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鵬隨手將三個人面前的杯子倒滿酒,擡眼橫着丁凌躍,“哎呀,別以爲就你聰明,我知道咱哥這些年清心寡慾,我也知道他這些日子他因爲什麼鬧心,不就是大小姐回來了嗎?呵呵,因爲真的回來了,今天還把贗品都辭退了!”
“別胡說!”楚煥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窮兇極惡的張小鵬,平日裡很是畏懼楚煥東的,但他知道此時的楚煥東很是隨意,厚着臉繼續胡說着:“哥,要我說啊,你就把大小姐忘了吧,她都結婚了,還有了孩子,你還惦記她幹嘛啊……”
“你閉嘴!”楚煥東這次真變了臉,冷喝張小鵬,張小鵬嚇得一個機靈,不敢在胡說,楚煥東指了指門口,“你去外面呆會吧!”
張小鵬這次可害怕了,眼神祈求的看着楚煥東,“哥,我錯了,我再也不胡說了?”
“我沒跟你生氣,你不是說外面有新來的姑娘嗎,你去看看吧!”楚煥東不耐煩的推了張小鵬一把。
張小鵬算是明白了,這是楚煥東有話要跟丁凌躍說啊,自己是粗人,他們兩個有時候說話揹着他,但每次都沒這麼明目張膽的嫌棄他,他雖然有些鬱悶,但深知楚煥東脾氣,也沒敢表現出來,氣哼哼走向門外。
楚煥東又連續喝了幾杯酒,痛楚憂傷開始表露在臉上,其實他早就知道汪掌珠病了,從前汪掌珠無論是大病小病,總會吵着要吃他做的蛋糕,自己每每也甘之如飴的做給她吃,後來他工作忙了,她就會隔三差五的裝一次病,藉此要他從百忙中抽出時間給她做蛋糕。
因爲技藝太過嫺熟,四年之後,他做蛋糕的手藝還沒有丟,只是吃蛋糕的那個人呢?
楚煥東這個人心思縝密,疑心又大,能把張倩放在身邊,自然對她的一舉一動都瞭如指掌,他知道她今天感冒去了醫院,還故意跟汪掌珠湊到一起,他今天之所以會去醫院,只是太想找個正大光明的理由去看汪掌珠一眼。
因爲一場大病,汪掌珠瘦了很多,大眼睛裡沒有了以往靈動的流光,有的只是漠然和疏離,看着他時,就如同他着團空氣,不曾存在一樣。
這種視若無睹的漠然令人抓狂,這個小丫頭從小就最知道怎麼擺弄自己,她只是這樣把自己完全的當陌生人,就已經要了他的命。
這樣的汪掌珠讓楚煥東絕望,可是看着她懷裡那個哭泣的小女孩時,他的腦袋更是如被雷擊。
他知道汪掌珠有孩子了,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那個小丫頭三四歲的模樣,雖然是哭泣着,依然可以看出跟汪掌珠小時候是一模一樣的,癟着嘴委屈的哭泣時,還可以看見一雙梨渦。
楚煥東只覺得心中怦地一跳,天地間只剩下那小女孩哭泣的臉,時光好像又回到自己初見汪掌珠時的情景,她站在花園了,因爲想要樹上的一隻小鳥而放聲大哭……
“如果……如果沒有這些恩恩怨怨,現在我跟掌珠一定已經結婚了,也會有個孩子,就像掌珠懷裡的抱着的小女孩似的,最掌珠長的很像,有一張胖乎乎的臉,無論哭笑都是帶着兩酒窩,叫人的聲音很輕軟……”楚煥東搖晃着酒杯,臉上帶着甜蜜而惘然的笑。
“掌珠小時候,我最喜歡抱着她,或者讓她騎在我的肩頭,後來她大了,我就不能隨便抱她了,如果我們有個小女兒,跟掌珠小時候一樣,我就可以像寵掌珠那樣寵着她,抱着她……只可惜,那個孩子……那個孩子……”楚煥東的聲音開始透出悲涼。
丁凌躍暗自爲楚煥東嘆了口氣,這些年來他一直跟在楚煥東身邊,看慣了他斷情絕念,冷酷得不近人情,而且他的自制力更是一流,酒量極好很好,幾乎從來不喝醉,即使喝醉之後他也不會醉到說出自己的心裡話,尤其是感情方面的。
這樣心機深沉的楚煥東能把感情上的事情拿出來跟自己說,看來傷心絕望真的已經把他的胸口填得太滿了,滿得不能再滿了。
“煥東,你別難過,蘇氏企業那邊我都佈置好了,隨時可以收線,你放心,掌珠會回到你身邊的。”丁凌躍太過了解楚煥東,知道他這些年爲了復仇隱忍揹負了多少,也知道在這些捨棄裡,讓他最痛的,最不捨的便是汪掌珠,好在,上天開眼,給楚煥東留了條活路,終於讓汪掌珠活着出現在他面前。
楚煥東微微一滯,頓了頓,迷惑的看一眼丁凌躍,“你說,掌珠她還會原諒我嗎?”
