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武跟着劉啓步入了城樓,正中間放着一把椅子。自從去過雲家之後,劉啓便喜歡上了這種加了軟墊的椅子。椅子的下手也放了一把,劉武認爲這間屋子裡沒人比自己尊貴。
劉啓當仁不讓的坐在了正中間的椅子上,劉武緊隨着便坐在了旁邊下手一些的椅子上。剛走了幾步的劉榮趕忙站定,挨着劉武在他的下手站定。
周亞夫用腳尖踢了一下竇嬰,可是竇嬰只是低着頭看地上的地磚。絲毫沒有出言彈劾的意思,周亞夫只好吸了一口氣不說話。
九名鐵盔鐵甲的樑國將軍,帶着咔咔的響聲走進了城樓之中。雙手平胸,行了一個軍禮。
“我等甲冑在身,不能施禮請陛下恕罪。”
爲首的一名將軍洪鐘般的聲音說道。
劉啓認得,這便是剛剛一聲吼將大漢君臣嚇了一條的那位黑甲將軍。
“你叫什麼名字,任何職俸祿多少啊。”
劉啓親切的對着這位將軍說道,表情平靜祥和。眼神裡滿是欣賞之色,能征慣戰的將軍人人愛,劉啓自然也不例外。
“末將楊勝,任樑國武衛將軍。領俸祿兩千石。”
楊勝聲如洪鐘,說出的話字字鏗鏘有力。
“屈才了,屈才了。老三吶,提一提朕封他一個鎮軍將軍。領俸祿三千石,怎樣?”
劉啓歪着身子,好似徵詢劉武的意見一般。
劉武心中暗恨,自己的將軍哪裡輪到劉啓來封。這分明是邀買人心挖自己的牆角。可是又無奈,若此時自己反對。那楊勝會作何感想?
“臣弟沒有任何意見。一切陛下做主就好。”
劉武無奈只有捏着鼻子認了。
“臣謝樑王千歲,謝陛下隆恩。”
甲葉子譁楞楞的想,楊勝再次平胸行軍禮。
朝臣們有些騷動,因爲楊勝這話裡面有話。劉啓給他加官提俸,可是這楊勝卻先謝的樑王,而後才謝劉啓。這是明擺着不受劉啓的拉攏,認定劉武爲主的架勢。
“肅靜。”
見朝臣們有些混亂,劉啓的臉色也不好看。竇嬰越衆而出。呵斥那些議論紛紛的朝臣。城樓裡面頓時安靜了下來。
“好一個忠心事主的楊勝,好好效忠你家樑王,爲朕守好山東。”
劉啓呵呵的笑着,頗有些不以爲意。好像對楊勝的忠義還頗有一些感動。劉啓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見楊勝等人還穿着厚厚的鐵甲。剛纔在外面曬得滿頭大汗,現在這大殿中悶熱豈不更是難受。
“今天這天氣太熱,朕一時疏忽忘記了你們還穿着這麼厚重的鎧甲。都寬寬衣。將甲解了涼快涼快。”
“謝陛下。”
將軍們轟然應諾,身子卻是不動仍然釘子似的站在那裡。
劉啓卻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說完了這句話便轉頭與旁邊的千度說道:“今天的午宴加几席,讓樑國的將軍們也嚐嚐漢宮的美食。告訴廚子,努力巴結着,朕少不了他們的賞。別總讓雲家的廚子笑話。”
“諾”
千度領命派了自己的得力手下前去安排。
“呃?朕不是說過了麼。都解解甲寬寬衣涼快涼快。這大熱的天兒別中了暑氣。”
劉啓回過頭,見樑國的將軍們還是釘子一般的站在那裡。沒有一個人聽自己的令解甲,十分納悶便不滿的說了一句。
沒有想到,樑國的將軍們還是不做聲的站在那裡。一向說一不二的劉啓頓時便愣住了,他萬萬沒有想到樑國的將軍居然敢當衆抗旨。劉啓的臉刷的一下便沉了下來。眼神不善的看着眼前的這些樑國的將軍,眼角還瞟了坐在下手的劉武一眼。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當衆抗住,這是要造反不成。
大殿裡面頓時驚得能聽見人的呼吸聲,本來已經鎮定下來的郅都再次緊張起來。手不自覺的又往劍柄上移去,生怕那些鐵甲將軍們暴起傷害劉啓。畢竟城樓狹小,這個距離實在是太近了些。
