏允又看着其他人,道:“這一次,我一定要用屈突通的人頭祭奠頡利發!”
“可是,在唐述山口的北邊,隋軍若是迅速躲進唐述山,該怎麼辦?”一名心思較爲細膩的俟斤問道。
“這一點,不必擔心,我已經想好了辦法!”慕容伏允眼中射出仇恨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