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就是兄弟,知道自家兄弟正爲如何推廣黃花梨木珠串發愁,他就動手偷了兩胳膊的珠串。
於是,一個很好的推廣方案就在一瞬間成型了。
什麼樣的寶貝才值得皇帝的外甥,長公主的丈夫,徹侯世家,平陽侯府的當家主人,見識過無數奇珍異寶,視金錢如糞土且富可敵國的曹襄,曹侯爺不顧臉面的下手偷呢?
只能是黃花梨珠串!
這黃花梨木,原本就是天帝的手杖,因爲暴怒之下用手杖投擲不聽話的閨女,這才失落南海。
據說,此手杖迎風漸長,落地生根,轉瞬間就化作了一片黃花梨木樹林。
手杖所化之主樹早有靈性,努力生長三千年方鑽入雲端,帝感其誠,重新收此樹爲手杖……
主脈昇天,其餘小樹日夜嚎哭,吸收南海之天地精華,瘋狂生長,也希望有一天能夠成爲天帝的手杖……
天帝不勝其擾,降下雷霆將大樹腰斬,並命留存人間的黃花梨木不得高過三十丈,絕了他們重返天庭之心。
南越國王偶然得到了兩根黃花梨木,敬獻給了漢天子,漢天子不識貨,以爲南越國王對天子不敬,遂發兵征討……
聽雲琅說完他的故事創意之後,曹襄不由自主的將手指塞嘴裡,咬着手指艱難的道:“我就是看這些珠子圓潤可愛……”
雲琅吹乾紙上的墨跡笑道:“金子本身沒有利用價值,只是因爲人們用它來做交換貨物的一種憑證,這才身價百倍。
如今,我們賦予黃花梨木以文化,以身份,以尊貴,他自然就會成爲一種寶物。
既然南海上隨便出現的一根木頭都有了如此尊貴的地位,那麼,南海上別的東西難道就不能成爲蓋世奇珍?
如此一來,誰還會認爲南海上的那座巨島沒有價值?”
曹襄把手從嘴裡拉出來驚訝的道:“你就是爲了那座破島才如此的敗壞我的名聲,再把天帝,陛下,拉出來爲你編造的故事做註腳?”
“對啊,是這樣的。”
“你要是喜歡那座破島,我覺得我有能力從我舅舅那裡把那座破島要來給你。
你以後就住到島上去養老如何?”
雲琅想了想,腦海中飛快的計算了一下開發那座島的難易程度,然後堅決的搖頭道:“不要!”
“沒天理啊,你都不要的東西,大漢國幹嘛要?那座島孤懸海外,乃是蠻荒之地,除了招盜賊之外,沒有別的用處。
如果大漢將它納入版圖,就要派人上島,你覺得派誰去那座島上當官合適?”
雲琅笑道:“總比把人送去田橫島要好。”
“你是說罪囚?”
“對啊,以後有了死囚千萬不要再殺了,統統送去那座島上爲我們砍伐黃花梨木有什麼不好的?
說不定還能發現別的寶貝!”
雲琅信誓旦旦的道。
曹襄不是傻瓜,發現雲琅有利用他的嫌疑,一想到舅舅那張冷酷的臉,連告辭的話都沒有,戴着兩胳膊的黃花梨木串子就揚長而去。
陳涉的黃花梨木首級打造好之後,就變成了一件陰森森的寶物,以黃褐色的主色調構成的木頭骷髏,放在燈光下光華流轉,寶氣四射。
劉徹拿到這東西的時候看了良久,用手摩挲着骷髏光滑的表面,對坐在對面玩弄珠串的阿嬌道:“陳涉的首級!”
阿嬌擡起頭,揚揚箍在雪白手腕上的珠串道:“很不錯的東西,平凡的東西經過雲琅的手,總是能變得好看許多。”
劉徹屈指彈彈骷髏頭笑道:“陳涉忘記了‘苟富貴,莫相忘’的承諾,衆叛親離之下被馬伕殺死,不值得朕惦記。
不過呢,此人以一己之力挑動天下亂局,朕倒是不能不防,若天下再有陳涉出現,定要第一時間斬殺!“
阿嬌大笑道:“雲琅似乎不是這個意思吧?”
