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橫推三千大世

下一刻,移天換地,場景再次轉換。衛傑眼前並沒有出現鳳凰廣場的情景,出現的是一個破舊的小屋,衛傑再次回到現實之中。

衛傑道:“前輩果然功參造化,竟然可以以一道做氣在我腦海裡復原歷史場景。”

“哈哈,只不過是小手段罷了。”

衛傑看着白骨仙人道:“是你,是你在說話嗎?”

白骨仙人的下顎一張一合,像是說話的樣子,並傳出像是生鐵劃過玻璃一樣令人直起雞皮疙瘩的聲音:“不是我還是誰啊?”

衛傑道:“你會說話啊!你會說話怎麼還跟我比比劃劃的打啞語啊?”

白骨仙人道:“會說話就得非說話嗎?”

衛傑:“……”

白骨仙人道:“你給我說過我有什麼事你都會幫我去辦是嗎?”

衛傑道:“前輩功參造化,恐怕放在整個做氣大陸也少有人能與你一戰,我還有什麼能幫助您的?”

白骨仙人道:“還有三天,三天之後就又到了滿月之夜,那時會有大事件發生,你可以幫到我。”

衛傑道:“晚輩一定盡力。”

白骨仙人道:“你現在有什麼心願未了就說吧,想吃什麼吃點什麼,想喝什麼喝點什麼吧。”然後就發出了一聲陰森的笑。

衛傑道:“你……你要我幹什麼?難道我還會死嗎?”

白骨仙人道:“說不好。”

衛傑勉強擠出一絲笑,然後大喊:“我不入地獄,誰愛入誰入!”還沒喊完就破門而出,撒腿狂跑。白骨仙人下顎動了動,像是在笑衛傑。白骨仙人掰下一條肋骨,來到門口,看着跑出老遠的衛傑,用肋骨瞄了瞄,把肋骨當做迴旋鏢一樣扔了出去。

“啊……”

衛傑一聲慘叫,倒在了地上,肋骨飛了回來,白骨仙人把肋骨重新裝在了身上。白骨仙人來到衛傑身邊道:“起來吧。”

衛傑坐起來道:“你到底想怎麼樣啊?”

白骨仙人道:“並不是需要你幫我多大忙,只不過是想讓你借我一件東西而已,用完就還給你了。”

衛傑道:“哦,借東西而已嘛,你早說啊,嚇我這一跳。說吧,你要借什麼,借錢我沒有啊。”

白骨仙人道:“首先把坤之刃一用。”

衛傑道:“坤之刃?我沒有啊?”

白骨仙人道:“你連你自己的劍的名字都不知道嗎?那把木質***就是坤之刃,是由輪迴樹的樹心雕成。是八把名劍之一。”

衛傑道:“你說什麼?你的意思是,我一直拿着八把名劍中的一把,而我自己卻不知道。”

衛傑自然聽說過八把名劍,是自前寒武紀就存在的八把利刃,傳說中有人族前輩曾經得到過其中一把,就憑藉着這一把劍,斬下過天上的神祗。可是,人們只是知道八把名劍是傳說中世界上少有的神器,卻連八把名劍的名字都不知道。甚至有人懷疑到底存不存在這八把名劍。現在不用思考了,他們確實存在,衛傑自己就有一把。

白骨仙人道:“對,你可能不知道,這八把劍就是創造逆轉八卦劍陣的前輩爲了配合劍陣所鍛造的。八把名劍分別作爲八個卦象的陣眼,你的那把木質***屬於坤位的陣眼。八卦之中,坤卦代表着大地,所以坤之刃的劍名就叫做闢地。”

衛傑心中大驚,他真的沒想到自己揹着的竟是八把名劍之一,自己竟然一直當做是師父用木頭給自己做的玩具。

衛傑道:“真是想不到,我竟然有八把名劍中的一把。”

白骨仙人道:“不是一把,是兩把,你的那把金屬的長劍也是。”

衛傑不能再保持冷靜:“我有兩把?!”

白骨仙人點頭:“你那把金屬鍛造的長劍是乾之刃,如果用在逆轉八卦劍陣裡是乾位陣眼,八卦之中,乾卦代表蒼穹。所以,你拿把長劍的名字叫做開天。這把劍我也要借走,現在不急着用,過兩天給我就可以。另外我要借最後一樣東西。”

衛傑道:“什麼東西?”

白骨仙人道:“借你人一用。”

衛傑道:“借我人一用?”

