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洲起身去打開小冰箱,發現裡面還有一些餅乾和水果,都還沒壞。他問道,“哥,你吃飯了嗎,”
“我吃過了,你呢,”
“沒呢,我早上一醒來,酒店就空了。”楚星洲撕開包裝,就着礦泉水吃了兩袋餅乾,邊吃邊道,“你有什麼計劃,我們是留在酒店等救援,還是自己想辦法離開?”
容瀾想了想,“我們還是在這裡等幾天吧只要不斷電,冰箱裡的東西還夠我們吃一兩天的。”
楚星洲搖搖頭,“如果事態能夠被控制,就算餓個幾天也沒什麼,但是你有沒有考慮過,萬一控制不住呢,萬一繼續惡化下去呢。”
容瀾沉默了一下,“我們現在去酒店的廚房囤積些食物吧,假設現在我們經歷的真的是末世,那也纔是第一天,社會秩序還沒有徹底亂,再過兩天飢餓的人就會開始搶了。”
楚星洲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走吧。”
下到一樓,發現那些聚集在大堂的乘客發生了衝突,聽着他們的爭論,倆人才知道這是一個旅行團,一半人要求留在酒店,一半人要求去火車站或者汽車站,想辦法離開。倆人對視一眼,心情複雜,因爲他們也同樣在這兩個選擇之間有些搖擺,那個時候,所有人都沒想到,無論哪一種選擇,都是錯的。
他們找到廚房後,從冰箱裡裝了一些較容易保存的食物,運回了房間。大酒店都有緊急供電設備,即使停電了也還能撐上一段時間,他們可以守着食物等事態好轉,這個時候,倆人都還覺得,這種詭異的混亂是暫時的,政府會想到辦法解決。
整理好吃的,他們坐在酒店裡大眼瞪小眼。閒下來之後,昨晚上吵架的尷尬都被回憶起來了。
容瀾嘆了口氣,“星洲,昨晚是我不妥,你還生氣嗎?”
楚星洲輕哼了一聲,“你說呢。”
“我只是覺得孫小姐確實不錯,年紀和你也……”
楚星洲皺眉道:“你還說?”
容瀾不說話了。
楚星洲想起昨天的事,心裡還是直冒火,“你覺得她那麼好,你怎麼不追去,你跟她年齡也合適。”
“她一直在看你啊。”
楚星洲咬牙道:“那她看的如果是你,肯定就沒我什麼事兒了吧?”
容瀾嘆了口氣,“你怎麼咄咄逼人的。”
“是我咄咄逼人,還是你多管閒事?”
容瀾眼中閃過一絲不悅,“是,是我多管閒事,這麼多年,我是管習慣了,我會改的。”說完轉過了頭去,不再看楚星洲。
楚星洲看着他冷漠的樣子,心裡很不是滋味兒,容瀾很少跟他生氣,但要是真生氣了,他曾經花了兩個月才哄回來,從那以後他就一直在小心試探容瀾的底線,他這輩子所有的改變,都是爲了個人,就只是怕容瀾有一天對他太失望不再理他。想到這裡,楚星洲有點坐不住了,走過去抱住了容瀾的肩膀,語氣帶了點撒嬌的味道:“哥,你管我其他的行,那個女的我又不喜歡,你昨晚弄得我多尷尬啊。”
容瀾拍拍他的肩膀,“所以我跟你道歉了嘛,以後不會這樣了。”
楚星洲笑了笑,“你看着昨晚也沒睡好,再去睡個午覺吧,下午我們出去轉轉,看能不能找到能打電話的地方,我還想給我爸媽打個電話。”
“好。”容瀾昨晚也喝了不少,確實有些頭暈,他上牀躺着了。
楚星洲就躺在容瀾旁邊,等聽到容瀾均勻的呼吸聲後,他睜開了眼睛,轉過身,仔細凝視着容瀾的睡顏。
這張臉他看了二十幾年,從稚嫩的孩童、青澀的少年一直看到成熟,可還是百看不厭。容瀾長得斯文儒雅,俊逸非凡,有一對在男人臉上很少會出現的秀氣紅潤的脣,那對嘴脣經常輕輕抿着,眉宇間總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漠然,讓他給人一種冰冷和疏離感,那種冷淡而不失禮,魅力無邊卻又帶着禁慾氣息的矛盾的氣質,讓楚星洲爲之迷戀。
“哥……”楚星洲壓抑着內心的衝動,用極低的音量喚了一聲,容瀾沒有醒,他伸出手,輕輕撩開容瀾額前的碎髮,指尖從那光潔的額頭劃過,他心底泛起一種又酸又甜的戰慄。他和容瀾同牀共枕無數次,卻沒有一次能把自己最渴望的人抱在懷裡,隨着年齡的增長,他感到自己內心深處有隻野獸,越來越關不住了……
事態並沒有想他們想象的那樣好轉,反而越來越糟糕。
第二天的時候,從酒店窗戶往下看去,地上的野草已經完全覆蓋了路面,很多汽車廢棄在大街上,隨便竄出來一條狗都可能比人大,到處有打造搶燒的人羣,武裝警察和部隊全線出動鎮壓,但收效甚微。
此時人心惶惶,楚星洲和容瀾躲在酒店裡沒有出去,商量着下一步怎麼辦。
楚星洲道:“冰箱裡的東西還夠我們吃多久?”