劉徹哈哈大笑道:“自他上了那道《自潰論》之後,朕還以爲他已經改過了,沒想到還是沒有多少變化。
他想要朕自警,朕確實自警了,只是警醒的地方不是他期望的而已。
朕算是看明白了,跟雲琅這樣的混賬鬥法,朕還是先平復心緒,纔不會爲他所趁!
這件寶物不錯,就放在朕的桌案上。”
阿嬌笑而不語。
給皇帝上諫言其實是一個很有技術的行當,雲琅的目的本來就在黃花梨木本身,想用黃花梨木來綁住海南那座大島,不至於被白白的丟棄。
大漢帝國向北發展其實不算好。
北方貧瘠,敵人卻兇悍的一塌糊塗,南方物產富庶,敵人卻不堪一擊。
大漢國想要富裕,就要開發南方纔成,也只有富庶的南方,纔會生產處足夠多的物資來滿足北方日益擴大的需求。
雲琅眼中的江南,吳越已經是難得的福地了,即便如此,依舊被大漢關中人稱之爲南蠻之地。
遠比後世龐大的長江正在肆虐他的下游之地,湖南湖北之地,沒有船,根本就無法通行。
西漢時期的洞庭湖,煙波浩渺,一望無際,動輒有巨魚出沒掀起巨大的波濤,岸邊的沼澤地帶,豬婆龍成羣結隊肆虐八方。
這樣的情況下,想要開發南方自然是癡人說夢。
雲琅清楚地知道,只有北方實在是沒法子生活了,大漢國的百姓纔會向南進發,開始艱苦卓絕的開發南方大業。
其中最悲壯的莫過於著名的——衣冠南渡!
五胡亂華之下,中原百姓不得不放棄固有的家園,供胡人放火,不得不放棄耕耘多年的良田,供胡人牧馬……
而漢人,只能與沼澤裡的鱷魚爭鬥,與草叢中的毒蛇爭鬥,呼噓着毒癘又開發出了一片的新的天地!
雲琅與大漢人最大的區別在於,他的歷史觀是有前後的,而大漢人只知道過去而不知道未來。
知道未來的人是痛苦的,他明明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樣的災難,卻沒有足夠的力量去糾正。
此時此刻,他只能期望他的大漢國變得更加強大,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
唯有如此,才能讓大漢人以後的日子好過一些。
雲琅其實很害怕去想後世那些悽苦的時代,他有時候在想,如果他不知道將要發生的事情,該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啊。
無知的人日子總是過得很快活……
孟大,孟二的第一窩小鴨子終於被孵出來了,他們兄弟爲此好好地慶祝了一番。
雲琅趕到的時候,兩兄弟已經把一整顆烹煮的綿軟肥糯的豬頭分吃的乾乾淨淨。
地上還胡亂丟着三四個酒罈子。
兩兄弟倒在地上爛醉如泥。
雲琅非常羨慕,只有真正高興的人才會慶祝的如此放肆。
明明是孟大,孟二邀請他一同來慶祝的,這倒好,自己這個客人還沒有到來,他們已經喝的爛醉如泥了。
命家僕們照料好這兩個讓人哭笑不得的寶貝,雲琅的心情就如同頭頂的天空,變得晴朗起來了。
大地還沒有被太陽曬乾,一場秋風就如約而至,樹葉很快就變得枯黃,很多翠綠的柳葉,來不及泛黃,就被秋風從樹枝上吹落,飄的滿天都是。
秋糧折損了兩成,卻沒有人在乎,這樣的天災下,能有這樣的收穫已經是殊爲難得了。
春種,夏長,秋收,冬藏,節氣不能亂,有沒有糧食都要嚴格按照節氣走。
於是秋收節如同往年一樣開始了。
大漢國的秋收節除過喝酒,吃飯,就沒有別的慶典。
哪怕是最吝嗇的人,也會在今天敞開肚皮好好地吃一頓,犒勞自己一年的辛苦。
秋收節也就是秋分,《春秋繁露·陰陽出入上下篇》中說:“秋分者,陰陽相半也,故晝夜均而寒暑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