白骨仙人道:“實不相瞞,過兩天我要與一個人一戰,我現在這副白骨,很難發揮出我真實的實力。所以要借你的身體一用。”

衛傑道:“借我身體?”

白骨仙人道:“不錯,我用這幅白骨很難發揮出我的實力,所以我必須得用一個活人的身體。用了你的身體,我就能發揮出一部分實力了。”

衛傑道:“只有一部分嗎?”

白骨仙人道:“以前我和他在伯仲之間,現在有兩把名劍做陣眼的劍陣,再加上可以發揮出我一部分的實力,完全可以戰勝。只是,這麼做有風險。”

衛傑問道:“有什麼風險?”

白骨仙人道:“如果我的功力太過剛烈,你的身體承受不了,我只能壓制到只有一成功力的程度。但是即使是這樣也還是不行,以你現在這樣的身體,只能承受半柱香的時間。一旦過了半柱香,我的功力會反噬你的丹田。”

衛傑道:“好,那就在半柱香內解決。”

白骨仙人道:“你的態度怎麼轉變的這麼快啊?”

衛傑道:“我忽然想明白,你到底要和誰決戰。”

白骨仙人道:“哦?說說看,我要和誰決戰。”

衛傑道:“如果你贏了他,我就能從這裡出去了。”

“哈哈。”白骨仙人一笑,道:“你想對了。”

衛傑道:“我雖然知道前輩身份不簡單,但是沒想到,居然和鳳凰城主是一個級別的。”

白骨仙人道:“你說錯了。”

衛傑道:“難道不是嗎?”

白骨仙人道:“鳳凰城主這種後輩,老夫生前還沒放在眼裡。你說我和他一個級別,未免太擡舉鳳凰城主了。”

衛傑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眼前這個白骨仙人真是驚世駭俗。儘管自己一直不敢低估他,但到頭來還是低估了。衛傑不禁感嘆,世界真是大,竟然還有如此人物。就算是隻剩下一架白骨,一縷殘魂,依舊可以和鳳凰城主爭鋒。衛傑淡笑一下,自己真是井底之蛙。憑自己這種程度也想毀滅世界嗎?

“在想什麼呢?”

衛傑誒如實說道:“我立志要毀滅世界,但是看看自己現在這點實力……”

白骨仙人道:“毀滅世界,毀滅自己能毀滅的,一個不剩,真是宏大的志向。我也曾想過毀滅世界,但好似卻下不去這個狠心。儘管我清楚地知道只有毀滅世界才能拯救世界,這一切從前寒武紀時就已經註定了。”

衛傑連忙問道:“前輩果然知道前寒武紀的事,到底是爲什麼?我師父,我的一個朋友,他們都說過類似的話,只有毀滅世界才能拯救世界,我知道他們說得是真的,所以我纔會下定決心毀滅世界,前寒武紀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有毀滅世界才能拯救世界,爲什麼會有這麼矛盾的事情。”

白骨仙人道:“我忘記了,你不要再問,等你到了一定境界自然會知道了。”

衛傑道:“那要到什麼時候。”

白骨仙人道:“做家一途,本身就是孤獨的路途。這條路上,已經又不知道多少英魂黯然落幕,也不知道有多人傑百年孤獨。但是,你要清楚,耐住寂寞方爲妖,守住孤獨才爲魔,心境如冰纔是神。”

白骨仙人說完這番話就沉默不語,只是把頭微微揚起,像是看着天空。衛傑也仰起頭,望着蔚藍的天空,看似平靜的天空,看似廣袤的蒼穹,到底隱藏着都少傳說。

“我忽然感覺到累了,我想歇一歇,一會便好。”白骨仙人轉身進入屋內,白骨仙人的影子被夕陽拉的很長。衛傑心情忽然之間變得很沉重,不是因爲過兩天就要和傳說中鳳凰城主一戰而變得心情複雜。是因爲白骨仙人講起了做家一途的悲涼,驚才絕豔的才俊,也會黯然落幕;震懾時代的至強,也會百年孤獨。

白骨仙人坐在破屋之中,取出腿骨做的骨蕭,吹奏出一曲鎮命歌。隱隱中,衛傑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和着鎮命歌的曲調清唱。曲聲悠揚,歌聲渺遠,訴說世事本無常,哀弔人生可奈何。一曲鎮命歌,曲可驚天,曲可動地,曲可移人。歌可泣鬼,歌可寧神,歌可悽魔。