容瀾嘆道:“省着吃的話,四、五天吧,但是我擔心很快備用電源也會用完,一旦停電了,這些東西就會在幾個小時內變質。”
“酒店的廚房肯定被洗劫了,我們現在只有這些東西可以吃,如果真的停電了,或者吃完了,就必須出去覓食。”楚星洲掀開窗簾,看着混亂一片的城市,“外面很危險。”
“我真是無法相信,到現在都……一夜之間,世界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我想誰都一樣,不過我們必須馬上清醒過來,想辦法活下去。”
“對,爸媽現在肯定很擔心,我們必須想辦法回家。”
楚星洲拍了拍容瀾的肩膀,“哥,我會保護你的。”
容瀾噗嗤一笑,“好。”
“你笑什麼?”
“你剛纔那個表情,真像小時候。”
“多小的時候?”
容瀾含笑道:“不記得了。”
楚星洲忍不住也笑了笑,“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會保護你的。”
一天之後,酒店斷電了,他們把省着不捨得吃得東西,全都塞進了肚子裡,然後摸進廚房找了幾把鋼刀帶在身上,離開了酒店。
此時是地震過後的第四天,由於離格爾木太近,西寧已經徹底淪陷,四天的時間,把一個現代化的城市,變成了一個野草瘋長的廢都。街上到處是屍體,人的、動物的,均已高度腐爛,看上去極爲可怖。
倆人小心翼翼地握着刀,穿過一條街,卻對去哪裡找食物一點主意都沒有。他們能想到的地方,別人肯定早就搶空了,如今只能到處走走碰運氣,可是街上那些被撕扯得稀爛的屍體告訴他們,現在隨便走走很可能付出慘痛的代價。
容瀾臉色很差,他有點潔癖,如今滿街的屍體不僅形容猙獰,還發出濃烈的腐臭味兒,薰得他快吐出來了。
楚星洲緊張道:“哥,你沒事兒吧?”
容瀾搖搖頭,“太臭了……”
“忍一忍,我想去前面那個商場看看,找一些方便行動的衣服和鞋。”他們這趟是來談生意的,帶的都是西裝皮鞋,跟這樣的環境格格不入。
“好。”
倆人剛穿過馬路,一個小商鋪裡突然竄出來好幾條人影,各個手裡都拿着棍棒刀具,倆人同時舉起手裡的刀,死死瞪着來人。
爲首的一箇中年人上下打量着他們,“有什麼吃的就放下,否則別想走。”
楚星洲冷道:“你看我們像有吃的嗎。”他們穿着貼身的西裝襯衫,連個揹包都沒有。
“把口袋翻開我看看。”
楚星洲翻了翻口袋,只有一部手機。
中年人放下了刀,失望地說:“走吧。”
倆人無意與他們糾纏,往對街走去。
那中年人突然道:“你們去哪裡。”
“商場。”
中年人嗤笑一聲,“想去那超市找東西?連包鹽都不剩了。”
倆人沒理他,徑直走了。
到了商場,被洗劫的東西從大門口一直拖拉到大街上,什麼東西都有,腐爛的食物、日用品、衣服,看上去一片狼藉。
倆人摸進商場,果然找到了一些運動服,趕緊換上了。
剛換好衣服,容瀾就皺眉道:“星洲,你覺不覺得有點兒冷?”
楚星洲感受了一下,“確實……奇怪,剛纔還好好的。”
“難道還有冷氣?”
“不可能啊,這商場看上去已經完全斷電了。”
容瀾走到商場門口站了一下,馬上跑了回來,“是真的降溫了,而且降得特別快。”
楚星洲此時已經感覺到皮膚直起雞皮了,他抓了件外套批到容瀾身上,“快穿上。”
“不行,萬一一直這麼降下去,我們這點兒衣服根本不頂用。”
楚星洲把幾個展櫃都看了看,現在是夏天,賣得衣服最厚也就是秋裝,“這些衣服都不禦寒……回酒店至少要半個小時,萬一這期間變的更冷了就麻煩了。”
“對,不能回去,我們儘量把衣服往身上套吧。”
他們稍厚的衣服紛紛裹到了身上,然後把衣服集中起來鋪了個臨時的牀,氣溫瘋狂地下降,倆人躲在衣服堆裡,瑟瑟發抖。
容瀾牙齒直打戰,“你猜……現在多少度了。”
楚星洲顫聲道:“肯定零下了。”
“這該死的……”容瀾咒罵了一句,卻不知道該罵誰,他們至今一頭霧水,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楚星洲試探地伸出胳膊,抓住了容瀾的手臂,然後慢慢回攏,抱住了容瀾的腰,“哥……好冷。”
容瀾凍得嘴脣都沒有顏色了,人類的體溫此時顯然有莫大的吸引力,他也回抱住了楚星洲,“你可別睡覺。”
“嗯,不睡,你也不能睡,既然是突然降溫,肯定來得快……去得快,我們一定要撐過去。”楚星洲用力把容瀾抱進了懷裡,倆人的胸膛緊緊貼在一起,隨着每一下呼吸,他們都能感受到彼此胸肺的起伏,那種彷彿心跳頻率都在逐步同調的感覺,異常地親密,即使楚星洲已經冷得渾身僵硬了,可能這樣肆無忌憚地抱着容瀾,他還是感到一絲竊喜。楚星洲忍不住用臉頰蹭了蹭容瀾溫暖的脖子,他想着,如果就這麼凍死了,至少他們是死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