丁凌躍還是第一次看見篤定果決的楚煥東露出如此不自信的神情,他搓了搓手,鄭重點頭,“會的,汪掌珠對你有感情,一定會原諒你的。”
“對我有感情?她現在對我還會有感情嗎?”楚煥東感覺自己真是喝醉了,已經沒有了判斷這件事情的能力了。
汪掌珠在妞妞的病好些了後,終於抽出精力來照顧蘇晏遲,因爲自己和孩子生病後怕傳染了蘇晏遲,他已經獨自在客房睡了好些天。
蘇氏企業汪掌珠來過,雖然因爲上次在這裡遇見了楚煥東,有些心有餘悸,但這並不妨礙她副總裁夫人的身份。
汪掌珠來到蘇晏遲的辦公室前,秘書小姐站起來彬彬有禮的向她問好:“蘇太太好,來看副總裁啊!”
“是的。”汪掌珠有些發愣的點點頭,她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見過蘇晏遲的這個秘書。
汪掌珠輕輕推開虛掩的門,走進蘇晏遲的辦公室,屋內窗明几淨,陽光溫暖,蘇晏遲正聚精會神的盯着電腦,秀氣的兩道眉輕顰,眼神專注,像是在研究什麼,汪掌珠踩着短毛地毯,無聲無息的走到他的辦公桌前,探頭看向電腦屏幕。
蘇晏遲這時也已感覺到有人接近了他的身邊,受驚般噌地回過頭,看見是汪掌珠,輕舒了口氣,“嚇死我了,我以爲是咱爸呢!”
汪掌珠掃了一眼屏幕上的遊戲,擡手在蘇晏遲的腦袋上來了一下,“你就不務正業吧!”
“別打啊,疼!”
“如果是咱爸來了,打的會比着更疼。”汪掌珠看見蘇晏遲辦公桌上擺着一張他們一家三口放大了的照片,各個臉上都帶着幸福的微笑,難怪門外的秘書小姐會認出她。
“呵呵。”蘇晏遲討好的笑着,轉過椅子拉住汪掌珠的手,“你今天沒事了,特意來看我!”
“是啊,你在公司太辛苦,我不得來慰問一下嗎?”汪掌珠一語雙關的板着臉說。
蘇晏遲難爲情的呵呵笑着。
這時,蘇晏遲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毫無預兆的響了起來。
蘇晏遲伸手把電話拿起來,看着屏幕上跳動的號碼臉色變了。他從來不是個會掩飾心跡的人,汪掌珠想象得到電話那邊的人是誰,對着蘇晏遲善解人意的笑笑,“我去衛生間。”
汪掌珠故意在衛生間磨蹭了好半天,出來時,見蘇晏遲捏着電話,心事重重的坐在電腦前,她不太想過問蘇晏遲他們的事情,於是站在一邊的書架旁,翻看着上面的書籍。
“小可,他要見我。”蘇晏遲的聲音透着恍惚。
“嗯。”汪掌珠翻着書頁,其實一個字都沒看進眼裡。
“你說我去不去?”
汪掌珠放下手裡的書,走到蘇晏遲的身後,雙手搭上她的肩膀,“阿遲,我知道你心裡放不他,想去就去吧!”
“行。”蘇晏遲如同受了汪掌珠的慫恿,立刻接受了她的意見,但隨後意識到自己的態度好像有些太歡實了,輕咳了一下,勉強解釋着:“小可,我只是去跟他把話說清楚,省的以後這樣糾纏不清的。”
汪掌珠寬厚的點點頭,現在的她長大了,深知看破不說破的道理。她清楚,蘇晏遲跟曾經的自己一樣,根本不是要去把話說清楚,只是想找個藉口再去見那人一面罷了。
“可是……可是……”蘇晏遲有些爲難的吞吞吐吐。
“怎麼了?”
“我上次去見他,被爸爸發現了,他氣的心臟病差點發作,現在我要是單獨出去,都得經過他的容許的。”蘇晏遲苦惱的皺着眉頭。
“這樣的啊!”汪掌珠低頭思索。
“小可,你幫我一下行嗎?”
“我怎麼幫你?”
“我們一起去跟爸爸請假,就說出去吃飯,我們一起走,爸爸一定信的。然後你跟我一起他的住宅,你知道的,他是公衆人物,不能隨便在外面露面的,你……你倒時候在外面等我們……”蘇晏遲也感覺出自己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丈夫出軌,讓妻子放風,這好像有些欺人太甚。
“行啊,反正我也沒事。”汪掌珠想都不想的就答應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心理,是因爲對蘇晏遲根本就沒有愛,還是因爲自己欠了他太多太多。
從這天開始,汪掌珠隔三差五就會去公司找蘇晏遲吃飯,然後就到周晚衡所居的小型別墅外面望風,有時候她覺得自己這樣挺可笑,但大多數時候,都是心如止水的。
這天下午,她正坐在周晚衡家樓下的小客廳裡看電視,突然聽見外面有很多嘈雜的腳步聲,因爲別墅的落地窗視線太過明亮,此時都已經拉上了厚厚的窗簾,她走到窗簾後面拉開一角,向外一看,不禁嚇得臉色慘白。