曲畢歌止,天地都彷彿寂靜下來。這一會衛傑真真切切的聽到確實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一刻我翻遍經綸,不爲祈福,只爲尋找你的指紋。那一世,我飛昇成仙,不爲長生,只爲等你歸來。”

衛傑滿目蕭然,自語:“翻遍經綸,不爲祈福,只爲尋找你的指紋,飛昇成仙,不爲長生,只爲等你歸來。”衛傑閉上雙眼,揚起頭,深吸一口氣:“最美的愛情也不過如此吧,愛就一萬年。”

白骨仙人從屋中出來,白骨一點一點的剝落,散出點點光華。“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衛傑靜靜看着白骨仙人,白骨剝落散出的光滑之中,一個虛幻的人影正在浮現。衛傑知道,白骨仙人蔘透了萬丈的紅塵,已經邁出了新的一步。白骨去盡,光華散盡,繁華洗盡,鉛華落盡。什麼名,什麼利,什麼愛,什麼恨,到頭來都不過是棺木上一縷微不足道的塵埃,萬丈紅塵,都是在爲着這一縷塵埃而活。無論何時,這一縷塵埃都不想放下,佛說,不曾舉起,何談放下。然而對於此刻的白骨仙人來說,我根本就不曾去舉起,也就根本沒有什麼需要放下的。無需放下什麼的白骨仙人的虛幻的人影徹底出現在衛傑眼中。

是一個身形偉岸的男子,這就是,白骨仙人原本的摸樣。沒有高手的威壓,沒有前輩的風範,就是一個清秀的比衛傑大不了多少的男子。返璞歸真,甚至看不出有一絲的修爲。真正的高手也許就是這樣,只有經歷痛楚,纔會作出參悟,參悟過後,什麼也不會再說。只有那些什麼也沒有經歷過的人,纔會去感悟人生。

虛幻的人影化成一道五彩霞光,進入衛傑的身體。衛傑身形一震,抱着頭在地上痛苦的掙扎。片刻過後,衛傑緩緩擡頭,雙目透出像是經歷了萬世的滄桑。此時此刻,衛傑已經和白骨仙人共用着一個身體。

白骨仙人結印,召喚出一隻白骨寶駒,他飛身上馬,一路狂奔。沒有目的地,沒有一絲留戀,只是單純的一路飛奔。當飛奔到沒有路的地方,白骨仙人就下馬,望着蒼穹,放聲大哭。哭罷,繼續上馬,一路狂奔,沒有要去的目的地,沒有一絲留戀,再次到沒有路的地方,就再次下馬,放聲大哭……白骨仙人一番怪異的行爲,讓衛傑疑惑不解。

衛傑的意識緊張的問白骨仙人:“前輩,您這是怎麼了?”

白骨仙人的意識道:“人非聖賢,孰能無情,我只是爲那個鳳凰城主悲傷而已。”

衛傑的心境忽然變得很平靜,一切所見皆爲虛妄。我們今天對世界的認識,都是我們的父母和前輩們強加給我們的,其實,這個世界或許根本不是我們看到的這個樣子,更不是他們所說的那個樣子。現在衛傑在思考一個問題,聖賢到底是什麼?道家和儒家的學說裡都有聖賢這個概念,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儒家認爲聖人是沒有過錯的完人。

但是衛傑更贊同道家裡的聖人:“天地不仁,以萬物爲鄒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爲鄒狗。”沒錯,就是像白骨仙人那樣的人,一生無慾無求,無喜無憂,無色無相,無物無我。人非聖賢,孰能無情,聖賢沒有情感,只是靜靜地看着萬物,讓他們按着大道的軌跡正常發展,不去幹擾,這纔是真正的聖賢。

衛傑的意識問道:“前輩算是一個聖賢嗎?”

白骨仙人的意識道:“我終歸有一件事不能放下……神一亡,魔一亡,故人喋血西湖畔,生死兩茫茫。仙一敗,佛一敗,橫推三千大世界,紅顏亦不在。”

衛傑心中一顫,他不可能聽不出白骨仙人的詞說的什麼意思,白骨仙人功參造化,戰遍仙佛神魔,橫推三千世界,最後竟看着心愛的女人喋血在西湖邊上。這樣的事,說放下,談何容易。

衛傑道:“前輩放不下的不是事,而是人……當放下時且放下,前輩何須執着。”

“不必多言,還有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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