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琅,張安世從張氏出來之後,雲琅就笑着對張安世道:“你現在娶老婆的標準不打算改變一下嗎?”
張安世回頭看看張氏的黑色大門,攤攤手道:“全憑師傅做主。”
雲琅笑道:“是不是有一種被家人拋棄的感覺?”
張安世道:“以我大母,大哥的胸懷,做出這樣事情不奇怪啊,我本來就沒有奢望,所以也就談不到失望。
大師兄一把火把自己家燒成了白地,如果不是他還有一點理智的話,我估計他會殺掉他的父親,造成人倫慘劇。
說起來,我不過淨身出戶而已,比大師兄好多了。”
雲琅上了馬車,扶着車窗對張安世道:“陛下其實希望你能執掌張氏,他又不想讓你太順利的成功,所以就把我們師徒放在一起烘烤一下,看看能出什麼油。
他以爲你不會放棄大庶長的爵位,畢竟,有了這個爵位你至少可以少奮鬥十年。
他也認爲我對你寄予厚望,希望你能早日進入大漢朝堂,提前幫幫雲氏。
又把決定權給了我,先讓我破壞掉嫡長子繼承這個制度,最終讓我成爲勳貴中的異類。
讓你成爲一個孤臣,最後走你父親的老路。
結果,我不在乎,你也不在乎,最終便宜了張賀。
所以說啊,這一場跟陛下鬥法,我們沒贏,也沒輸。
小子,一日爲鷹犬,終生爲鷹犬,當皇帝的鷹犬太危險,而我希望我的弟子一個個都長命百歲。
告訴你,活的足夠長久,也是一種勝利,無論你的敵人以前贏過你多少次,他活的沒你長,你就贏了。
活着纔能有無數種可能,死了,就是一抷黃土,還是一抷散發着臭味的黃土。
你今日新入我西北理工門下,那就要學會第一個道理——雲氏門下只走最穩妥的大路,富貴險中求這種念頭要不得!”
張安世想了想,最終抱拳施禮道:“弟子銘記於心!”
雲琅揮揮手道:“去吧,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知道你心情不好,適當的發泄一下是個不錯的主意。”
張安世攀上馬車坐在雲琅身邊道:“那樣的話弟子還是跟師傅回家的好,至少回去之後有足夠好的美食可以讓我調換一下心緒。”
雲琅嘆口氣道:“別帶壞曹信他們,另外,霍二在的時候,不要赤裸着上身,會把這個女孩子教壞的。”
張安世嘀咕一聲:“六歲的孩子有男女之別嗎……”
張賀目送雲琅的馬車離開,彎着的腰這才直立起來,輕咳一聲,抖抖袍袖,就邁着方步走進了張氏大門。
給雲琅準備的牛沒有人吃,張賀認爲正好在家裡大宴一下自己昔日看不起自己的同僚,好好地出一口氣。
張家的太夫人送走雲琅之後,就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吩咐老僕把早就收起來的織機拿出來清掃,打理一下。
張氏聽聞此事,匆匆趕來流淚道:“張氏家業眼看就要興旺了,母親因何還要親自勞作?”
太夫人看着兒媳嘆口氣道:“你沒能守住丈夫,現在又沒能守住兒子,事事都做錯啊。
現在,趁着我的身子骨還算硬朗,多織一點布積存起來,將來好作爲養老之資。”
張氏哭訴道:“母親只知道安世是張氏子,難道就看不見張賀也是張氏子麼?”
太夫人伸出枯瘦的手,給兒媳擦乾眼淚,撫摸着她的臉龐道:“你是一個好的,這些年吃了多少辛苦,爲娘看在眼中,如今,總算是有好日子過了,你這樣做爲娘一點都不怪你,也是我爲什麼沒有在君侯面前反對的原因。
可是,孩子啊,你出身低微,在你丈夫貧賤的時候嫁給了他,在你丈夫飛黃騰達的時候他又冷落你,沒有教會你什麼纔是勳貴家的大婦該做的事情。
眼皮子淺是必然的。”
張氏聽母親這樣說,剛剛下去的眼淚又浮上來了,哽咽着道:“安世有云氏爲靠山……張賀堂堂九卿之長子卻只能屈身爲胥吏,這不公啊。”
太夫人張開乾癟的嘴巴無聲的笑了,拍着兒媳的腦袋道:“這世上哪來的公平?
