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鳴一覺睡醒,睜開浮腫的眼皮,疲倦地看着頭頂晃眼的燈,他對這個天花板很熟悉,他知道自己現在在一個診療室裡。
昨天剛去保定執行了一個任務,對付一大叢變異的蒼耳,拿着火槍掃射的感覺確實挺爽的,可惜人人都被紮成了刺蝟,昨晚回來之後就全員接受抗菌治療來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
距離那場地震,已經過去了快一年。在這一年裡,北京城的兩千萬人口銳減到了一百二十萬,這個全新的時代產生了全新的野蠻規則,大部分人都需要靠自己尋找食物、抵禦外敵,而他們這些跟軍隊系統沾邊兒的,顯然幸福很多,至少從來沒捱過餓,而得到這一切的代價,是不停地執行各種危險的任務,主動去挑戰那些強大的變異動植物。不過單鳴對這樣的生活很滿意,在沒得選的時候,不用餓肚子、還有相對舒適的住所,是很幸福的一件事,相信很多人都願意爲了這個冒險。
這個末日時代已經用一年的時間將所有人的心境帶入到了災難之中,目睹和經歷了這麼多的殘酷現實,再也不會有人認爲自己在做夢。文明時代的金錢和權利失去了意義,這個時代屬於變異人。北京目前出現了四個最強大的變異人組織,以及一些零星的小組織,變異人總數超過五千,這四個最強變異人組織,無一例外是以自然力進化人爲首的,而他們——外界所稱的“龍血族”,就是其中之一,毫無疑問,身爲火自然力進化人的沈長澤是他們的最高戰鬥力。除了沈長澤外,艾爾出現了魚類返祖進化的跡象,而唐汀之則獲得了幾乎跟自然力進化人一樣珍貴的腦域進化的能力,只有他至今沒有任何變異跡象,始終是個普通人。
不過單鳴倒也不會爲此煩惱,就算是普通人,末世之後體能都普遍提升了,憑藉他超強的戰鬥力,只要有武器在手,他並不懼怕變異人,這也是爲什麼沈長澤放心他跟着一羣龍血人和變異人出任務的原因。
單鳴坐起來後,一個穿白大褂的人走了進來,“好點了嗎?”
“沒問題了,我可以走了吧。”
“嗯,這種新型藥物修復創口的速度非常快,你可以走了。”
單鳴換上衣服,在不遠處的一間病房裡找到了沈長澤,沈長澤正在跟唐汀之和一個戴眼鏡的男人說話,單鳴認得這個男人,他是二區的主任,叫叢震中,以前就是古生物學領域的頂級專家,現在也是個腦域進化人,末世後大部分的農耕、醫療、救援工作都是他牽頭的,是科學院的核心人物之一。
“爸爸,你沒事兒了?”
“沒事兒,睡一覺好多了。”單鳴看着屋裡另外的倆人,有些防備地說:“你們幹什麼。”他向來對科學家這種東西沒什麼好感,自從這羣科學家的大腦進化後,行爲舉止就更滲人了,而沈長澤顯然就是他們永遠的實驗對象。
叢震中斯文地笑了笑,“我在跟沈少校商量一件事。”
“什麼事?”單鳴抱胸站在一旁,“他的事沒有我不能聽的。”
唐汀之道:“是關於下一個任務的。”
單鳴眯起眼睛,“我們牀還沒躺熱呢,你下個任務就來了?別以爲你們餵我們點兒東西就能這麼使喚,我們去哪裡都餓不死。”
叢震中忙道:“單先生,你別誤會,我們沒有這個意思。”
“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長澤神色有些古怪,“他們讓我們去接一夥人。”
“什麼人?”
“爸爸,你還記得上次艾爾去西安嗎?本來是爲了傀儡玉,卻意外發現了那個風自然力進化人以及和他一夥的特殊能力者。”
“就是那個傳說中能修復任何創傷,只要有一口氣就能救回來的能力者?最近他們可真紅,新華社那個娘們兒恨不得把宣傳單貼我臉上,周奉嵐他們還發了通緝令。”
“就是他們,他們現在離北京不遠了,最遲明天就會到。”
單鳴皺眉道:“他們在西安和奉嵐會的人爲了傀儡玉發生了衝突,姚潛江半死不活,正需要那個人救命,他們一進京,免不了得打起來,你是讓我們去接,還是讓我們去當保鏢?”
唐汀之誠實地說:“當保鏢。”
單鳴真想掏槍砸他,“我們這趟去了,很可能跟奉嵐會或者九江郡的人幹起來,有什麼好處?”
