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琅笑了一下,立刻就轉變了話題。
談自己的出處,絕對不是一個讓他喜歡的話題。
聖賢遍地走的西北理工只能被大山埋葬,這是沒法子的事情。
大毀滅毀掉了西北理工,這是騙子云琅能想到的最好的隱瞞自己身世的法子。
“怎麼,你連始皇陵的秘密都可以跟我共享,你的身世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以前認爲你出身始皇陵,可是,隨着我在陵衛地宮待的久了,就發現,太宰那個傻子不可能教導出你這樣的弟子。
後來又以爲你出自隴西官造,結果無數的結果到了我手上,才發現隴西官造早就煙消雲散了。
說說,這裡就我們兩個人,沒什麼不能說的,即便你真的是反漢復秦的餘孽,在我面前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何愁有笑吟吟的看着冒汗的雲琅,他很喜歡把狡猾的雲琅逼到牆角的感覺。
“我是從天上掉下來!”雲琅咬着牙道。
何愁有呵呵笑道:“看來真把你逼急了,算了,不願意說就不說,不用糊弄我。”
說真話沒人信,雲琅覺得有些委屈,然後,他就覺得以後騙這些人的時候,不用再有負罪感了。
“我現在一心只想着種地,你能不能幫我告訴那些對我不滿的人放過我?”
何愁有搖頭道:“陛下說了都不管用,想要別人放過你,你就要不斷地妥協,不斷地退讓,不斷地任人宰割,等到你沒有什麼可被別人妒忌的了,你就跟狗屎一樣,所有人都會繞着你走了。”
雲琅搖頭道:“問題是我這人脾氣不好,做不到任人宰割,那麼,你能不能幫我一下,給那些人一下狠的,然他們見到我就害怕!”
“你對黃氏下手還不夠狠?
黃氏因爲你剛剛滿門覆滅,剩下的幾個男丁正在被繡衣使者追捕,這輩子沒有什麼出人頭地的希望了,下輩子估計也夠嗆。
因爲你,蜀中姓黃的全部倒了黴運,王溫舒那個人就不是一個人,是一頭餓狼啊,只要是姓黃的就會抓起來問罪,有錢的出來之後就成了窮光蛋,沒錢的也會被扒層皮。
你今後,不要再去蜀中了,以後在關中見到姓黃的人都要留個心眼,說不定這些人中間就有一個跟你有血海深仇的人。”
“不關我的事,是陛下想要黃氏的家財,我就想要他們家的染坊,他不給,還暗算我,我報復的順理成章。”
何愁有呵呵笑道:“你痛快了,別人可就難過了,別人因爲你難過了,就不會讓你好過。
事情的原委就是如此,你怎麼逃?只能一條道走到黑,期望繡衣使者把黃氏男丁斬盡殺絕吧。
依老夫來看,殺絕是不可能的,這些大家族一個個都老成精了,家族興旺的時候不會忘記留退路的。
如果像老夫一般從很多年前就做準備,黃氏的覆滅對他們的打擊雖然很大,卻很難除根。
姓氏麼,黃姓不能用了,人家就用藍姓,藍姓不能用了,就用紅姓,總歸是一個稱呼而已,幾十年叫下來也就習慣了,你上哪裡找去?”
雲琅一屁股坐在木頭墩子上嘆口氣道:“那我該怎麼辦呢?”
何愁有披上衣衫隨口道:“怎麼辦?還能怎麼辦?你問問那些勳貴,哪一個沒仇人?
人家難道都不過日子了?
還怎麼辦?
自然是讓自己不斷地變強,讓你雲氏不斷地變強,讓別人覺得對付你雲氏後果嚴重,也就沒人對付你了。
你以前總說你雲氏要埋着頭過日子,不得罪任何人的過日子。
你以爲就你聰明,就你能想到這個法子?
呸!
這法子早就有人用過了,結果呢?沒立場的牆頭草,死的比誰都快。
想要坐山觀虎鬥?那是陛下才能幹的事情,即便是陛下,一個弄不好,也會被那兩頭老虎吞掉,不弄死旁邊的人,你真的以爲那兩頭愚蠢的老虎會拼死惡鬥?
