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沒有具體的認識到這一點,或者說,她的意識中已經發生了脫節,根本不能意識到自己的影子和自己本身的正常狀況間有什麼聯繫,至少在森羅點明這一點之前,她根本無法想到自己失去的是什麼。
“影子……?”
有些驚訝的喃喃出聲,櫻將自己的手前伸在窗口透入的陽光之下,然後就如同森羅所說的一樣,明明應該出現影子的地方,卻仍然像是在光之下一樣,彷彿完全的透過了自己的手……
不過,這是非常不可思議的情況,或者說,是完全無法理解的狀況,如果沒有陰影的話,那麼就意味着光線是發生了偏折,應該無法看見櫻本身才對,但是,櫻身上的色彩既不透明,也不淡漠,唯獨缺少了影子。
‘正常的生命,應該是有影子的……’
櫻仍然保持着那份常識,她知道怎樣的情況是正常的,她一直都確實的知道這一點,從沒有忘記,卻根本無法察覺,在完全的將注意力集中到這一點上之前,即使看着自己的手,也完全無法認知,就好像,從自己的根源潛在中,剝離了一些什麼……
‘不止是影子!還有!’
當一個明顯的節點被點破之後,緊密相接的連鎖情況產生了,就如同是在迷霧之中,發現了清晰的一角,當順着這清晰走進之時,與之相接的事物都會慢慢的顯露出來!
而櫻在察覺到自身的異常之後,也終於是順着這藤蔓,發現了自己身上那越發讓她恐懼的缺失,記憶、力量、認知、聯繫……等等等等,都或多或少的發生了斷層,現在,她的一切就好像是被硬生生的撕扯下來了很多截之後,連縫合都沒有進行就拼裝在一起的殘缺品。
‘和影子一起失去的還有,還有……’
低下了頭,微微的皺起了眉,血色的眸子中流露出驚悚和恐懼,不斷地壓榨着自己的記憶,一點點的不斷的回朔,直到陷入了迷霧,或者說是混沌的沼澤,再也無法探索到任何的東西……
無法想起……
也無法明白……
更無法去解決……
“……根源級……詛咒……”
倏然間,她的意識不知是怎樣的抓住了這個詞語,莫名而不可思議的,沒有什麼系統而邏輯的組合,就以這單個的詞語作爲起始,明白了一些什麼。
或者說,在剎那間,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怎樣做到的,就得到了結論,無法去確認這起因,只能得出那結果,這樣的感覺很不好,可是,在現在這時候,櫻只能去確認,然後選擇接受,還是繼續探索……
“櫻小姐?櫻小姐?!你是怎麼,不對,抱歉!我說的有些多了,你可能有些接受不了……抱歉!”
少年似乎是因爲看見櫻突然間產生了連環變化的神色而有些意外,接着再聽見櫻並不清楚的喃喃聲,以及她那絕對算不上正面的神情,一下子有些擔心,想要說什麼,卻顯得很是笨拙,難以組織措辭一樣。
“五百藏森羅,是吧?我可以叫你森羅嗎?”
清冷的聲音並沒有怎樣改變,不過,在消去了那份警惕和冷漠,只是用位於平常程度的言語之後,少掉了冰冷,而只餘下讓人清爽舒暢的感覺,美中不足的是,缺乏了幾分柔度。
“啊!當、當然可以!請隨意好了!”
少年先是愣了一下,在理解了櫻話語的意思之後,沒有猶豫的答應了,然後露出了相當和善的笑容,陽光又純真的使人心中的鬱悶都散去了。
“那麼,森羅,我可以請求你用你的左手幫我做一幅畫嗎?”
一點也不見外,甚至是從某種程度來看,非常突兀的要求從少女的口中傳了出來,雖然突兀,卻又讓人覺得在清理之中,或者說,這是森羅能夠在瞬間就明白的請求。
可是,眼前少女此刻的狀況又讓他覺得有些疑惑,和之前那樣情理之中的變換有些不一樣,此時,明顯已經穩定了情緒的少女,她身上的那份氣質和神情,實在是太冷靜了,就好像,對於這請求毫不在意,但若說是毫不在意,她卻已經認真而懇切的提出了請求。
“櫻小姐,是希望我能幫你將影子畫出來嗎?”