你丈夫爲大漢國不可謂不勤,侍奉皇帝不可謂不忠,然一紙詔令下來,他只能伏劍自殺,這裡面有公平可言嗎?
一個人有大多本事才能承擔多大的責任,沒有本事卻身居高位者,可有一人有好下場?
張賀這孩子心性自小就懦弱,在家中常常有豪言壯語,在外邊卻每每色厲內荏,上不能給皇帝高明的建議,下不能威壓麾下的部屬。
長此以往,必遭橫禍!
從今日起,你還是跟我在內宅養蠶,織布,博取一個賢良名聲,或許能免遭橫禍。”
張氏太夫人是皇帝都讚揚的賢人,張氏向來唯太夫人之命是從,這一次,如果不是長子求告,她也不會擅自作出這樣的決定,聽母親這樣說也有些驚慌。
連忙道:“安世不會坐視不管吧?”
太夫人苦笑道:“如果是以前,一定不會的,現在,很難說,雲琅居心叵測,他看中安世才學,想要收歸門下,一個大庶長的爵位,雲琅並不在意,卻能用它來離間你們母子。
今日你也聽見了,安世居然將雲琅尊爲師傅,而不是以前他口中的先生。
這就說明,安世本來就沒有與他兄長爭大庶長的爵位,之所以特意提出來,恐怕就是在絕了安世回家的心思。
雲琅前些天遣人問候老嫗的時候,曾經提到了安世的親事,這一次一個字都沒說。
看來,我們張家已經失去了自己的麒麟兒。”
張氏駭然……
就在她們婆媳內宅敘話的時候,就聽到外宅方向亂糟糟的,派遣老僕去查問過,才知道,張賀準備大擺酒宴,明日邀請同僚共同慶賀他高升。
太夫人再次嘆口氣,就牽着兒媳的手進了織房……
“師傅準備給你找一門可以當靠山的親事,你覺得如何?”
車馬粼粼,雲琅與張安世的談話依舊在繼續。
“師傅,儘量漂亮點好不好?”
“這可沒譜,畢竟家世好,長得又漂亮的都被皇后,長公主她們給弄進皇宮了。
挑剩下的多少都有一些毛病,你就將就一下。“
張安世絕望的道:“那也不能什麼人都往弟子的臥室裡安放吧?”
雲琅撓撓臉道:“我覺得兒寬那個老傢伙的嫡親重孫女其實很不錯,聽說極爲受寵,老傢伙身居高位,又總是不死,陛下待這個老傢伙向來寬厚,通過他給你弄個跟錢莊有關的官職很容易。
陛下對錢莊的容忍程度快到極限了,國有化的進程一定會變快,你要抓住這個機會。”
“兒寬的重孫女長得好看麼?”
“不知道,你可以央求你師孃幫你去打探一下,最好找你大師孃,你二師孃的眼光算不得數。
如果實在是……也就算了。”
“師傅的意思是要我另立門戶?”
“廢話,雲氏的家產都是雲音,雲哲他們的,跟你有什麼關係,你都成親了,還賴在家裡像話麼?”
張安世喟嘆一聲道:“算了,美醜不重要,了不起弟子多走幾遭春風樓就是,弟子認了,等弟子成親之後,就把祖母,大母接過來住,跟着張賀恐怕會不得善終。”
雲琅哈哈大笑,攬着張安世的肩膀道:“這就對了,對至親能做到以德報怨就算是男子漢大丈夫。”
張安世咕咕笑道:“這可是師傅您說的,弟子臨出門的時候,可是聽說,您的老丈人兩口子正跪在二師孃的院子裡懇求二師孃出手救他的那個混蛋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