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霍去病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雲琅是一個樣子,跟陵衛們的骸骨在一起的時候,雲琅就是另外一個樣子了。
只要有點空閒,他就會進入陵衛營地給那些陵衛的骸骨添加泥塑身體。
經過這麼多天的摸索,幹這事他已經非常的熟練了,先給模子刷上桐油,往裡面倒一半泥漿,然後再把屍骨放進去,然後再把模子蓋上,從預留的孔裡繼續往裡面灌添加了很多麻線的泥漿。
直到另一個預留的孔洞裡開始往外冒泥漿了,這具人俑就算是完成了,剩下的就是慢慢的等待了。
成品已經有百十個了,只是沒有上顏色,也沒有打磨,看起來沒有什麼生氣。
人俑其實要燒一下的,雲琅目前沒有這個條件,只好用紅色的膠泥代替,至於能支持多少年不壞,雲琅無從預測。
一座人俑加上模子不下四百斤重,雲琅自然是拉不起來的,於是,他就在陵衛營的頂棚上,加裝了很多的吊索跟滑輪,爲此,他忙碌了整整一個冬天。
他甚至不能確定這個秘密能夠保守多少年。
湮滅纔是最正確的選擇。
雲琅在湮滅了始皇陵之後,卻對這座陵衛營實在是下不去手,也沒有辦法毀滅。
他知道這裡面依舊有很多的秘密,他卻懶得去尋找,找到了又能如何?
能收穫的無非是財富或者危險。
這兩樣沒一樣是他喜歡的。
很多時候雲琅都在想,這樣的生活其實也不錯,太宰的遺願自己正在一點點的完成,雲氏莊園也正在一點點的變得繁盛,自己的朋友也在不斷地增加。
自從開春之後,雲氏莊園的訪客就絡繹不絕。
對於客人的到來,雲琅是持歡迎態度的,只是很快他就發現,這些人之所以來雲氏,並非是來拜訪他這個少上造爵位的軍司馬的,絕大部分人的目標依舊是長門宮。
“趨炎附勢之徒!”阿嬌抱着一隻大白鵝的脖子坐在毯子上隨意輕蔑的道。
她家的小老虎總想把阿嬌從大白鵝的身邊解救出來,被大長秋一腳踢得遠遠的。
“即便是趨炎附勢之徒,也算是您的門下的走狗,或者說願意當您的走狗,這不是壞事。
可是,他們來不了您這裡,卻站在雲家的土地上伸長了脖子朝長門宮看,這就讓我很尷尬了。”
阿嬌笑道:“你最近收禮物不是收的很愉快嗎?沒聽說你把誰拒之門外。”
“他們吃我的,喝我的,還要觀賞考察我家的產業,這是他們應該付出的,我收點禮物不算過分。”
阿嬌鬆開了快要被她折斷脖子的大白鵝,想用大白鵝的脖子打一個結看來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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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忍幾天,富貴鎮還要依靠這些人幫忙才能興起,這時候煩一點,我們以後能收到大好處。”
富貴鎮雲琅知道,就是那個變成煤石集散地的草市子,距離雲氏跟長門宮都不算遠。
自從阿嬌開始接手收購煤石的生意,富貴鎮這個奇怪的名字就不脛而走,很多連煤石是什麼東西都不清楚的人,紛紛派家人來富貴鎮購買煤石。
這就導致富貴鎮的煤石成了緊俏貨,這種緊俏狀況,並非是鐵爐子大肆橫行之後造成的貨物短缺。
而是有一大批已經快要被皇帝掃進垃圾堆的舊勳貴們爲了支持阿嬌新建一個城市而做出的奉獻。
阿嬌是一個好奇心很強的人,她現在喜歡養雞鴨鵝,喜歡養豬,養羊,養牛,喜歡養蠶,喜歡種別人家沒有的新作物,更喜歡做別的皇后從未做過的事情。
當然,她有足夠的權力跟影響力讓別人去做,她就站在一邊看着,只分享成功後的榮耀,不承擔失敗後的指責。
富貴鎮這個說法應該是出自阿嬌之口,然後被能力極強的大長秋給宣揚出去。
這個還不存在的鎮子是阿嬌向全世界宣佈她重新回到權力巔峰的一個證明。
這一次迴歸的阿嬌,不再是那個嬌蠻的美麗女子,而是一個充滿智慧,充滿力量的高貴女子。
雲琅總覺得阿嬌似乎沒有這樣的腦子來策劃這麼大的計劃,跟阿嬌相處的時間長了,他對阿嬌能聰明到什麼程度還是有點估量的。
至於阿嬌身邊最重要的謀士大長秋,也似乎沒有這樣的能力,雲琅很想知道這個幫助阿嬌策劃了這一切的人到底是誰。
每一次雲琅向大長秋問這個問題的時候,總能看見大長秋嘴角表露的那一次笑意。
雲琅已經開始懷疑某一個人了,只是,這個懷疑還需要更多的事情來證明。
“想要煤石被更多的人利用,就必須在這裡興建一座鐵器作坊,用來打造專門燒煤用的鐵爐子以及煙囪,如果您答應的話,雲家還準備在那裡興建一座四輪馬車作坊,只是四輪馬車與律法相違背……”
“那就去造,只要在富貴鎮造就沒有大礙……只是,雲琅你先要告訴我,你這麼做不是爲了照顧你那個年紀很大的老情人?”
