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重大交易都是背後促成的,這樣的事情幾千年來從未改變過,不論是從以前到後世,還是從後世到以前,兩者沒有區別,就像兩千年的時空從歷史中消失了。
諾大的陽陵邑能讓雲琅產生購買慾望的東西很少。
因爲另一種產品的功效,讓那個胖丫鬟不再躲避雲琅了,如果雲琅肯多烤一點餅乾的話,她晚上可以不走。
很奇怪,這個時代的女子似乎並不喜歡年輕英俊的少年。
相反,他們對多金的老頭子青睞不已。
雲琅出去,那些侍女丫鬟們或許會多看一眼,卻不會主動靠上來。
如果平叟使一個眼色,晚上就很可能春色無邊。
雲琅的目的不在什麼春色無邊,他只想找機會弄明白大漢國的土地政策,好從中找到購買始皇陵,建立自己莊園的機會。
大漢的土地政策很簡單,內容正好是雲琅所喜歡的,那就是土地可以自由買賣,可以私人持有,國家只負責收取農田稅,
現在,唯一的麻煩就是始皇陵身處上林苑,這是皇家園林,一般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去打這塊土地的主意。
“怎麼才能從上林苑弄塊地?”
傍晚喝茶的時候,雲琅抱着求教的心思問平叟。
“戰功封爵之後,放棄關外侯的榮耀,要求皇帝給你在長安附近給一處安身之所,然後,皇帝有四成的可能在上林苑給你劃一塊地。
以後給茶裡面不要放芝麻,那東西塞牙。”
“縉雲氏先祖被人稱爲饕餮,這名聲到底是怎麼來的,我身爲雲氏子弟爲什麼如此陌生?已經被人家笑話兩次了。”
平叟呵呵笑道:“你縉雲氏先祖的饕餮之名來自平王東遷之前。
據說你家先祖在擔任夏官之時連平王敬獻給上天的貢品都不放過,冷豬肉上都要咬一口,不是饕餮是什麼?”
“貪官?”
“大貪官!”
“冷豬肉而已!”
“冷豬肉都偷,遑論其他。”
“我聽說皇帝正在售賣上林苑多餘的土地,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真的,不過啊,跟你我沒關係,只有羽林有資格購買。
你爲什麼一定要上林苑的土地?
那裡的土地比起關中其它地方的沒有好到那裡去,除了沾染了一點皇家名頭,產出不會比別的地方高。
最重要的是,你一介良家子,覬覦皇家田產,難道就不怕背上一個大不敬的罪名嗎?”
“怎麼就大不敬了,我出錢啊。”
“嗤,你以爲皇家的土地是你出錢就能買到的?
皇家會在意你的那點錢?一畝地一千三百錢,這是針對那些羽林孤兒的,這裡面還有賞賜的意思在裡面。
在皇家園林裡面有一塊地那是榮耀。
如果沒有皇家榮耀在裡面,荒地如何能價值一千三百錢?”
“看來,我想要上林苑裡的一塊地,不加入羽林是不成了,是不是?”
“羽林?你怎麼可能加入?能加入羽林的人都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他們的父輩不是爲皇帝親兵的後代,就是爲國征戰捐軀烈士的子侄,不是什麼人都能加入的。”
雲琅嘆口氣,重新烤了一塊茶餅,衝進開水,這一次,裡面沒有丟芝麻,而是丟進去了一把核桃仁,麥芽糖也放的多了一些。
他覺得自己嘴裡發苦,需要甘甜的茶水潤澤一下。
能在今年吃到核桃的人都是了不起的人,自從五年前張騫帶來了核桃種子,這東西就在大漢風靡的厲害。
剛剛種了五年的核桃只有一點點的產出,還不夠皇帝自己吃,外人想都不要想。
好在,大漢現在很富裕,胡商們從遙遠的西域很貼心的運來了大量的核桃在長安售賣。
價格很感人,一斤核桃五十個錢。
平叟喝一口茶水,就罵一聲雲琅敗家子。
一次能買來十斤核桃砸着吃的人不是敗家子是什麼?