劉武見威風耍的差不多了,再耍下去怕是要出問題,便朗聲道:“陛下讓你寬衣解甲,你們便寬衣解甲。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你們在不在長安都要聽陛下的。將甲都解了吧。”
話說的漂亮,圓溜溜的像一個琉璃球。任誰也拿不住一點把柄,這一手玩的真漂亮,讓劉啓只能乾瞪眼。
看來這個樑王最近長進不少,心機也深沉了許多,比起上次來長安可大不一樣。
竇嬰、周亞夫、劉輝。三個人對視了一眼,均是明白了對方的心意。
“諾”
樑國的將軍們轟然應喏,嘩啦啦的聲音不絕於耳,三下五除二便將身上的鐵甲脫了一個精光。一個個只穿單衣禆褲,露出了胸前健壯的肌肉,還是直挺挺地站在那裡,紋絲不動。
劉啓的眼裡泛着殺人的寒光,不過只是片刻便已逝去。微微一笑道:“同處一室卻冷暖不一,咱們穿着薄紗還熱得不行。將軍們穿着鐵甲,在外面下火一樣的天裡打熬了半日。這卸了甲是不是鬆快了許多。”
這些樑國的驕兵悍將們原本聽說當今的陛下不待見樑王,但此時見劉啓語調平和中正。沒有一絲一毫的提防之意,覺得以前聽見的話大概都是謠言中傷。要離間樑王與陛下的關係。
“周亞夫、竇嬰。你們都是知兵之人,都是曾經登壇拜將放兵牧馬的將軍。說說看,今日觀樑國軍隊的操演有什麼樣的觀感。北軍的兵和他們相比誰更善戰些。”
劉啓接過千度遞過來的茶杯,慢悠悠的道。
周亞夫與竇嬰對望一眼,周亞夫早已忍住不當先便站了出來。對着劉啓一禮道:“樑國的騎兵的確威武,臣當初執掌細柳營。後又平定七國山東之亂,從來沒有見過有如樑國這般的鐵騎。
平心而論,北軍的騎卒從操練到裝備皆不如樑國的這些鐵甲騎士。這些鐵甲騎士可謂我大漢第一勁旅。”
周亞夫的一番話說的劉武露出了笑容,這些鐵甲騎士可是他千挑萬選出來的。現在大漢的太尉能如此忠懇的誇獎,劉武豈能不樂。
“臣也觀樑國的這些騎士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不過說是我大漢的第一勁旅便有些過了。據臣所知,就在長安不遠的臨潼便有一支勁旅。似乎他們也十分的善戰。”
劉啓的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了下來。看來自己還是得用那個小子來撐場面,難道自己麾下的羽林、禁軍、還有面對匈奴尚可一戰的北軍都這樣的不堪?
那麼多百戰名將,最後還得靠一個十幾歲的小子。究竟是自己這個皇帝做的不對,還是將軍們的能力不行?
劉啓還在感慨,劉武已經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看着竇嬰道:“魏其侯,你說的哪家的軍卒。”
一直以來,劉武都認爲自己的這些鐵甲騎兵的天下無敵的。他也花費了血本來武裝這支騎兵隊伍,爲的就是在將來的奪嫡之戰中多一張籌碼,現在他聽說居然還有一支隊伍可以跟他們相抗衡。劉武焉能不急。
竇嬰微微一笑,看起來劉武還是年輕氣盛。
“回樑王的話,臣說的是臨潼侯雲嘯手下的騎卒。臣當初鎮守洛陽的時候,臨潼侯曾經血戰黃河岸邊。以百騎之力,打敗五千吳國步騎。想必樑王也有所耳聞吧。
也許有人或許會不信,百騎怎麼能打敗五千步騎,這是不是太玩笑了。還是臨潼侯冒功請賞,竇嬰可以告訴諸位臨潼侯的軍功都是有首級作爲憑證的。那些人頭可是臣一顆顆數過的。”
城樓裡面的大臣們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想想數千顆人頭堆在一起的壯觀場景就嘬牙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