阿嬌回答的有些快,說的也非常的惡毒,尤其是她那張紅潤的嘴脣輕輕地撇着,有說不出的鄙夷之意,雲琅很想把那張漂亮性感的嘴巴給撕開……
大長秋輕輕地咳嗽一聲道:“還是要稟報內府的,此事以後再議。”
阿嬌不滿的道:“誰敢阻攔我興建富貴鎮?造,現在就去造,先把陛下的馬車造出來。
便宜你的老情人我也認了!”
大長秋無奈的嘆口氣,就示意雲琅該走了。
雲琅自然心領神會,要得到的信息已經得到了,順便也得到了一大串羞辱,再留下沒有任何的意義。
大長秋送雲琅離開長門宮,在雲琅就要回到雲氏的時候,大長秋淡淡的道:“管好嘴!”
雲琅一臉的茫然,追問道:“有什麼事是不能說的,請大長秋明言。”
大長秋雙手插在袖子裡冷冷的看了雲琅一眼就轉身走了,他最見不得雲琅裝傻的噁心樣子。
雲琅走過麻籽地的時候,地裡的麻籽苗剛剛鑽出土地,嫩嫩的葉苗在春風裡搖盪,再有兩個月,它們就能長起來,再一次變成隔離雲氏跟長門宮的籬笆牆。
偉大的人可能連想法都有相似之處,在雲琅以前的世界裡就有一位偉大的人這樣做過,結果,讓那個貧弱的國家在四十年裡變得無比強大。
想到這樣的方法其實不難,難的在於持之以恆的堅持,以及拓展全國的雄心。
這是一個很好的法子,是改變大漢國目前窮困狀態的最好辦法,只是難度實在是太大了。
劉徹可能是一時興起,雲琅卻知道這條路走下去會遇到多少阻礙跟困難,尤其是大漢國那道對商賈近乎羞辱的律法,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塊絆腳石。
能投資的起富貴鎮的人,除過商賈之外,恐怕就剩下勳貴了,讓勳貴們變得強大,這與劉徹的國策是完全相反的。
雲琅很想看看劉徹的雄心到底有多大!
皇帝的一個決定一般會影響很多人,有的是傷害,有的是撫慰,這一次,他的決定惠及了很多人。
原本戰戰兢兢在荒野中如同野獸一般謀生的野人,現在,因爲煤石的原因,他們逐漸從山野裡搬出來了,小心地在沒有耕種價值的地方修建了自家的房屋。
開始只是一些草棚子,過了一個冬天之後,那些野人發現沒人驅趕他們,就大着膽子開始修建自家的木屋了。
這些木屋雖然距離富貴鎮有些遠,雲琅相信,這些人最終會把房子修建到富貴鎮上,最後還會有官府的人過來管理他們。
這是大漢國最早的一批無產者。
所謂的無產者其實就是赤貧的代稱,他們沒有土地,沒有牲畜,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自己的雙手雙腳。
煤石成了他們唯一的謀生來源。
這可能也是這個世界上最早的一批煤礦工人。
劉徹坐在章臺宮裡俯視着大地,雲琅則站在大地上瞅着這個世界的新變化。
舊的歷史對他沒有多少意義,不論衛青取得了什麼樣的功勳,那也是必然要發生的事情。
只有這些新的變化,纔是雲琅要關注的地方,這是自己只蝴蝶在大漢扇動翅膀之後引起的新反應。
“你在看什麼?某家見你這幾天在看野人,難道說你又有什麼新想法了?”
張湯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雲琅扭過頭去,見張湯一身麻衣,腳踩木屐,光着頭,一副尋常人的模樣,在他旁邊還站着一位微微發胖的中年人,三綹鬍鬚垂在胸前,看雲琅的目光多少有些不善。
雲琅微微一笑,主父偃來雲氏已經不算是一個秘密了,只是這傢伙能忍到現在纔來見主人,可見這傢伙的心思之深,臉皮之厚了。
“見過張公,見過中大夫!”
不等身份比較高的張湯發話,主父偃搶先道:“你差點毀了陛下的《鹽鐵令》,現在又要毀我大漢淳樸的民風嗎?”
雲琅知道主父偃說的是卓氏冶鐵作坊從原料生產,變成鋼鐵深加工作坊,從而避開《鹽鐵令》控制的事情。
遂拱手道:“中大夫此話怎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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