名字中蘊含着無窮變化的少年,先將腦海中的一些奇怪拋在了一邊,乾脆的對面前少女的請求做出了印證,雖然是無論怎麼想都很契合的答案,可是,在看見少女的冷淡神情之後,不由得在心裡會有點拿不準。
“嗯。”
微微的點了點頭,同時也輕聲的做出了肯定,而少年在見到櫻的迴應之後,則是立刻舒展開了皺着的眉頭,也不再思考什麼其餘的,就那樣的答應了,單純而充滿了善意。
……
“唔嗯——這個角度的話,差不多了呢!下面的話,櫻小姐,請儘量的不要動哦!”
少年盯着地上稍微顯得有些大的畫紙,然後擡起頭,打量了一下正站在自己前方不過一步半之遙的少女,確認了距離和角度之後,對櫻做出了囑咐,而櫻則是點點頭,表示明白。
現在這有些特別的樣子,要從之前的時候說起了,雖然一口就答應了櫻的請求,但是做這樣的事情,對於森羅來說還是第一回,單單是爲了思考現在的情形,就花了不短的時間。
而在充分的思考,順便進行了一些猜測之後,最後終於是得出了一個規劃,爲了能夠讓兩幅“畫作”串聯在一起,最好的做法,當然是讓櫻也親身的參與到其中。
赤着腳,站在了畫紙上,本就小巧白嫩的足也不會擔心對着畫紙造成什麼污染,而且,本就嬌小的櫻即使是已經有十三四歲的大小,但仍舊是很瘦弱的類型,體重也不需要擔心會將脆弱的紙張壓壞。
櫻所站的位置是在偏長畫紙的末端,背對着太陽,如果是正常的情況下,她所產生的影子,恰好就會完全的落在眼前的畫紙上,而這也正是森羅所想到的可以達成櫻想要結果的條件。
完全的投入到了自己的創作之中,彎下身子,完全的趴在了走道的地板上,森羅根據自己的想象和測算,在繪製着櫻影子的輪廓,無比的投入,從他動作的熟練就足以判斷出來,這個少年,在這方面有着不低的造詣。
櫻一直保持着她站立的位置和姿勢,微微的低下頭,看着正彎下身子,認真的在完成自己請求的少年,在思考着什麼,又好像是在映照着什麼,反思着什麼,而時間就這樣在微風中緩緩的飄了過去……
過了很久,說是很久,其實也並不能算是久,但對於靜立的人來說,這確實足夠長的時間了,普通人的話,大概已經手腳發酸,全身發麻了吧。
“好了!完成了!”
在某一個時刻,當勾勒出最後的一筆,並且,用那墨黑將這輪廓進行了填充之後,少年高興的說道,擡起手,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看向了正抵着頭看着這畫的櫻,就在下一刻,那奇異的變化產生了。
線條在某一個時間點上獲得了生命,接着這畫紙再也無法對它造成任何的限制,失去了桎梏的奇異之物開始踏足到這個世界,從二維到三維,從平面到立體,這就是那樣使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景象。
不過,結果卻出乎了少年的預料,在那最初,當這陰影被帶到這現世之中的時候,它確實是如同真正的影子那樣,和櫻的軀體契合着,在曲折的位置發生自燃的曲折,在凸起和凹下的部位自然的擴大與縮小,但是,這並不能持久。
不過是一分鐘,甚至連一分鐘都沒有,只有幾十秒而已,那影子開始像水紋般波動,顏色開始變淺,或者說,那影子開始變得虛晃,到最後,完全的消失,這裡在下一刻就恢復到了和之前完全一樣的狀態。
“怎麼可能?!明明這麼順利的!爲什麼,一下子就消失了?!”
森羅驚訝的說道,從櫻開始,今天發生了太多太多讓他意外的事情了,而一直平靜的看着這一切的櫻,則是若有所思的看着這一切,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她的眸子中出現了確認的光彩。
“櫻小姐,請放心,我會再嘗試一下的,之前可能是有些什麼地方沒有思考清楚,再給我一點時間吧,我會盡全力幫助你的!”
少年在短暫的驚訝之後,就好像是萌發了巨大的動力一樣,對着櫻無比認真的做出了承諾,既有作爲一個少年不肯服輸的倔強,也有着想要幫助眼前這個少女的純真願望在其中。
“不,不用了,再怎樣的嘗試都是徒勞的,並不是放棄了什麼的,而是因爲,我已經明白了一些東西,所以,我可以斷言,你並不能在這方面幫助到我。”
搖了搖頭,櫻對着面前的少年直言不諱,在看見少年微皺起眉頭想要說什麼的時候,進行了簡短的補充,而少年則對於面前少女竟然可以將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地方看清,而感到意外,也耐下心,聽了下去,
“因爲,你並不能明白我的影子,所以,你也不能將特定的、屬於我的影子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