叢震中笑道:“好處是,那個特殊能力者剛好是我侄子。”
單鳴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末世以來,科學院六個區的科學家就分成了保守派和激進派,保守派以叢震中爲首,激進派則以三區的莊渝爲主,因爲理念相同,原本在文明時代交際並不多的叢震中和唐汀之,漸漸越走越近。雖然在研究成績和實權上,叢震中能和莊渝分庭抗禮,但是他的弱勢在於莊渝背後站着一個27集團軍和奉嵐會,而叢震中只有一個14集團軍,如今那個風自然力進化人和特殊能力者馬上就要到北京了,叢震中不找六道黃泉,也不找九江郡,偏偏找他們去接應,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他是想和龍血族促成“盟友”的關係,抗擊莊渝和奉嵐會。而擁有一個自然力進化人和一個能夠療傷的“盟友”存在,對他們來說也是大大滴好處,這一年來因爲一點小傷感染而暴死的人不計其數,有了那個特殊能力者,簡直是平白多了幾條命。
單鳴迅速看清利弊後,道:“我沒意見了。”
沈長澤道:“我接受這個任務。”
叢震中道:“謝謝各位,行動事宜就讓唐大校跟你們解釋吧。”
叢震中走後,艾爾剛好端着熱水壺進來了,“單,你醒了?你居然睡了一天。”
單鳴白了他一眼,“真不好意思啊,我沒有自我修復能力。”
艾爾笑道:“不用道歉。”
單鳴飛起一腳要踹他,艾爾拎着水壺跑遠了。
唐汀之接過遞過來的熱水,“具體情況你們都聽叢震中說了,我來講一下細節。明天中午你們就在他們進京的路線上等着,無論碰到任何阻攔,一律清除,不用管來的人是誰,不過也不要窮追猛打,只要保護他們的安全就行了。不過,要把現場破壞得徹底一些,讓他們知道你們費了很大功夫。”
單鳴挑眉一笑,“說不定他們根本不需要我們保護呢。”
沈長澤道:“那樣最好,省事。”他掀開被子,靠到單鳴身上,“爸爸,我脖子酸,給我揉揉。”
單鳴給他捏着後頸肉,沈長澤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艾爾“嘖嘖”兩聲,“你們兩個是越來越沒有顧忌了。”
單鳴“哼”道:“顧忌給誰看?”
沈長澤抽了一口氣,“你輕點兒啊。”
單鳴笑道:“這點兒力氣就受不了?”
“哪兒是這點兒力氣,你力氣再大點兒能擰斷人脖子了。”
“我要是想擰斷你脖子,絕不是這個力道。”單鳴把他按在牀上,“我給你鬆鬆肩膀,你肩膀怎麼這麼僵硬。”
沈長澤趴在牀上,單鳴坐在他腰上,拉起他一條胳膊,用力往後一抻,沈長澤“啊”了一聲,單鳴哈哈笑了起來。
艾爾舉着杯熱茶跟唐汀之碰了碰杯子,“來,乾一杯。”
唐汀之道:“你又想喝酒了吧。”
艾爾捏着他的手臂撒嬌道:“我長這麼大沒離過酒,現在讓我一個月就能喝一次,難受嘛。”
唐汀之道:“酒很貴的,就算我也要花錢買,我的工資都快用完了。”
艾爾嘻嘻笑道:“那就等你下個月發工資好了。”
唐汀之道:“反正你不要隨便出去找酒,我會給你買的。”
“知道了。”
單鳴道:“你還不如讓他自己找去,費那事。”
唐汀之堅決搖頭,“不行,爲這種事冒險不值得。”
艾爾嘆了口氣,“我們好歹也是個強大的組織,卻混成這樣。”
單鳴慫恿他道:“沒辦法,我們人少。聽說姚潛江藏了不少好酒,你可以去找他要,只要你不要臉,他也不會不給你。”
“操,你怎麼不去。”
單鳴聳聳肩,“我去了就變成搶了,你起碼還能裝得像個人。”
沈長澤擡起腦袋,悶聲道:“看你們這點兒出息。”
單鳴一把把他的腦袋按進了被子裡,拉起他另一條胳膊,用力抻拉起來,痛得沈長澤嗷嗷叫。
第二天下午,他們開着兩輛越野車出發了,一輛車上坐着沈長澤和單鳴,另外一輛車上坐着艾爾、黃鶯等人。
那夥人進京的路線早已經通過禽類變異人的情報時時穿入了有心人耳朵裡,果不其然,他們在路上發現了埋伏,單鳴認得這些人,是奉嵐會的。
奉嵐會的人看到他們,驅着一頭四米多高的變異公牛走到路中間,擋住了他們的越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