小子!該招收部曲就趕緊招收部曲,該擴大家族就擴大家族,該把大女嫁出去聯姻就趕緊聯姻。
你雲氏纔剛剛興起,陛下對你的容忍程度很高,這時候能辦的事情,過幾年未必能幹。
一旦陛下真的確立太子了,這長安城又將是一番腥風血雨,看風向的人多,沒理由只會便宜你一家!”
何愁有一大通話說完了,就回山居里去了,不一會就提着一個竹籃裝着換洗衣裳以及雲氏特有的肥皂出來了,看樣子要去洗澡。
儘管雲琅對宦官洗澡非常的好奇,這時候卻不敢跟着去,只能目送何愁有優哉遊哉的直奔熱湯池子。
雲琅的來的目的其實已經達到了,何愁有也知道雲琅來幹什麼。
一番真知灼見已經打消了雲琅最後一點想要綏靖一下的心思。
老傢伙說的一點都沒錯,大漢這個國家是一個強者通吃的國家。
想要綏靖一下,只會養出更多的餓狼來。
雲琅在何愁有這裡確認了自己行爲的正確性之後,就準備離開山居回家。
已經把董仲舒得罪死了,現在不管怎樣,都要提前做一點佈置纔好。
首先,就要把紙張弄得滿世界纔好,讓天下讀書人見到紙張的便利,先交好一部分人再說。
如果紙張不成事,那時候就該拿出印刷術來大肆的印書了,弄上十幾萬冊書,先讓天下的讀書人震驚一下,樹立自己搞大的形象。
那時候,即便是扯着嗓子咒罵董仲舒,讀書人們也會認爲這是兩個大佬之間的較量,與普通人無關。
“你傻笑什麼呢?”
司馬遷提着一籃子蘑菇站在一棵松樹底下皺着眉頭問道。
雲琅從夢幻中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居然不知不覺的來到了司馬遷居住的山居前面。
“沒傻笑,就是覺得今日天氣很好。”
司馬遷瞅瞅陰沉沉的天空道:“馬上就要下雨了,你覺得這天氣很好?”
雲琅大笑道:“下雨了當然是好天氣,不下雨,你上哪裡撿蘑菇去?”
司馬遷當然不信雲琅的廢話,指指山居道:“既然來了,那就進去喝杯茶。”
雲琅跟着司馬遷走進了山居。
才進門他就嘆息一聲,這種華美的山居讓司馬遷居住實在是糟蹋了。
山居原本就是按照一步一景來設計的,爲了設計這些山居,雲琅沒有少下功夫。
比如,站在司馬遷居住的這間山居前面,朝觀霧靄,晚聽松濤,門前芳草萋萋,有蘭草發於石縫之間,正是高人隱士修心養性的好場所。
現在倒好,門前的芳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葵菜地,石縫裡特意栽培的蘭草也不見了,倒是有七八隻肥墩墩的母雞在石縫裡啄食。
便於觀景的七八扇窗戶,被堵死了至少一半,如此一來,肩負採光,觀景之便的窗戶變得毫無美感,諾大的山居就變得黑洞洞的。
最讓雲琅受不了的是,栽種在軒窗外邊的一株老梅樹如今變成了司馬遷懸掛籃子農具的架子……上邊還繫着一條粗大的繩子,幾件婦人穿的鮮豔衣衫正隨風飄舞,其中還有一條男式褻褲!
雲琅能聽見自己牙齒摩擦的聲音,臉上的笑意卻絲毫不減,還給衝着他施禮的司馬遷老婆還了禮。
“司馬兄,要吃雞蛋僕役們會送來,何苦自己養雞呢?”
司馬遷瞅着提着水桶打水的老婆寵溺的道:“她喜歡!”
“堵死一半的窗戶也是嫂夫人的主意?”
司馬遷看了雲琅一眼道:“這樣暖和!”
“可是……”
“可是什麼?有什麼可是的,一所房子只要主人覺得舒服就是最好的房子。”
雲琅覺得司馬遷的話很有道理,卻有覺得這句話不對,好半晌才低聲道:“這所房子的主人好像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