雲琅也不解釋,他以前在超市裡看都不看那些包裝精美的核桃。
一件事情不能好好地說,只能曲裡拐彎的跟人套話,得到的消息就非常的有限。
而且根平叟這種人套話,危險性極高,弄不好自己想要的消息沒有套出來,反而被他把目的給套明白了。
平叟聊聊幾句,就讓雲琅明白了一個道理,事情只要牽涉到皇家,主動權都只會在皇家手裡,別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別看卓氏很有錢,在這些問題上他們的地位跟雲琅沒有什麼區別。
這讓雲琅非常的失望,想通過卓氏來達到目的的做法看樣子不能成功。
相反,平叟對雲琅非常的滿意,放棄野三七讓卓氏做到了借用長平公主的力量來保護卓氏在長安產業的想法。
雖然每年要給長平公主很多錢,但是,長安的產業算是徹底保住了。
這一次清算執行《鹽鐵令》皇家不在清算範圍之內。
一道政令的頒佈到執行再到徹底執行,這中間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只要給卓氏,等鹽鐵大戶多一些準備遊說時間,中間可能就會發生非常大的變故。
雲琅讓鐵匠作坊打造的鐵鍋,是一個非常好的東西,這東西不但比黑陶,灰陶耐用,也比青銅鍋一類的東西便宜的太多了,也方便了很多,這還不包括一種可以吊在篝火上燒水的水壺。
黑鐵是所有鐵器作坊中儲量最多,用處最少的一種鐵料,如果用來製造器皿,它的消耗量就會非常大而且持久。
五兩好銀僱傭雲琅這樣的人,平叟覺得非常划算。
卓姬又在外院看到了雲琅,她的心情很複雜。
這個少年人能跟臭烘烘的鐵匠蹲在打鐵爐邊上愉快的交談一整天,甚至掄鐵錘打鐵,也能跟那個胖胖的侍女說說笑笑,經常惹得那個侍女笑的前仰後合。
唯獨面對她的時候,兩隻眼睛裡就散發着銀子的光芒。
“我家祖上是貪官,身爲祖宗的後裔,我要是不貪財都對不起祖宗。”
這等厚顏無恥的話語,他竟然能夠心平氣和的說出而沒有半分愧疚之心。
平叟總說他還是一個少年,卓姬卻敏銳的覺察到這傢伙的眼睛並不老實,總是在自己的胸口腰身上轉悠。
與那些紈絝子哪裡有半分區別?
不過啊,平叟看人的眼光還是非常準的,且不論野三七,僅僅是那種造型別致的鐵鍋,鐵壺就一下子打開了鐵匠們的心思。
由此衍生出來的炊具足足有十一種之多。
世人對有本事的人總是很寬容的,卓姬也不例外。
所謂一白遮百醜就是這個道理。
“他今天起來的很早,喝了一碗粥,進了一個雞子,卻沒有出門,就站在大門口看早起的婦人,看了足足一個時辰。
中午的時候他又讓僕役買來了麥面,裹上細蔥用葷油煎過,就着一碗菘菜湯吃了好高的一摞子那種餅……”
僕役說着話,不由得吞嚥了一口口水。
卓姬瞪了僕役一眼道:“平先生可還與他在一起?
僕人見主人發怒低下頭道:“午飯是一起吃的,平先生說美食應該與主人同享,雲氏子說主人看不上這種粗陋的食物……”
卓姬哼了一聲,煩躁的揮揮手,僕役就連忙跑了。
矮几上的羊肉湯腥臊難聞,黃米飯乾巴巴的,肉糜上面全是白花花的肥油,清水煮好的菘菜也是淡而無味。
丫鬟把羊肉湯澆在黃米飯上,端過來,卓姬煩躁的一把推開。
她很想吃昨晚吃過的韭菜豬肉餡餃子……那些僕婦也是蠢得要死,吩咐下去之後,居然告知沒聽說過。
這個想法剛剛起來,卓姬就羞愧難忍,堂堂卓氏長女居然會爲一頓飯食糾結。
那個傢伙也是的,整天不幹活,卻一門心思的製作吃食,每一樣吃食看似簡單,卻美味異常,平叟先生也不催促,整日裡與一個毛頭小子混在一起不是喝茶,就是飲酒,再就是一起研究吃食。
明日長平公主蒞臨鐵匠鋪查看賬目,卓姬卻沒有心思去面對。
長平公主那樣都好,唯一令人詬病的就是對錢財的執着。
一個鐵匠鋪有什麼好查驗的?
想到這裡卓姬又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平叟有沒有把邊賬抹平,如果被長平查出來鐵匠鋪有兩本賬簿,那就難看了。
很快,帳房就把賬目拿來了,卓姬瞅了一眼,就放下手裡的算籌,賬目還是那本賬目,只是她已經看不懂了。
平叟過來的時候還在不斷地打嗝,蔥韭的味道燻人,中間還夾雜着酒臭,剛一進門,卓姬就掩上了鼻子。
平叟也知道自己身上味道重,不好在卓姬的房間多停留,拱拱手道:“這是新式記賬法,叫做借貸相抵法,乃是老夫新創。”
說完,平叟就得意的捋捋鬍鬚,腰板也似乎挺得更直了。
“跟雲琅無關?我聽聞這些日子你們朝夕相處從不分離。”
平叟瞅瞅卓姬美麗的大眼睛咳嗽一聲道:“那小子就是無意中看到了賬簿,嫌我做的帳太難看,隨便說了兩句。”
“這個賬簿我看不懂,長平公主自然也是看不懂的,明日如何交代?”
平叟大笑道:“看不懂是你們的學問不夠,與我等何干?”
“如果長平發怒呢?”
平叟走到矮几跟前盤膝坐下,撫摸着那一本賬簿溫柔地道:“如果她有眼光,就該明白這新式記賬法,比鐵器作坊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